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昌與定襄之謀
聽得那位墨賀先生之言,羅致遠微微點頭,又看向關之山,道:“但若是如此,怕就要便宜他定襄侯了,此子逼得我不得不兵行險著,而且其人謀略過人,留著終究是個禍患。”
那位墨賀先生露在外麵的眼睛眯了起來,然後說道:“這確實是個隱患,也不知定襄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便盯上了侯爺,先前明裏暗裏,一直在暗示您有不臣之心。”
“他倒是敏感!”羅致遠回憶了一番,“但說到底,可能還是我自己一時不察,當初我與他一同麵見官家,太早透露了敵意,然後讓他有所察覺,這人我雖然先前接觸不多,但隻是看他過去與如今的作為,就知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想來是感到了我的敵意後,回去便想要追查、報複,結果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想到這裏,他不免露出了一點悔意:“若是我當時不暴露,想來李懷那豎子亦無從發覺!”然後搖了搖頭,“算了,這些便都過去了,還是看眼前,若隻是佯攻長安,最後回撤,朝廷恐怕不會真的將那小子如何。”
“侯爺無需擔心,”關之山笑了笑,“我等佯攻長安,威逼關中,這等態勢足以讓朝廷上下慌亂,隻需要引動幾個棋子,便能造成風波,更何況真正大軍先行,名頭也要立起來,朝廷隻要還要臉麵,便不會隨隨便便將一個勳貴交出來,否則不知多少人要心寒,正好讓我們師出有名,真正立一個‘清君側’的名頭!堂堂正正的打出去!”
“哦?”羅致遠眼中一亮,隱隱猜到了這個下屬後麵的招數,“說下去。”
“這無非是有了個借口,咱們借助先前的布局,不僅能讓關中有流言,也能讓汴宋、淮西有異動,依舊是先佯攻長安,再攻打洛陽,其中的關鍵就是要破淮西之勢!”
那墨賀先生也點頭道:“淮西節度使本為淮南西道,是當初朝廷為了防範北方幾個大鎮而設,能節製許昌、信陽、光州、鄭州、蔡州、陳州等多地兵馬,如今雖職權收縮,諸多權柄被分攤下去,但影響力仍在,絲絲縷縷,牽扯兗州、豫州、荊州、青州、徐州,與汴宋一南一北,鉗製河洛之地,若不拿下來,不說我等不得江南之路,更要腹背受敵!”
關之山笑道:“墨先生此言正是,若不定淮南西道,便無後路,若是關中緩過勁來,出兵騷擾,則陷入十麵楚歌,反之,一旦破之,則局麵頓然變化!我等進可攻,退可守,更重要的是,截斷了朝廷錢糧之路,分割了各方兵馬,若是操作得當,雖說四方皆有敵,但調動之下,縱然我方兵馬少於各方,但集中起來,又隱隱持平,甚至多過,能形成局部對各方兵馬的以多打少,從而在整體上,對朝廷以少勝多!”
墨賀補充道:“更妙的是,隻要局勢發展,我軍連勝,則朝廷日日皆受重壓,待淮西、汴宋軍崩,關中必然驚恐,到時為了平息事端,莫說送一個定襄侯,便是其他事,也不是不可能。”
羅致遠聞言微笑,隨後擺擺手道:“我之所以起兵,實是事實所迫,否則那些事被追究起來,可不是善果,更何況如今朝廷綏靖各方,為北地去胡,處處橫征暴斂,那些士大夫整日裏醉生夢死,在廟堂上高談闊論,但幾次變法,卻處處搜刮民脂民膏,以至各處饑荒,更生邪亂,若無人正本清源,這天下不知要成何等麵目!”
說著,他整個人都流露出一股肅穆氣息。
“蒼生何幸!有主公為他們鳴不平!”關之山撫掌而笑,稱讚著,隨後看向墨賀,“不過,墨先生為何輔佐主公呢?尤記得先前您並不願意……”
“我自然也是為了天下……”墨賀深吸一口氣,“為了天下存續……”
“墨先生與吾之誌向相同啊!”羅致遠很是欣賞的點了點頭。
這時,關之山忽的問道:“那關於那拜黑教,主公準備如何處置?陳省身過來投奔,還說會召集教眾相隨……”
羅致遠便道:“但凡是助力,自然都可以用之,我不用,他便要為人所用,倒不如抓在手上。”
關之山卻提醒道:“這等以邪門歪道的障眼法行事的,若是留著時間長了,讓他們在軍中紮根,絕非好事。”
“我自是明白,會將之單獨成軍,輕易不會讓他們接觸精兵,”羅致遠笑道,“話說回來,我若是要將他陳省身等人的教眾打散,然後編入各軍,恐怕他們第一個便不同意。”
“這樣便好。”關之山點點頭。
那青衣人墨賀則突然說道:“說起拜黑教,其在長安根基動搖,但還留下不少蹤跡,那位定襄侯當前便奉命查辦,以他的能耐,若能找到一二線索,順藤摸瓜的尋得關鍵,恐怕……”
“他現在還能有心思查案?”羅致遠搖了搖頭,“他怕是現在已經方寸大亂,隻顧著上下疏通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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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拜黑教,在長安已經有些年頭了啊。”
卷宗之間,李懷喟然長歎:“可惜,這些人十分擅長隱藏,更是化整為零,在周遭的村鎮、莊園、塢堡之中繁衍、傳播!”
這話被身邊三人聽著,都不由詫異。
比起先前,現在陪伴在李懷周圍的人,可就太少了,隻剩下劉毅、郭詹和高渡三人,因此這整理的速度迅速下降。
當然,此刻也無人操心這個。
隻是李懷翻閱卷宗的速度沒有變慢,反而更快了,而且還真讓他找到了不少蹤跡。
“那拜黑教的人,不是前些年借著周邊饑荒,隨同流民入城,然後聚集城西嗎?”高渡問了一句,“這兩天,其他幾個衙門也多少審問和探查出了一些東西。”
“這隻是表象,實際上,這十幾年來,此家教派之人散落長安周圍,隻是頗為低調,隻在暗中推動,目的雖不清晰,但大致和傳教有關,若不是一些案子裏麵露出馬腳,我亦無從發現。”
李懷放下手裏的卷宗,遞給其他三人。
“這些案子背後,其實有著共性,都是借著一些小事,將原本的家主驅逐,隨後外來者名正言順的留下,乃至獲得田產、籍貫,隨後又慢慢融入各地宗族,最終插手私教,他們所圖不小。”
劉毅眉頭一皺。
“私教?宗族塾舍?”
李懷點點頭,道:“正是如此,但還不能完全肯定,再有個兩三天,也就差不多了。”
郭詹和高渡卻麵麵相覷,想著這局麵了,您還真能在沉住氣等待兩三天?
便是劉毅,也麵露疑惑。
殊不知,李懷卻在盤算著……
“按著我手上的途徑,兩三天足夠得到一些消息,而且羅致遠那邊會有動靜,到時若是皇帝沒有召見,我就主動上書,有著兩三天的緩衝和細碎情報,提出一些建議,便名正言順了,即便推算錯了,也能搞清楚到時情況,然後回溯時間,再來一次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