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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你們為什麽會需要我?”白墮問。


  溫紓轉頭看了自己哥哥一眼,麵色遲疑了起來。


  而溫慎反到十分坦然:“我的舌頭出了問題,嚐不出味道來,但這件事情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我母親和我五弟,所以我需要你。”


  “嚐不出味道?”白墮先是吃了一驚,接著更疑惑了:“你那天賭酒的時候,不是嚐出了劍沽嗎?”


  溫慎搖頭:“我沒嚐出來。”


  白墮不解,他盯著溫慎,希望可以得到一個解釋,但溫少爺卻不再開口了。


  最後,還是溫紓把話接了過去:“我四哥他……隻是選擇了相信你啊。”


  白墮的心像是被什麽狠撞了一下。


  良久,他問:“去了你們家,都需要我幫你幹嘛啊?先說好,我可不會釀酒。”


  溫慎把方才錯開的視線移回來,“泰永德釀酒有自己的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有我爹親自安排下的人負責,其實不太用得上我。找你,是為了以防萬一,如若出現什麽狀況,可以幫我遮掩一下。”


  白墮了然:“這也倒也不難,就是要遮掩到什麽時候啊?”


  溫慎:“到我的病被治好。放心,該給你的錢,隻多不少。”


  說完,他沒給白墮再問的機會,很快地又接了一句:“你叫什麽?”


  “我……”白墮眼神在兩兄妹之間轉了轉,回:“姓白,單名一個墮字。”


  “‘不畏張弓撥刀,唯畏白墮春醪’,你叫這個名字,不去釀酒可惜了。”溫慎極認真地問:“願意和我回去嗎,白墮?”


  事情都已經聊到這個分上了,被問的人也沒端著,當即點頭:“成,不過得帶上我身邊那個小家夥。”


  溫慎點頭算是同意。


  溫紓更是喜出望外,她一拍巴掌,然後挽住白墮的胳膊,笑著說:“走,咱們現在就去接人,接到了就回酒坊。”


  白墮把她的手移開,走到前麵帶路。


  三人剛走到旺街,迎麵正好遇上了溫家的夥計。


  那夥計是騎著馬來的,一身對襟短打,腳蹬短靴,肩寬體闊,嗓門又大,見到溫慎就喊:“少東家!老夫人來黔陽了,你快點跟我回去!”


  溫慎頗為意外:“怎麽突然就過來了?”


  那夥計:“定然是五少爺在背後搞的鬼啊,老夫人一心想留在赤水,除了他,誰還能請得動?”


  溫慎驀地嚴肅起來,“來不及了,你和我先回家,讓小紓和沈先生去接人。”這話是對白墮說的。


  白墮有些沒搞清楚狀況,但眼下也不好多問,跟著溫慎翻身上了那夥計的馬,一路急行,奔了城郊。


  溫家在黔陽還沒置辦宅邸,泰永德主仆上下全都住在酒坊裏,前麵釀酒,後麵住人,但好在地方大,收拾得極為規整。


  白墮跟著溫慎拐進內院的時候,溫老夫人正端坐在北廳的紅木椅上。


  老夫人的年歲大了,兩腮的肉向下耷拉著,眉頭間有一條很深的溝。


  溫慎看到她,忙進去行禮:“兒子見過母親。”


  老夫人沒接他的話,而是掃了白墮一眼,訓道:“這是帶回來個什麽人呐!”


  “路上遇著的,”溫慎低著頭,“小紓覺得可憐,就讓我帶回來給個事做。”


  “你倒是善心,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家裏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不成?”老夫人不樂意地瞪了溫慎一眼,“打發他出去,礙眼。”


  不用溫慎示意,白墮立馬退了出去,但又不放心自己的這位新東家,就特意躲在了門邊上。


  老夫人看不見他之後,溫慎便奉了杯茶上去,“母親,您一路舟車勞頓,受苦了,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我不喝,”老夫人的表情略緩了下來,“這一路坐著馬車,顛得我是一點胃口都沒有。我聽說,黔陽城裏,有錢的人家,都坐汽車,可是真的?”


  “那自然是真的。”她身旁站著的少年接了話,“不過得是頂有錢的人家,改天我也請母親和四哥坐上一回。”


  這少年一張娃娃臉,看來就是那個惹是生非的五少爺溫惕了。


  老夫人樂嗬起來:“就數你最有孝心。”


  “嘿嘿,”溫惕笑著從桌邊拿起一盤點心,“母親,您嚐嚐。這可是黔陽城賣得最好的桂花餅。這餅您一層一層撕,足足能撕下九層來。母親,您試試。”


  老夫人接過去一試,當真撕下一層來,立馬樂開了花,“別說,還真是。”


  說著,她把餅放進嘴裏,連著吃了兩層,突然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好吃,我兒子買的東西就是好吃。”


  溫慎往杯裏續了茶,試探著問:“母親,這餅是不是有些幹啊?”


  “不幹,好吃。”老夫人又吃了一層,抬手再把茶杯端了起來,喝幾口,直到整張餅都吃完了,還連連誇著。


  五少爺趁老夫人低頭的工夫,看向溫慎,笑的格外得意。


  白墮站在門外,按著自己的眉心歎氣,怪不得姓陸的說溫慎沒有實權,原來根兒在這呢。


  他沒心思再偷看了,輕手輕腳地出了內院,往裏酒坊裏逛去。


  處麵有人在碎糧,號子喊得又齊又亮。


  白墮數了數日子,快到端午了,是該泰永德踩曲的時候了。


  旁邊不斷有人把糧食搬進來,白墮幫忙上去扛了兩袋,累得雙腿直打晃,幹脆放棄了。


  太陽偏西的時候,溫紓終於帶著鈴鐺回來了。


  她做事非常麻利,給白墮和鈴鐺安排了住處,換了衣服,還貼心地送了兩包點心。


  期間白墮囑咐她:“你可得和少東家說,像我們倆這種好吃懶做的人,幹不了力氣活。”


  溫紓“噗嗤”一聲笑了:“四哥得把你帶在身邊才有用處啊,怎麽會讓你做力氣活呢。”


  “他怕是沒法把我帶在身邊了,”白墮故作高深地一笑,“你看我也算是走後門進來的,你可得給我們安排個清閑的去處。”


  “知道了,”溫紓扭不過他,隻得笑著答應:“那一個去守窖池,一個去看糧堆,夠清閑了吧?”


  白墮嘟囔:“守窖池可不清閑。”


  溫紓這回沒再縱著他,轉身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昨天見過的、那個大嗓門的夥計就來敲了門,“起來嘞!這可不是能睡到太陽落山的地方!”


  白墮和鈴鐺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跟著他往外走。


  這主健談,路上和白墮說自己叫沈知行,是泰永德的管賬先生。


  白墮看著他那體型,看著他那腳下生風的步子,怎麽看怎麽覺得不搭邊。


  管賬先生不應該都長成姓陸的那副德行嗎?


  沈知行自然不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從酒坊北門進去的時候,特意招呼所有幹活的夥計過來,喊:“這兩位!是大小姐從路上撿的,說是看著長得不賴,放在家裏養養眼。不能幹重活,不能幹髒活,你們可聽清了,都別欺負。”


  最後一句,讓他咬著牙,說出了另外的味道。


  夥計們立馬哄笑起來:“長得是好,我們就拿他當朵花養著。”


  “對嘞,大小姐相中的,哪個舍得欺負哦。”


  鈴鐺憋得滿通紅,指著一群大漢嚷嚷:“那臭女人一天到晚胡說八道!要不是她哭天搶地,追在我的屁股後求……”


  白墮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後看向沈知行,說:“沈先生,活再輕也是活,再簡單也得有人做,您還是帶我們哥倆去做工吧。”


  “老子放個屁的工夫就做了。”沈知行訓了一句,邁步向前,“這頭。”


  從南門出去不遠,有個建得非常結實的糧倉,一丈高,上尖下圓。


  沈知行把鈴鐺推過去:“去吧,裏邊有個伍老頭,你去給他打下手。”


  鈴鐺極不情願地看著白墮,白墮再三示意讓他聽話,他才委屈巴巴地走了。


  沈知行又帶著白墮進了窖池。


  長形的酒窖一共挖了五個,左右各二,正南單出一個來,上麵全都用黃泥細密地封著。


  白墮進去掃了兩眼,不免奇怪:“這裏有酒?”


  “酒窖裏沒酒像話嗎?”沈知行沒給他好臉色,“你,每天就在這裏打掃衛生。盯住窖帽,上麵不能有雜物,不能有裂口。來回走,動作要快,門要關嚴,不能叫這屋裏的溫度變了,聽明白了嗎?”


  白墮全不在意他說了什麽,而是緊追著問:“劍沽要去年重陽下沙,可泰永德不是一個月前才到黔陽的嗎?”


  沈知行狐疑起來,訓他說:“不該你問的,別問。等你真攀上大小姐的高枝,成了我家姑爺,再打聽吧。”


  “誰稀罕成你家姑爺啊……”白墮往酒窖沿上一坐,打發他走:“該忙忙去吧。”


  “還吩咐起我來了。”沈知行雖然不滿,但到底還別的事要做,也沒糾纏。


  他走之後,白墮非常仔細地查了每一口窖,這封窖的手藝非常高超,而且封了肯定不止一個月的時間。


  為什麽在泰永德沒有進黔陽之前,就已經開始在黔陽釀酒了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又找不到溫慎或者溫紓,隻得暫且按下。


  接著一連好幾天,他都沒見到這倆人,隻能窮極無聊地盯著酒窖發呆。


  相反鈴鐺那邊卻忙得熱火朝天。


  晌午放飯的時候,白墮和鈴鐺兩個人蹲在牆邊兒,一口饃一口菜,吃得極香。


  鈴鐺邊吃邊說:“剛剛來新糧了,一麻袋一麻袋往裏搬,好家夥,我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糧啊!”


  他越說越興奮,聲音難免大了些。


  不遠處,有個皮膚黝黑的夥計聽見了,端著飯碗就走了過來,問:“小家夥,軟飯吃得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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