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二章 我帶你回家
上弦月高掛在夜空中,幽幽的銀光斜斜地照在冰涼的石碑和雪地上。深夜裏,整個墓園都像籠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遠處看不清怪石影影綽綽愈顯幽暗,樹影飄動,好像惡魔的出場儀式。在這樣的場景裏,大概連盜墓者都會害怕吧。
可是偏有一輛車,執意地往那墓山的最高處,往那墓園的最深處開著,連車帶人都充滿了戾氣,什麽鬼怪大概都要退讓三分。
開到半山腰時,車子停了下來,陸景隆下車撿起了靠在一棵樺樹下的鐵楸和雪鏟,扔到車上後再次上了車。踩盡了油門直奔山頂。
依稀可聽見,遠處似乎敲響了新年的鍾聲,還有天空中都炸開了絢麗的煙火,可是完全無法影響到墓園裏一絲絲的幽深與靜謐,這裏是充滿死寂、毫無希望的灰燼地帶。
“華春瑩,你不應該在這裏!”
車子幾乎是牟足了勁兒衝上來,又惡狠狠地刹住。陸景隆再次下車,拿出那鐵楸和雪鏟。慘白的路燈下,看著墓碑上那張清秀的臉,那張他心心念念的臉,陸景隆再一次流出熱淚。
“華春瑩,你真的不應該在這裏!”他一次次地重複著這句話,“謝謝你還活著,謝謝你。”
說完,帶著黑色手套的手,高高舉起了鐵楸,又狠狠地砸下來。
“砰——”一聲,鐵塊和粗糙大理石磨砂的刺耳聲,像一把尖利的刀子一樣劃破了墓園的死寂。
“你不應該在這裏,你那顆狂躁的心怎麽可能在這裏呆得住?!”
又一下砸了下來,堅硬的大理石的一角終於裂開了一個縫。
“不是一直想發憤圖強做點什麽嗎?你怎麽可能在這裏睡得著!”
一下一下越來越狠地砸了下來,墓碑上的裂痕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你連我們的女兒都沒有看到,你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了卻此生……”
終於,堅硬的墓碑在他最後一聲的咆哮中,徹底裂開崩塌掉,大理石碎了一地。陸景隆趕緊扔掉鐵楸,借著縹緲的白光,一點點在那石堆中扒拉著。
並沒有找多久,就扒拉出了那張原本鑲嵌在冰冷墓碑上的相片。烏黑的長發,斜碎的劉海,清湯掛麵,淺淺的笑容,此刻終於有了溫暖。
陸景隆脫下手套,用手指拭掉上麵的灰塵,“好了,我們再也不要待在這個冰冷的鬼地方了,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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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折騰,陸景鳶也睡不著了。曲盡人散後,坐在藤椅上,看著落地窗外的月光和白梅,孤獨像黑影一般襲來。
突然有個健壯的手臂推了她一把,似乎要把她推到一邊。然後霍梓棟也睡了下來,跟她一起躺在了藤椅上,手臂往她後背一插,就把她攬進了懷抱裏。
“阿棟!”陸景鳶環抱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裏,發自肺腑地說道,“有你真好!”
男人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呢喃著,“我也是。”
眼淚再次打濕他的胸膛,知道她難受,霍梓棟也是抱緊了她。
陸景鳶哽咽著,“阿棟,我孤獨的時候,還有你在,可是現在阿隆孤獨的時候,春瑩已經不在了,我是不是做錯了?!我看著他這麽痛苦的樣子,我好自責,我不應該讓他們分開的,我錯了……”
“鳶兒!”男人的下巴磨砂著她的頭頂,“我們是人,不是神,所以不能預知未來,這是第一點。第二,我並不覺得你讓他們分開做錯了,秋瑩說得對,之前因為歐陽影的事情,他們兩個相恨相殺,也確實應該讓他們彼此分開冷靜下了。所以,你別太自責了,這世界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而且,阿隆今天不是已經說了嗎,他找到線索和證據了,隻要春瑩還活著,你還怕他找不回來?”
聽他這麽一分析,陸景鳶果然好受了很多,“恩恩,他一定能找回來的……他一定可以把她找回來的……”
“對!好晚了,快睡吧……不要想那麽多,春瑩一定可以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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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陸景隆不僅是把華春瑩的那塊墓碑砸了,連後麵的那座小墳堆也鏟掉了,是鐵了心地要把這座墳給推了,看著晦氣。
然後把挖出來的不知道是裝的是誰的骨灰盒和華春瑩的那張相片帶上了車時,已經是淩晨三點。一邊開著車,一邊又撥通了那個陌生的號碼。
“派一隊人,立刻出發,去往廣州,我之前給你那個號碼的使用者,給我把她找出來,要悄無聲息,絕對不能打草驚蛇,找得越快賞金越高,明白?”
“明白!”
“她叫華秋瑩,她旁邊應該還有一個女子,那是她姐姐,現在她叫什麽名字我不知道,但目標就是她姐姐。你們先立刻上飛機,一會兒我給你把資料傳過去。她們兩姐妹,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好的,三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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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像黑洞一般了,在這樣的時刻裏,除了睡覺應該無事可做了吧!可是秋瑩一次又一次地從噩夢中醒來,一晚上醒來了不知道多少回。而噩夢的內容無非隻有一個,舒瑤被陸景隆帶走了。
當她再一次滿腦門冷汗地從噩夢中醒來時,看了看手機,淩晨四點半了,外麵的天真是黑得像墨,這是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嗎?
又低頭看了看在她身旁熟睡的舒瑤,剛兩人抱頭痛哭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眼角還掛著淚呢!秋瑩伸手輕輕地揩掉了她的淚,從小到大都是剛強的她,在陸家到底是流了多少眼淚,才會選擇去自殺?
“姐,我一定會守住你想要的生活,我們要好好生活……”秋瑩輕輕地念叨著。
在她的身邊,舒瑤睡得很安穩,所以動都沒動一下。
與其這樣擔驚受怕,不如現在起來做點什麽吧!想著,秋瑩就披著衣服下了床,開始輕手輕腳收拾行李。準備天一亮就跟房東太太退房,開始她們的浪跡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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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音扶著腰,挺著肚子慢慢下樓,因為已經八個月了,身子重到不行,走幾步都覺得累。可是當新年的第一抹陽光射進來時,總是讓人神清氣爽,生命也似乎是富有活力的樣子。但總有些與之相反的不和諧的音調。
樓梯下到一半時,佳音就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陸景隆,“他什麽時候回來的?為什麽沒有回房睡呢?”
盡管身子很重很累,但佳音還是忍不住地快步下了樓。越是走近,越聞到一股濃濃的酒精味,果然他躺在沙發上,地上全是酒瓶,茶幾上還有個棕色的盒子,不知道裝的是什麽。
這麽冷的天,雖然屋裏開了暖氣,但他隻穿著襯衣就這麽在沙發上躺了一夜?而且襯衣上還開了兩顆扣子,露出隱隱約約健碩的胸肌和精致的鎖骨。
佳音有些貪婪地看著他的睡顏,他的眼睛不僅大而亮,睫毛也是又黑又濃,高挺的鼻梁像山脊,緊抿的薄唇攝人心魄。不是都說男人薄唇就是薄情嗎?為什麽他能對一個女子如此情深?
目光再往下移,就看到他的胸膛上,蓋放著一張小小的證件照片。那是誰的照片?佳音想都沒想,就直接拿了起來。
“啊——”佳音捂住了唇。
照片中的女人和夏瑩有些相像,但比其要清秀些,淺淺的微笑著,自帶著一種高貴而又矜持的氣質。這難道就是他心愛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