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勝天半子
“我不想死……我好害怕……怎麽辦啊……我好怕死啊……”
陸景隆看著她崩潰大哭、滿是淚痕的樣子,心裏一陣陣地揪著痛。這是病,這是隻有她才能看到的幻覺,這是隻有她才能感受到的恐懼與痛苦,這是她的孤獨。他完全無法與她感同身受或者分擔一些痛苦,一股罪惡感襲上心頭。
突然,陸景隆手臂一彎腰,把嚎啕大哭、掙紮亂動的春瑩一把打橫抱起,大步走向書房。
春瑩不明所以,還在拚命掙紮著,想要甩掉身上的毒蛇。
到了書房後,陸景隆將她平穩放下,然後轉身從書櫃的保險櫃裏,拿出了手槍,把子彈壓上了膛。
“那條蛇遊到你哪裏了?”陸景隆厲聲問道。
春瑩還是崩潰地大哭著,無法回答。
陸景隆扶住她的肩膀,聲音抬高了一些,“回答我,華春瑩。”
“腰,腰上!它盤在我腰上,不動了!”
陸景隆眼眸一緊,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一彎腰猛地把春瑩身上的睡裙一股腦從下到上褪去,然後狠狠一甩在地上。又立刻用手上的槍,朝著地上的裙子瘋狂射擊。槍彈聲響徹整個屋子,甚是嚇人。
“啊——”春瑩更是被驚到,捂著耳朵尖叫著。
陸景隆把她緊緊摟在懷裏,壓著她的腦袋。
射擊了七八槍,那條絲質的白色睡裙上滿是彈孔,還飄著硝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甚是無辜。
“好了,沒事了!”陸景隆喘著氣,柔聲安慰著懷裏哭泣的女人,“你看,那條蛇已經被我殺死了,你再不用擔心它在你身上爬了……”
被那震耳欲聾的槍彈聲嚇到的女人,心底裏又不可抑製地湧出無限悲哀來。明明知道他這麽做是在乎自己,他已經對自己很好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專橫霸道的陸景隆。可是像潮水一般猛烈襲來的抑鬱,就是壓抑得她無法呼吸,汩汩而流的眼淚無法帶走一點點的壓抑。
陸景隆把手裏的槍丟在了書桌上,從來都對女人的眼淚無比厭煩,可是此刻除了心疼就是無力。看著依然情緒失控的女人,慢慢滑下光裸的身體,毫不顧忌形象地坐在地上,像一個孩子一般無助地哭著,仿佛世界崩塌了一樣。
歎了口氣,陸景隆蹲下高大身子,直視了她一會兒才自顧自地呢喃著,“華春瑩,我要拿你怎麽辦呢……”然後又將她抱進了臥室。
已經被剛剛的槍聲嚇得不輕的雲姨和其他人,接到他眼神示意後,立刻離開了臥室,順手關上了門。
陸景隆靠坐在床上,把她放在腿上,就讓她在懷裏哭著。既不製止她,也不嗬斥她,她是病人。
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輕拍著她的屁股,像哄孩子。有時抽麵巾紙替她揩去眼淚,有時又情不自禁地吻去她的眼淚,耐心好得讓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直到後半夜,哭累了的春瑩才漸漸放緩了哭勢,迷迷糊糊地睡去。可即便是睡著,夢裏還是很不安地偶爾呻吟兩句。
陸景隆就這麽靠坐在床上眯著,不能睡熟。抱著懷裏的女人,偶爾她做夢驚醒,就立刻輕聲哄著她,她才能繼續安靜地睡,就像哄著一個夜裏睡不安穩的嬰兒一般。
明天有個重要的回憶,可即便是這般辛苦,他還是不忍放下懷裏的女人。兩人互相依偎著,仿佛她現在就是他的全世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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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很高,夜風很冷。蒼穹之下,雪佳孤零零地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她不想回到那個房子裏,雖然那是陸景隆為她買的房子,雖然那裏很舒適豪華,但沒有他,那就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路過一家修單車的小攤,攤主是一位老大爺。夜已深,老大爺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收著攤子準備回去。收音機裏的主持人在繪聲繪色地講著一個故事:
“從前有個村莊,叫西莊,莊子裏有個人,叫混沌。這可不是吃的那個餛飩,是與秩序相對應的那個混沌啊!”
“話說這位混沌兄呢,對萬事模糊,惟獨精通圍棋。他走路跌跌斜斜,據說都是踩著棋格走的。當然啦,這位混沌兄呢,長的是五大三粗,臉龐漆黑,自然是沒有老婆的,而他也不在意這些。他的人和圍棋都是凶狠無比的。”
“據說一天,時值黃昏,北風呼嘯,漫天大雪。而這位混沌老兄呢,偏不管不顧地紮進了這風雪團簇中,就為了過年的時候給棋友送個豬腳?具體的,看原著!看來這位混沌兄雖說長得野蠻了些,但到底是枚暖男啊!”
“後來,入了山嶺果然就迷失了方向。混沌想,媽的,我不能凍死在這兒啊!於是借著天上的一彎冷月,在地上來回搬黑石取暖。”
“搬著搬著,身子暖了,腦子卻漸漸懵懂,入睡似的眼前模糊起來,迷迷糊糊地竟然來到一座雅間!進來後,竟然看到一位美女,說是要跟混沌下棋啊!”
“美女配圍棋,這簡直是不能再美的事情啦!我知道收音機前的觀眾們在想什麽,咳咳,然而我們這位混沌兄呢,不同於爾等凡夫俗子啊,一聽到下棋,他就隻一門心思開始下棋啦……”
“哪知這位美女雖然看起來,但比混沌確是技高一籌啊!混沌執黑棋,美女執白棋,白棋飛壓黑棋,渾沌毅然衝斷。兩棋各成兩截,四條龍盤卷翻騰奔突向左。渾沌不顧一切地揪住一條白棋,又鎮又壓,窮追猛打。白棋卻化作涓涓細流,悄悄地在黑縫中流淌,往黑棋的左上角滲透。假若不逮住這條白龍,黑棋將全軍覆滅。渾沌額上沁出一層汗珠。”
“最終,美女吃了渾沌的黑龍,渾沌霸占了先前白陣。滄海桑田,一場大轉換。棋細勢均,勝負半子,全在右下角那一劫上……”
“而此時天空東方一顆大星雪亮,出現了一位神仙。神仙問混沌,‘混沌你想贏嗎?’”
“混沌點頭。”
“神仙目光沉沉地打量了混沌一番,黑襖黑褲,宛如一顆黑棋子,手指了指混沌說道,‘你去!你做劫,就能贏!’”
“混沌巍巍站起,一腔慷慨,壯氣浩然,長跪於地,‘罷,渾沌舍啦!’”
“第二天,莊子裏的人發現混沌凍死在了這山嶺中。而村子裏的一位老人,在山上一看,隻見穀地平整四方如棋盤,黑石白雪間隔如棋子,恰成一局圍棋,這局棋構思奇特,著數精妙,出磅礴大氣,顯宇宙恢宏!數至右下角,見到那個決定勝負的劫。渾沌長跪於地,充當一枚黑子,恰恰劫勝”
“眾人皆不解,混沌為何會凍死在此,老人喃喃回答,‘下棋!’”
“眾人又問,‘和誰下棋?’”
“老人回答,‘天!’”
“眾人又問,‘那是贏了還是輸了’?”
“老人仰天長歎,‘勝天半子!’”
“好啦,今天這位混沌哥的故事就講到這裏,故事出自於一部短篇小說叫——天局。有興趣的朋友們,可以去看看……”
勝天半子?!雪佳抬頭看著頭頂上冰冷的月光,心裏一遍遍地問著,她還可能贏嗎?他竟然是那麽堅決地否決掉他們的愛情。可是過去的那句“我喜歡雪茄”,卻依然在耳畔鳴響得那麽真切。她真的還有可能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