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盡管覺得這個男人和昨晚掛自己電話, 說【她現在沒空】的那個聲音很像，但江敏月並不那麽肯定。
畢竟她不是那種聽聲辨人的高手，隻憑一個聲音就能確定對方的身份。
江敏月不動聲色回, “是, 你是哪位。”
她倒是期待對方說――“我是明的男朋友。”
但不是。
男人很禮貌地說：“您好，我姓祁。可能我的電話來得很突兀，但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希望能耽誤您三分鍾的時間。”
江敏月皺了皺眉。
緊接著, 就在電話裏聽到祁敘講了母親對她的喜歡, 以及生前的遺憾。
“冒昧地對您提出這個要求很抱歉，但我們全家都很希望您能滿足我媽生前的願望。”
這個聲音雖然比昨晚從容很多，但江敏月還是越聽越像。
祁敘見電話那頭的人一直不回複，輕輕喊了聲：“江女士？”
江敏月回神, 頓了頓，“不如，我們見麵聊一聊吧。”
不管這個男人是不是明的男朋友, 他父親對於亡妻的這份情義也足以打動江敏月。
她退圈已久，十多年過去了，還有這樣一直記著自己的粉絲, 是她的財富。
何況這個男人的聲音和女兒男朋友的太像了，如果真的是同一個人, 江敏月更要見一麵。
祁敘沒想到江敏月這麽爽快, 當即與她約定晚上在某餐廳見麵。
掛了電話, 明也從房裏出來了。
她係了條小絲巾遮住脖子上的吻痕, 一邊倒水喝一邊問江敏月, “誰找你啊？”
江敏月淡淡帶過去，“你不認識, 一個很老的粉絲。”
明趁機趕緊恭維江敏月，“我媽真厲害，粉絲們一個比一個長情，要不你看看有沒有差不多年齡的男粉絲，合適就嫁了吧。”
江敏月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麽呢。”
其實明也就是開個玩笑。
她知道父母伉儷情深，江敏月這些年來根本沒有再婚的打算，這輩子心裏隻裝了明父親一個人。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哪怕是在不同的世界，心也隻完完整整地留給他。
明忽然很是感慨，回房後鎖上門，偷偷打開日記本，記錄下這一刻的心情。
【十一月十號，晴。
昨天開慶功宴了，原本很開心噠，可是沒想到開席的時候混蛋突然出現了。
沒錯他是個混蛋TvT。
我在台上發言一不小心誤會了他，挑釁了他一下下，這個撲街就把我關進了他的小黑屋｀Д 。
不過也是因為這樣，我才知道原來劇組半路空降的投資大佬是他，要求刪改戲份的那個投資人也是他。
後來能怎麽辦呢，還不是我這個善良的小仙女去哄他，真難哄，哄得我好累。
噢對了，我們的關係被媽媽發現了，媽媽看上去好像有點生氣，我能理解她的心情，一定是擔心我被壞人騙了。
可是媽媽，我真的很喜歡他，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就是不知道，如果假如有一天我走在他前麵，他會跟他爸爸一樣再娶嗎？】
寫完，大概是心疼江敏月的緣故，明莫名有些悲傷。
剛好這時祁敘發來微信：
【還好嗎？】
明合上日記本回他：【沒事，你呢？】
祁敘：【我什麽？】
問完明也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他們又不是幹了什麽壞事，為什麽要一副互報平安的模樣。
想起今日份的蛋糕還沒做，她馬上問祁敘：
【我送給你爸的蛋糕他吃了嗎？】
祁敘：【吃得比他的臉還幹淨。】
明笑出聲來，就知道那位老爺子逃不過自己的甜品轟炸。
【那我待會再做一點送過去。】
祁敘沒有阻止她，說：【我今天有點事，晚上不過來找你了。】
明開玩笑：【不會是吃了就跑吧祁總？】
等了幾秒，那人意味深長地回來一句話――
【都沒吃飽跑去哪。】
騷裏騷氣！
明捂著唇，甜絲絲地關了手機，從冰箱裏拿出食材繼續做起了小蛋糕。
看得江敏月一臉稀奇，“你還會做蛋糕？”
明嘿嘿笑：“才學的。”
從小到大家裏沒讓明做過一點家務，出來闖蕩幾年竟然還會做蛋糕了。
江敏月很欣慰，“待會讓我嚐嚐。”
於是明多做了一份，留了六個給江敏月，剩下的六個用盒子包好，拿著出了門。
江敏月：“你去哪？”
明指手機，“安妮姐說找我有事，我去一趟工作室。”
――當然，順便把蛋糕轉交芮芮，送給祁衡遠。
工作室。
田安妮剛開完會，告訴明，“有幾個導演送了劇本過來約戲，你可以拿回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努把力，麵上林繼暉導演那個玉茯苓的角色，直接朝大熒幕發展。”
話是這麽說，誰不想呢。
明自謙道，“可也不是我想發展就發展的，玉茯苓的角色我看過了，要有武術基礎，我沒有。”
“你沒有，你媽有啊。”
“……”
“回去好好準備，我已經幫你約了下周試鏡，具體片段你媽知道，她也會幫你。”
“好。”明點頭，“你找我就是通知試鏡的事嗎？”
“不是，”田安妮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有個品牌想邀請你代言，價格不錯，我還沒有給回複，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明聽到了一個關鍵詞――【價格不錯】
她進娛樂圈誠然是喜歡，但當然也為了賺錢。（醋溜文學首-發） 父親去世後整個家都靠江敏月過去攢下的片酬生活，現在明可以自己掙錢了，當然也想回報給母親最好的生活。
明當即表現出了興趣，“為什麽我會不同意？不會是三無品牌吧。”
田安妮搖搖頭，把那份文件給她看，“是一個潮牌運動內衣，少女係列的，我看過，款式很不錯。”
“……”
明瞬間明白了田安妮為什麽沒有馬上接下這個代言。
田安妮十分通透，直接把話說了個明白：“你問問祁總介不介意，沒事，兩人商量一下。當然，這點錢對於祁總來說都不值一提。”
田安妮不說最後一句話還好，說了明就不太舒服。
好像在祁敘強大的世界裏，自己隻是那微不可提的一粒塵埃，他彈個指頭就可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他的錢是他的，我有自己的事業。你不是說過嗎，女人要靠自己。”
田安妮笑了，“你懂這個道理就好，路是你的，想怎麽走你自己考慮。”
明聽得出，田安妮的立場是支持她發展自己的事業的。
隻是她也清楚，她和祁敘已經是戀人關係，出於對他的尊重，這件事也應該告訴他。
就算沒有決定權，也要給人家一個知情權。
明回去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江敏月不在家，留了條微信：【我出去有點事，你自己吃晚飯。】
剛好一個人在家，明便考慮起如何開口跟祁敘說內衣代言的事。
之前參加慶功宴她隻是穿了露肩和開叉的裙子他就吃醋成那樣，現在穿更少布料的內衣拍照的話，醋精會同意嗎？-
祁敘跟江敏月約定六點見麵，他提前到了不說，還清場了周圍大廳的散座。
江敏月過來的時候，專人引薦她到包廂內，服務十分周到。
“女士，祁總在裏麵等您。”
一聽這個稱呼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份不一般。
起碼，能讓這家餐廳清場來給自己行方便，說明是個細心的人。
推開門，餐桌前已經坐著一位矜貴年輕的男性。見她來了，馬上起身，舉手投足透著良好的家教和修養。
祁敘伸出手：“您好。”
到這裏，至少對江敏月來說，祁敘給她的第一印象不錯。
她微笑回握，“你好，祁總。”
兩人坐下。
祁敘說：“我查過您過往的一些新聞，知道您比較喜歡吃南方菜，希望今天挑選的餐廳能讓您滿意。”
江敏月是南方人，習慣了清淡的口味，這一點祁敘的確用心了。
再之後，無論是用餐時的禮儀，談吐，舉止，祁敘都完全表現出了一個上流精英應有的狀態。
他很禮貌且恭敬地提出了希望江敏月能去給自己母親上一炷香的要求，哪怕是在談酬金這樣的話時，也沒有透出半分資本對明星那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這一切都讓江敏月感覺良好。
“錢就不必了。”她說：“你母親生前既然喜歡我，去上一炷香並不是多難的事，後天我有空，你給我一個地址，我會準時過來。”
祁敘點頭：“不用那麽麻煩，後天我會派司機去接您。”
“也好。”
正事說完了，江敏月找到機會，悄悄試探了一句：“祁總這麽年輕，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祁敘喝著茶，淡應道，“嗯。”
這簡潔的一個字足以看得出來，他並不喜歡跟人閑扯家常。
挺好，有原則，公私分明。
江敏月心細如塵，識趣地沒再問下去。隻是在心裏偷偷想著――
如果麵前這個年輕人真是女兒男朋友的話，自己還算滿意。
雖然拐走女兒過了一夜，但年輕人，戀愛時的衝動都是沒有道理的。
她理解。
而且就算昨天的行為扣個十分，他也還可以打個九十的高分。
正想著，麵前男人的手機響了。
是一條新微信的提示。
祁敘放下筷子，“不好意思，我看個信息。”
隨即滑開微信。
不知看到了什麽，又抬起頭，“您不介意我回個電話吧。”
江敏月：“當然不，祁總自便。”
祁敘於是起身，走到包廂稍遠的位置，撥通了明的電話。剛剛是明發來的消息，說：【你忙完了嗎，我有事想問你。】
明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祁敘說話，祁敘怕有什麽重要的事，當即就回了過去。
“怎麽了。”
明先扯了些其他亂七八糟的廢話，然後才引出自己接到了一個內衣代言的事，還沒等她問，祁敘就開了口：“我不同意。”
明：“……”
“我這邊還有事，待會再給你打過來。”
祁敘的聲音雖然已經盡量壓低，但江敏月還是聽見了。
尤其是態度強硬的那四個字――我不同意。
再回座位時，江敏月微笑說：“如果祁總還有事不用管我，我已經吃好了。”
祁敘稍頓，也沒有強求，“那我送您回去。”
“不用了。”江敏月委婉拒絕，“感謝你的招待，後天見。”
兩人就此在餐廳分別。
江敏月特地走在後麵，目送了祁敘的車離開。
巧的是，當她回到自己居住的公寓時，卻發現這輛二十分鍾前才看過的車也停在了公寓樓下。
沒過多久，明的微信發來――【媽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江敏月不動聲色地在車上坐著，沒下來。
直到，她看見明帶著帽子口罩，裹得嚴嚴實實的，上了麵前的那輛車。
心裏的猜測終於印證了。
這個來請自己參加她母親忌日的年輕人就是明的男朋友。
而他，似乎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女朋友母親這件事。
黑車豪車並沒有駛離，一直停在原地。江敏月便也就在車上坐著沒下來。
不知道為什麽，她直覺祁敘剛剛那個電話是打給明的，那一句強硬的話也是說給她聽的。
江敏月很好奇，他到底在不同意女兒什麽呢。
-
明接到祁敘的電話就下了樓。
上車後，她也不看他，嘀咕說：“不是說有事不過來找我的嗎。”
“你知道我為什麽來。”祁敘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轉身看著她，“我不希望你接那個代言。”
明歪著頭：“是不希望，還是不準？”
祁敘頓了頓，“你應該懂我的意思。”
就知道是這種態度。
說得好聽是不希望，其實就是一口拒絕。
臭男人。
明哼了聲：“我不懂，內衣廣告怎麽了，每年的維密秀我就不信你沒看過，你們男人就是這樣，表麵對這些假清高，其實私下喜歡慘了吧。”
祁敘皺了皺眉：“什麽秀，我沒看過。”
“我才不信，反正我要拍，我幹幹淨淨自己掙錢有什麽錯。”
“品牌給你多少錢，我雙倍給你。”
“……”明忍了幾秒，還是沒忍住，“你現在是我的金/主還是我男朋友？”
祁敘也知道自己那句話有些過，語氣緩了些：“我隻是不喜歡你露，這很難理解嗎。”
“隻是拍廣告，而且是運動內衣，很健康的，你別這麽霸道好不好。”
明聲音稍微帶了些急。
祁敘看著她，過了會轉過頭，淡淡說：“總之我不準。”
明咬了咬下唇，忽然也倔了起來：“如果我偏要拍呢。”
“沒有這個如果。”
“……”
啊啊啊啊不講道理的混蛋。
明不斷深呼吸，在心裏默念不生氣，不生氣，這是自己挑的男朋友。
知道這個男人吃軟不吃硬，憋了一口氣，明忽然變了張臉，軟糯地抱住祁敘的脖子：“別這樣嘛。”
“……”
“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
祁敘渾身都不適起來。
明開始發動撒嬌技能，靠在祁敘肩上，說一句嗲三句――
“這樣好了，我們公平一點。你要是支持我的話，我就獎勵你，你剛剛不是說你沒看過維密秀嗎，到時候我悄悄的，親自走給你看好不好？但你要是不支持我的話，我就……就……”
就了半天，明假裝很凶地威脅，“我就三天都不理你。”
祁敘本來還有些不爽，被明這麽一頓折騰，又氣又想笑。
她一天天的哪來這麽多鬼花樣。
祁敘故意看了眼手表，淡淡道：“無所謂，三天是嗎，現在是8點52分，72小時後我再聯係你。”
明：“……”
剛剛還堆滿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怔了幾秒後，生氣地指著祁敘：“好，這可是你說的！找我你就是小狗！”
接著下車，重重地關上門。
一直在後麵車上等著的江敏月：“……？”
怎麽了這是。
吵架了？
她也趕緊悄悄繞到另一個門回了家。
果不其然，剛開門，江敏月就看到氣呼呼趴在沙發上的明。
她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怎麽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誰惹你了。”
明搖頭，“沒有。”
江敏月猜測小倆口肯定是鬧矛盾了，但不好直白去問，隻好旁敲側擊地去探話：“媽媽一眼就看出來你不開心，怎麽了，告訴媽媽，你小時候有什麽心事可都會跟媽媽說的。”
明哪裏知道江敏月的套路，一下就被來自媽媽的關心融化了，問她：“媽，你以前拍過什麽泳衣，內衣的廣告沒。”
前後一聯係，江敏月基本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她回：“廣告倒是沒拍過，但媽媽那部《巴黎戀人》你看過，裏麵有很多穿泳衣的鏡頭。”
明被這麽一提醒，頓時更加理直氣壯起來。
如果沒記錯，江敏月那部電影還得了獎！
自己媽媽穿的還是三點式的泳衣，她隻是拍一個健康的運動內衣廣告而已，狗男人他――
他竟然同意三天不理自己！
是的，明最生氣的不是他不肯拍廣告，而是同意三天不理他？
江敏月不知道明在想什麽，繼續試探，“怎麽，你要拍這樣的廣告？”
“不是。”明煩躁地搖了搖頭，起身回自己房間，“媽我睡會。”
盡管女兒否認，但江敏月太了解她的小神情了。一看剛剛兩人就是為了這件事吵架。
想起那句強硬的我不同意，江敏月皺了皺眉。
接著打開手機備忘錄，敲下幾個字――【①有大男子主義傾向，-10】
同一時間，明也在房間裏拿出小本本記錄祁敘的惡劣行為。
【十一月十號晚上。
狗男人你惹到我了知道嗎！】
整潔的一頁紙上隻有這兩行字，剩下的全是驚歎號。
足以證明明此刻排山倒海，波濤駭浪般的心情。
-
這件事暫時給不出確定的答案，祁敘承認自己自私，不想女朋友的身體被大眾看到。
但這也的確違背了一直以來自己尊重明事業發展的心。
回到家，他聯係田安妮要了一份品牌的資料，以及明要拍的係列。
郵件很快發來，祁敘看過之前的一些代言案例後發現――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那種性感內衣不同。
少女運動風即便有些露，但總體來說，呈現給大家的更多是一種健康的感覺。
祁敘摘下眼鏡，按了按眉心。
作為男朋友，他一百個不願意明拍這樣的廣告，因為即便再健康，總歸是內衣，網絡世界裏總會有那些沒有下線的色/情狂。
祁敘無法接受明的照片被這些人拿著意淫的畫麵。
可他沒有辦法。
小白眼狼都拿出三天不理自己來威脅了。
穩準狠地捏中了他的死穴。
是，他做不到。
別說三天，一天，半天都做不到。
歎了口氣，在心裏已經妥協了的祁敘盯著電腦上的產品圖走了會神，正想著怎麽打電話過去哄一哄，忽然想起明說自己要是同意的話，就悄悄的，親自走個什麽秀給他看的事。
祁敘花了幾秒才想起那三個字――維密秀。
他的確很少關注這些娛樂圈的活動，不知道維密秀是什麽。
出於好奇，祁敘在電腦上輸入了這三個字。
令人血脈僨張的畫麵跳出來後。
祁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