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明都做好準備聽祁敘開口嘲笑自己腫成桃子的眼睛了, 卻沒想到他竟然抱了她。
還說這麽溫柔的話。
明明前幾天還把自己叫到辦公室奚落了一番，怎麽突然轉性了。
雖然但是，在他懷裏, 明還是很快安靜下來。
她肩頭微微聳動著, 情緒逐漸平穩。隻是仍有幾分疑惑。
祁敘說的這兩句話好熟啊，好像在哪聽過。
頓了頓，明忽然想起來了。
她吸了吸鼻子, 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抬頭認真地問祁敘：“你幹嘛背恒哥的台詞啊。”
祁敘：“？”
“為了列我的罪你把劇本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吧。”明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連男二的台詞都倒背如流了。”
祁敘：“……”
明白了，之前自己是人渣男主。
這會兒又變成深情男二了。
反正在明這他就不配有自己的名字。
祁敘後悔自己伸出的援手，這女人簡直就是個小白眼狼，根本看不懂自己一片心意。
他倏地鬆開明, 恢複冷漠道：“田安妮說你入戲太深，我剛好路過，就過來看看。”
“所以你就配合我演戲幫我走出來對嗎。”明說著說著忽然點頭, “那還好你剛剛沒演顧遠，不然我可能會控製不住把你一腳踢飛的。”
祁敘：“……”
他有些不懂：“你不是難過顧遠的背叛，希望他回來嗎？”
明皺了皺眉, “神經病啊，誰要他回來, 那種死渣男滾得越遠越好好嗎。”
祁敘：“……”
？？？
白眼狼, 白眼狼！
是自己手欠嘴欠腦子欠沒錯了。深吸一口氣, 祁敘發誓下次他再心軟出門就被雷劈。
他冷冷說：“我還有事, 先走了。”
話音剛落, 明就打了個噴嚏。
緊接著又是兩個。
跟個落水雞似的，不知道會著涼嗎。
祁敘原本想說什麽, 但一想到自己拉下臉皮友情出演了一次顧遠竟然被人家嫌棄就什麽都不想說了。
他轉身朝門口走，結果腳不受控製地拐去了衛生間。
本想幫這個白眼狼放水讓她趕緊泡個熱水澡驅驅寒，誰知道普通套房沒有浴缸，隻有淋浴。
空間還很小。
……給了那麽多錢還這麽摳。
祁敘有些不爽，都懶得去通過蔣禹赫協調劇組了，直接給這家酒店的負責人打了一通電話，要了酒店唯一還剩的一間總統套房。
接著通知明：“收拾東西，去19樓。”
明一臉懵，“為什麽？”
“去泡個熱水澡。”
明知道19樓是頂樓，好像也是最貴的一層。
可紀沐陽和初月也隻是住在12樓的高級套房。
“還是不要了，那樣太高調。”明擺擺手，頓了幾秒垂下眸，“其實你不用為我――”
“你想多了。”祁敘打斷她，“我們簽了約，你是SG旗下酒店的準代言人，換句話說，我現在是你的甲方，甲方有權要求乙方隨時保持最好的狀態去接受工作。”
“……”
厲害了，本事了。
知道用甲方的身份來壓自己了。
正說著，外麵有人敲門，是酒店的員工送來了總套的房卡。
田安妮一直在門外守著，這時也適時地打電話提醒祁敘，“片場那邊快下戲了。”
到時候人多口雜，萬一碰見了各種流言蜚語會很麻煩。
明這會兒的情緒已經完全緩過來了，祁敘便沒再多說，隻留下一句【帶她上去】就離開了房間。
他走後，田安妮跟著進來，關上門，在沙發坐下悠悠道：
“談好了？”
明沒聽懂：“什麽談好了？”
“我說你們兩個。”田安妮微微揚著唇，“剛剛片場出來丟了魂似的，祁總才來了幾分鍾魂就回來了，看來這個男人在你心裏位置很重啊。”
明不自然地別開臉，聲音很低：“哪有。”
“哪有？”田安妮忍不住戳她腦門，“哪哪都有好嗎？”
明閉了閉嘴，嘴上雖不肯承認，心裏卻知道――田安妮是對的。
明明剛剛整個人都陷在劇情裏走不出來，頭漲成了兩個大，隻想哭。
可他一來，哪怕兩個人隨便鬥幾句嘴，剛剛淋過的雨好像都變成了滋潤傷口的甘露。
他的懷抱有魔力，隻是輕輕地擁了幾秒，她的世界就馬上放晴了。
明低頭不吭聲，臉頰有點紅。
“或許我應該收回之前的話，我覺得祁敘對你是有真心的。”田安妮頓了頓，“而且，還不少。”
明抬起頭，“為什麽這麽說？”
“至少我沒有見過他這個地位的男人會閑到抽出時間來安慰一個演戲演到傷心的女人。哦不對，或許會，但那些男人隻會打一筆款，或者買兩個包，再不然送點珠寶什麽的。”
“絕不會親自過來。”
“更不會細節到幫你升艙住可以泡澡的房間。”
田安妮一連用了兩遍肯定的詞。
明其實也感覺得到。
自己那本日記被祁敘發現時，其實她做了很多被收拾的準備，想過祁敘會動用一切手段封殺她，想過祁敘會取消他們之間的代言合作，想過各種被清算的可能。
可祁敘一樣都沒有做。
最多，是假裝很凶地讓自己送他回家，讓自己等他三小時。
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懲罰。
東西收好後，兩人搬到頂樓的總統套房，管家已經候在門口：“歡迎明小姐入住，我是您的套房管家，隨時為您服務。”
這口氣，跟當時明住在洲逸總套時那位管家一模一樣。
明走進去，看見餐廳桌上放著一套精致的陶瓷茶壺。
管家上前從裏麵倒出一杯冒著熱氣的茶：“這是您需要的薑茶，趁熱，另外沐浴的水已經放好，您可以隨時使用。”
明愣了下，指著自己：“我？”
她什麽時候要茶了？
田安妮輕輕一笑，“誰讓你住上來的，就是誰準備的，還不明白嗎。”
明：“……”
管家囑咐了一些事項後就離開了，田安妮幫明放好行李，忍不住開玩笑：
“別的不說，這壺茶就很細節了，你們之間要是沒有多大的問題，差不多行了，祁總多好一男人，簡直麵麵俱到，我都嫉妒了。”
明喝了口薑茶坐進寬敞的浴缸裏，一身寒氣被散去不少。
她扯著嗓子問外麵的田安妮：“什麽麵麵俱到？”
“你這樣突然升艙到總統套房，下麵那些主演能不鬧？尤其是初月。”
“祁總是以我的身份提出的要求，對外就是我心疼自家藝人，自掏腰包升艙。別人一鬧不到劇組那去，二也編排不了你。”
田安妮直誇祁敘，“情商超高，幫你規避了所有容易引起糾紛的可能。”
明：“……”
一聲不吭地泡在溫暖的浴缸裏，心也逐漸被暖到了。
單指日記本這件事，祁敘是真的沒有為難她。
是個真君子了。
明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田安妮聊著天，快泡好澡時，外麵有人敲門。
緊接著，明聽到田安妮和人說話的聲音。
等人走了，她問：“誰啊？”
“劉副導，說初月開始鬧了，問問我能不能協商一下。”
明裹著浴巾從衛生間裏出來，“協商什麽？”
“就剩一個總套了，問能不能讓給初月，你去住她的高級套房。”
明瞪大了眼睛，“她想什麽呢？真以為自己是劇組公主誰都要慣著啊？不換！”
“不換”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
田安妮驀地一笑，意味深長道：“平時你不是挺讓著她的，怎麽到這個房間就不肯讓了？”
明閉了閉嘴，還沒想好解釋的理由，田安妮直接戳破她。
“也是，什麽都可以讓，喜歡的男人不可以，喜歡的男人送的東西更不可以，對嗎。”
明：“……”
到底修為差一些，心裏的想法被田安妮看得明明白白。
“行了，我也沒同意。”田安妮當然和明同一陣線，“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梁恒進組，後麵的戲拍起來應該會舒服很多。”
田安妮走後沒多久，明發現自己例假提前來了。
估計是淋雨著了涼的原因，明身上沒準備，所以打算下樓去買點衛生用品，順便溜達一圈放放風。
電梯下行到十二樓忽然停，門開，進來的竟然是初月。
冤家路窄，她和助理站在一起，估計也是有什麽事要出去。
明到底懂規矩些，盡管心裏不喜歡，但還是客氣叫了聲：“月姐。”
初月卻沒領情，嗤了聲，“可不敢當，姐才是女一號呢，我哪敢讓你叫姐啊。”
演戲的時候因為是集體工作，明不想跟初月起糾紛耽誤拍攝進程，所以能讓的地方都讓了。
但現在不是在演戲。
自己給臉她不要，也、醋溜兒文學-最快發布、就不必給了。
明扯了扯唇，“不敢就算了，當我沒喊。”
初月或許是沒想到明竟然會這樣把話收回去，絲毫不給自己麵子，她這一天積攢的不爽已經很多了，明竟然還舞到了她麵前。
“怎麽不裝了？在片場不是挺會裝的？天天拿個本兒也不知道記什麽，一副刻苦樣做給誰看？”
“我做劇本筆記也影響到你了嗎，我隻是想把戲演好。初小姐與其天天針對我，不如背好台詞，要是哪天粉絲知道喜歡的偶像是一個隻會說ABCDEFG的機器，你說好不好笑。”
初月的助理沒忍住懟道：“月姐就算站在那不說話也比你有看點，自己什麽咖沒數嗎。”
叮――
電梯到了一樓，明笑了笑，先一步跨出去，“誰有看點，劇播了才知道。”
初月忍到窩火，“你少囂張，不就是仗著跟紀沐陽有一腿嗎？”
明直走沒回頭，悄悄鬆開了一直按在手機屏幕上的手。
一條接近30秒的語音就這樣發到了簡寧的微信。
錄下對話是明臨時起意。
田安妮說過，以初月的做派，等劇真的播了，指不定會怎麽炒。
她必須要給自己留一手反製她的證據。
簡寧聽到語音很快發來一長串的問號：【初月這麽跳？日，婊裏婊氣的好想打她啊！】
明還沒來得及回她，簡寧又發來了疑惑：【等等，她為什麽說你和紀沐陽有一腿？不可以啊明！你忘了大明湖畔的祁總嗎？】
明：“……”
簡寧急得馬上打來了慰問電話。
“你怎麽回事？和祁總還沒好嗎？！”
明進便利店，邊挑衛生棉邊說：“好什麽好，我們又沒在一起過。”
“？？”簡寧欲言又止，憋了好半天才說：“不行，今天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要說，你知不知道祁總為了你差點跟他爸翻臉？之前我不是跟你吐槽我男朋友很忙，幫他兄弟忙家族宮鬥嗎？就是祁總為了你和家裏吵架！”
明的手忽然一頓，停在貨架上，“你說什麽？”
迅速結賬，明出門就打了輛車去簡寧家。
簡寧說的那些什麽吵架什麽翻臉，她怎麽一件事都不知道？
明心裏亂糟糟的，等到了簡寧家，迫不及待地把她按在沙發上拷問。
“再說一次，你剛剛說的那些，全部說清楚。”
簡寧嗚嗚幾聲捂住嘴，“可誌揚說祁敘下了封口令，不準告訴別人的，尤其是你。”
明很著急：“我不說，我保證不出賣你們。”
猶豫了好一會，簡寧才把祁敘和鄭容大鬥一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明。
“當時祁敘的爸爸說，隻要他肯跟那個大小姐結婚，就把這個百億的項目交給他負責，不然就給他小媽。”
“祁敘就是不願意，然後那段時間各種鬥，公司高層上下宮心計了一圈，最後好像是一個大股東站隊，她小媽自己退出了，事情才結束的。”
明聽得目瞪口呆，“逼他……結婚？”
簡寧點頭，“對啊，可人家放著千金小姐不要，非要你呢。”
一時間接收到的消息太多了，明晃了晃腦袋，努力整理回憶。
難怪那段時間他特別忙，一連好幾天沒找自己。
明傻了。
他從不知道祁敘做過這麽多。
簡寧伸手在她麵前揮了揮，“發什麽呆，你還沒跟我說呢，你跟紀沐陽怎麽有一腿？你可不能這樣啊明，人家祁敘多好，要錢有錢要臉有臉，還對你這麽好，再說了，你倆要是在一起了，咱們四個人以後豈不是可以一起約――”
“你家有麵粉嗎？”明忽然說。
“？”簡寧被打斷得莫名其妙，“要麵粉幹什麽？”
明這一刻充滿了自責。
她不知道這些內情，但不代表可以將自己給別人帶來的傷害一筆帶過。
其實早在祁敘發現日記本的時候明就想跟他道歉，隻是一直開不了那個口。
臉皮薄，再加上也生氣今棠竟然能輕輕鬆鬆把他叫走，所以一直跟自己說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但現在明才發現，從兩人認識到現在，似乎自己欠祁敘的，更多一點。
幸好簡寧喜歡烘焙，家裏常備食材，明進了廚房，挽起袖子就忙起來。自從上次在祁敘麵前烘焙翻車後，她就認真學了很久，等後來自己會做了，兩人又分開了。
或許，甜甜的蛋糕能彌補自己的錯呢。
明動作很快，烤好一盤後用紙盒裝好，出門就打車去了洲逸酒店。
路上她把自己刪了很久的祁敘的聯係方式又找回來，主動給祁敘打電話。
然而關機。
明隻能先去了洲逸酒店，帶好口罩和帽子，盡量不被人發現。
問過前台，祁敘不在酒店。
又讓簡寧打電話問代誌揚，得知祁敘明天一早的飛機出差，今天一天都很忙，在公司加班。
現在這個點，指不定還沒走。
明不是次次都那麽好運，會遇到帶他進辦公室的助理，晚上九點多，寫字樓門口偶爾經過兩個人，明都不認識。
隻好坐在寫字樓門口的花壇噴泉上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夜裏風大，明原本隻是想出門買包衛生棉，並沒有穿太多，這會冷得有點發抖。
可她一點退堂鼓都沒有打。
就在等祁敘的時間裏，她忽然覺得，光是送吃的表達歉意好像差了點什麽。
想了想，明又跑回酒店大堂要了紙筆，原本寫了篇痛心疾首的浮誇小作文，但最後刪刪改改，還是改成了簡練的兩行字。
【qxgg對不起，我錯了，我們和好可以嗎（。＿。）願意請扣1，不願意請扣2。】
寫完，莊嚴又鄭重地放進紙盒。
回到噴泉前繼續坐下等，好不容易，在冷風中吹了一個小時後，十點左右，明看到何正從寫字樓裏出來了。
他不知道在跟誰打電話，很快對麵駛來了一輛車。
再接著，寫字樓的玻璃門後麵走出來一撥人。
祁敘就在中間。
巧的是，旁邊還站著今棠。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要是再來一場雨就更像了。
明顧不上那麽多，趕緊跑過去，對著祁敘揮了揮手。
何正看到了她，低聲提醒祁敘，“好像是明小姐。”
今棠也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所有人都看向了明，明頓時有些不自在。
但還是努力朝祁敘揮著手。
揮著手裏的小紙盒。
祁敘遠遠看著她，想起之前好幾次自己的自作多情，下定決心這次不要理她。
“上車。”他淡淡說。
何正微微一愣，但還是沒敢多問，拉開車門。
祁敘麵無表情地坐了進去。
對明演了一個視而不見。
明：“……”
今棠唇角不易察覺地勾了勾，彎腰跟祁敘說：“那明天上午機場見。”
祁敘沒回應，吩咐司機開車。
黑色豪車在自己眼皮底下緩緩駛離，明站在路邊有些淩亂。
不是吧？
不是吧不是吧？
他就這樣走了？
看著黑色的車一點點跟自己拉開距離，明垂下頭。
有一點失落。
風還在吹，吹得明頭發都亂了。
她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長發，正想轉身離開，忽然發現自己麵前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輛車。
“……”
那人從車上下來了。
慢慢走近。
明嚇了一跳，又止不住欣喜。
那顆原本沉寂下去的心瞬間雀躍地跳起來。
她笑，“還以為你跟顧遠一樣真就這麽走了呢。”
祁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又心軟了。
大概是從後視鏡裏看到她一個人站在路上，和自己漸行漸遠的樣子，有些受不了。
“什麽事。”他問。
明把紙盒拿出來，“我做了一些吃的，送給你。”
“？”
祁敘不太信，白眼狼突然有心了？
開什麽玩笑，他信才有鬼。
祁敘接過來，正打算打開看看裏麵裝的是不是什麽惡作劇的東西，明卻馬上攔住他。
“別，現在別看。”明有點不好意思，“等周圍沒有人的時候再看吧。”
這更加確定了祁敘心裏的猜測。
小白眼狼，肯定沒安好心。
他把紙盒拎在手裏，淡淡道：“那我走了。”
明點點頭，一臉笑容：“去吧，祝你一路平安，出差順利！”
……這莫名其妙的祝福聽得祁敘渾身都不自在。
他看了眼明單薄的穿著，一臉冷漠地轉身朝車上走，可走出幾步停下，還是沒忍住罵了句髒話回頭。
邊朝明走邊脫自己的外套。
披在她身上，很凶的語氣：“馬上回去。”
咦，他這是在怕自己冷？
嘿嘿。
明有信心，祁敘九成九會對自己扣1。
她裹緊男人的溫暖牌外套，心裏甜絲絲的。
同時也對他溫柔wink，“知道啦，你也加油哦，多注意身體哦。”
實不相瞞，祁敘雞皮疙瘩都聽出來了。
重新坐回車裏，他隨手把明送來的紙盒放在一旁。
何正好奇問，“祁總，明小姐給您送什麽來了。”
祁敘鬆了鬆領帶，閉目揉著太陽穴，
“不知道，反正不會是什麽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