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祁敘這一走, 整晚沒有再聯係過明。
明的開心從來都很簡單，她不是一個要求高的女人。好幾天沒看到祁敘，說沒有想他是假的。
原本他突然出現, 又要帶自己去吃飯, 明已經很滿足，可開心的時間卻隻有這短暫的幾分鍾。
一個電話，打破了一切。
明也沒了什麽吃飯的心情, 一個人煮了碗泡麵, 卻也吃得食之無味。
她控製不住自己去亂想。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 明已經漸漸抹去了對他的偏見，如今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甚至明都覺得兩人或許可以有一個美好的結果，祁敘又讓她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他真的喜歡自己嗎？
是真的嗎？
然而明問了好幾遍自己, 才發現原來從一開始，這個問題她就沒有百分百的肯定過。
她和祁敘之間，一直在試探, 在摸索前行。
明有點累了。
她不想再這樣在劇本和現實中來回切換，水中撈月一樣，分不清虛幻真實。
距離自己設置的替身體驗計劃已經快到時間了, 無論自己到底是不是替身，在進組之前, 明都想要清清楚楚地問個明白。
她給祁敘打了電話, 沒接。
再發消息――【你在哪？忙完了可以跟我聊聊嗎？】
半小時後, 祁敘才回複了一個好字。
可一直等到淩晨一點, 明都沒有等到他的電話。
第二天醒了才看到夜裏三點多, 祁敘給她回過一條消息。
【好好睡，乖, 忙完我找你。】
那麽晚了他還沒睡……
明想起那次自己也是讓祁敘等她的電話，結果遇上各種事情，讓他白白等了一天。
同樣的事今天發生在自己身上，明忽然明白了那種等待無望的心情。
她冷靜下來，覺得或許自己不用那麽著急。
或許，她可以對祁敘有一點信心。
這樣一番自我寬慰後，明甚至開始為祁敘開脫昨天的事。
她想，也許真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呢。
明給祁敘回了一個可愛的笑臉――【你慢慢忙，沒事。】
鑒於宋導的試鏡臨近，明打算把劇本翻出來再看看，雖然這三個月裏她幾乎已經背熟了每個細節，可真的要去試鏡了，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當初為了找到林芸芸的感覺，甘願做替身親自體驗，沒想到三個月過去，自己反倒與現實中的顧遠談婚論嫁起來。
最初的意義全變了，明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演出林芸芸的感覺。
剛拿出劇本要看，手機響了。
以為是祁敘打來的，明趕緊拿出來，卻發現電話是紀沐陽打來的。
那種感覺，好像快樂倏地飛到心尖又迅速墜落穀底。
雖然有點失望，明還是接起了電話。
紀沐陽說：“宋導通知你了嗎，明天會讓我陪你一起試鏡，方便帶你入戲。”
明愣了下，這個事她還真不知道。但和演獨角戲比起來，有人跟自己一起演對手戲確實要容易入戲些。
明客氣地回紀沐陽：“謝謝師兄。”
“你現在有空嗎，出來一趟吧，我們定一下合作哪個片段。”
試鏡是大事，明不敢馬虎，當即和紀沐陽敲定了碰麵地點。
地點是紀沐陽挑的，他說自己剛剛下了夜戲，在劇組下榻的酒店餐廳吃早餐。
偏偏那麽巧，就是洲逸。
明猶豫了下，“那要不我等你休息一下，下午再見？”
“我下午還有事。”
“……”
既然如此，明隻能同意下來。掛了電話後就打車去了洲逸酒店。
洲逸的自助餐廳在二樓，早上不到九點，餐廳裏有五六桌客人在用餐，紀沐陽的位置靠窗，明一眼就看到了。
她走過去坐下，“不好意思師兄，耽誤你吃早飯了。”
“沒事。”紀沐陽用餐巾擦了擦嘴，“劇本帶了嗎，抓緊時間看看。”
明馬上就拿出劇本。
紀沐陽翻了幾頁，“其實我覺得，比較容易體現張力的，是我過生日那晚去見了白卉，你後來決然地打我那一段，你覺得呢？”
這一段的確是劇中的**，得知真相的林芸芸絕望了，也把所有的憤怒都發泄了。
明想了想，“我害怕不行，這段挺難演的，感情起伏很大。”
紀沐陽安慰道，“沒事，有我在，我相信你可以。”
他指著劇本說，“這幾句台詞你尤其要注意，是情緒的轉換點，我給你圈出來吧。”
紀沐陽邊說邊在包裏摸了兩下，沒找到筆。明見狀主動道，“你先吃，我去大堂借一支筆。”
說完她就站起來往外走，可轉身抬頭那一瞬，她忽然看到不遠處靠牆的沙發卡座裏，坐著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個身影。
祁敘。
明第一反應是【咦好巧他竟然也在這吃早飯，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可等她看清和祁敘一起吃飯的人後，當場愣在那忘了往前走。
那張臉。
那張臉……
明的心劇烈跳動起來，明明渾身反應強烈，整個人卻傻在了那。
最後還是服務員見她樣子不對勁問需不需要幫忙，她才回了神。
明當即便轉了身，不想讓自己難堪地出現在這種畫麵之內。
冰冷地回到座位上，明頓了頓，後知後覺地笑了，“師兄，你是故意讓我到這裏來看他們的嗎。”
紀沐陽沉默了幾秒，沒有否認。
“你自己看到，總比我告訴你要好，這樣你才沒辦法去逃避。”
是。
他說得對。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祁敘和今棠坐在一起吃早餐，明還以為夜裏三點多都沒睡的祁敘這會在補覺，或者還在加班。
什麽可能都會有，就是不會想到現在這種可能。
明不想再留在這裏惡心自己了，低頭匆匆收起劇本，“我先走了。”
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酒店，停留在那裏的每一分鍾都覺得窒息，等出來呼吸到外麵的空氣，人才真實活過來了似的。
她已經戒了今棠的微博很久了，不想總是去窺屏自我猜測，自尋煩惱，可現在，明控製不住自己的手。
快速找到今棠的主頁。
第一條微博，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發的。
@今棠：【提前一天回到了祖國的懷抱，呼吸喜歡的空氣，擁抱喜歡的人，回家真好。】
原本是難堪，現在看完這條微博，明隻覺得胸口像被一塊石頭壓著。
謊言的遮羞布被撕開，憤怒，難堪，崩潰，鋪天蓋地地壓著她喘不過氣。
果然是她回來了。
難怪祁敘昨天會急匆匆地接了電話就走。
六點多離開，夜裏三點還沒睡，早上兩人又一同出現在酒店餐廳吃早餐。
這個時間線，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會朝那些方麵想。
明覺得自己被玩了。
她不斷深呼吸著控製自己的情緒，幾次想折回酒店當著兩人的麵問清楚。
可如果今棠問她――
“你是誰，又憑什麽來質問我？”
她要怎麽答。
對啊，自己現在充其量算是和祁敘在曖昧著的人，什麽關係都沒確定的那種。
她以什麽資格，什麽立場去質問別人？
明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冷靜了會，選擇給祁敘打電話。
祁敘很快接了，“醒了？”
他聲音有些沙，聽著好像很累。
明努力讓自己語氣如常：“嗯，你在幹什麽？”
祁敘回她：“在跟客戶談事，你在家等我，中午我過來陪你吃飯。”
明聽笑了。
你是時間管理大師嗎，上午和白月光在一起，中午再預約陪我，難怪聲音聽著那麽累。
明打這通電話，隻是想再試一次祁敘。
可他還是讓自己失望了。
明以自己要準備試鏡為由拒絕了他。
似真似假的遊戲，她不想再玩了。
那邊，聽完祁敘接的電話，今棠攪拌著咖啡說：
“你很少這樣溫柔的語氣，怎麽，交女朋友了？”
祁敘淡淡回她：“是。”
今棠眼底快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微笑問：
“是哪家大小姐，我可以知道嗎。”
“這跟我們要談的合作無關。”祁敘把文件袋擺在她麵前，“條件都開在這了，希望盡快給我回複。”
今棠抽出裏麵的文件看了幾眼，“其實我不懂這些，但你開口，我肯定願意幫這個忙，隻是……”
她頓了頓，眸色閃著柔光，“我能得到什麽？”
不等祁敘回答，今棠馬上又說：“你知道的，我不缺錢。”
祁敘沒有半點情緒，“你也知道的，我隻能給你錢。”
盡管這個男人就坐在自己麵前，可他眼神淡漠倨傲，自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自己。
而唯一流露的那點溫柔，給了剛剛電話裏的那個女人。
為他點的那份半分未動的早餐，更是說明了一切。
他是真的對她無動於衷了。
今棠低頭輕輕一笑，“我們之間隻能聊這些公事了嗎。祁敘，你明知道退婚不是我本意。”
“誰的意思都好，我並不介意。我們現在隻是單純的合夥人關係，所以坐在這裏，也隻能談公事。”
一段長久的沉默後。
“好吧。”今棠收起文件袋，“我會盡快安排你和我爸見麵聊，你等我消息。”
祁敘點點頭，冷淡起身道，“你慢用，我先走了。”
他其實早就迫不及待想走。
不知道為什麽，祁敘總覺得剛剛明電話裏的語氣有些奇怪，但他也說不出來是什麽。
可能是昨天自己突然離開，小姑娘不高興了。
二選一的難題祁敘無法選，他就隻能給自己找第三個選擇。
今家在度假村中投資了一百個億，是整個項目中僅次於祁家的第二大股東。
祁衡遠作為董事長的確可以說了算，可今家的態度也很重要。
而今家的態度，從來都取決於他們這個寶貝女兒今棠的態度。
祁敘很明確地知道，得到今家的支持並發動其他股東表態施壓祁衡遠，是他現今唯一的，第三個選擇。
祁敘花四天時間布置好了一切，卻沒算到今棠會在這個節骨眼突然提前回國。
讓他的計劃都措手不及地跟著一並提前。
從餐廳快速到了停車場，上車祁敘就給明回撥了電話，顯示關機。
明關機了。
祁敘沒有多想，馬上又開去了她住的地方，卻發現她不在家。
再打電話，還是關機。
他給明發消息：【去哪了，看到消息給我回電話。】
-
明並不知道祁敘去了家裏，她原本要打車回家，可車開到半路又改變了主意。
她實在不想回到這個曾經和祁敘有過快樂的地方。
好像隻要一回去，就會不得不承認，兜兜轉轉一圈，她還是成為了林芸芸。
明去找了簡寧。
還好簡寧在家，明去的時候她正和男朋友通話，似乎是對方這幾天也很忙，沒有陪她，正道著歉哄她。
明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聽簡寧說――
“那你答應忙完陪我去歐洲看秀我就不生氣。”
“還要陪我去北海道吃壽司。”
“總之你得彌補雙倍時間陪我。”
那個男人一定很愛簡寧，所以才會句句答應，哄得簡寧開心得像個孩子。
掛了電話，簡寧問明：“你不是快進組了嗎，怎麽突然想起來找我了？”
明若無其事地笑，“就是因為快進組了，所以才想來看看你，畢竟進組後沒那多時間找你玩了。”
簡寧絲毫沒看出明的不對勁，大咧咧說：“害，其實你不來，我也打算去找你的。我那個狗男朋友這幾天忙得魂兒都不見，弄得我好無聊。”
明觸動地扯了扯唇，“可他忙，還記得來哄你不是嗎。”
“那倒是，他說在幫他好兄弟打一場仗，兒子跟老子打架爭權，反正就是豪門宮鬥的感覺，我聽著怪複雜的，所以也不好怪他什麽。他那個兄弟比他還累，說幾天沒合眼了……”
簡寧在那balabala的說，明卻聽得心不在焉。
腦子裏反複閃過祁敘和今棠坐在一起吃早餐的畫麵。
簡寧察覺她在走神，手揮了揮，“？你在發什麽呆？”
“沒，”明坐正，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忍住向簡寧試探，“寧寧，我問你一件事。”
“嗯？”
“就是，有個男的在追我一個朋友，但是那個男的錢包裏放著另一個女人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和我朋友長得很像，他――”
“臥槽，叫你朋友別答應啊！”
話還沒說完，簡寧就搶答了。
明愣了愣，“可他說，那是他一個合作夥伴。”
“這你朋友也信？傻嗎？”
“……”
是誒，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信。
“有人說那個女的是他未婚妻。可他又不喜歡身邊的朋友提起那個女的，你說這是為什麽？”
簡寧認真想了幾秒，“我猜他們會不會是被某些外力因素拆開的，所以男的念念不忘，看到你朋友長得像他未婚妻，就想在她身上找點慰藉？”
明：“……”
自己之前也是這樣分析的。
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不那麽堅定，變得猶豫，變得有所期盼了呢。
原來同樣的事情，大家都會這麽想。
隻是自己當局者迷，一步步陷了進去，開始學著安慰自己，迷惑自己。
從簡寧家出來天色已經暗了，明想拿手機看看微信，卻意外發現手機沒電自動關了機。
難怪一整天都這麽安靜。
明找了家餐廳吃飯，順便租了個共享充電寶。
重新開機後，明收到幾條未讀的微信消息，其中一條是祁敘的。
他叫自己給他回電。
可明真不知道開口跟他說什麽。
直白地撕破那些欺騙，親手將泡沫毀滅嗎。
問他早餐好不好吃？
還是問他，和白月光久別重逢是什麽感覺？
太突然了，明不能接受昨天才問自己要不要嫁給他的祁敘，一夜之間，變成了顧遠。
而她，也終於不落俗套地走到了林芸芸曾經走過的路上。
正猶豫著要怎麽回這通電話，明忽然發現還有一條未讀的新短信。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
她好奇地點進去――
【你好明小姐，能不能和你見一麵。】
直覺告訴明，發短信來的人與今棠有關。
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今棠，對方肯定也會知道自己的存在。
明沒有回消息，一鼓作氣給這個號碼打了過去。
電話接通，接起的果然是女人的聲音。
“明小姐？”
明冷靜問：“你是誰。”
對方似乎是訝異明的直接，頓了頓，輕輕笑了。
“你好，或許我們應該認識一下。”
“我叫今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