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老師再見
“同學們，聽說我不在的這一個月你們都很不老實呀。”
在她們安靜下來後，劉寒笑著道。
“哪有，我們可老實了！”
張果果舉起小手道。
劉寒笑笑，眼神和杜南音不期而遇，少女瞳孔中的那種柔軟和情愫讓他心中一頓，劉寒並不知道這一個月杜南音的心裏都發生了什麽變化，但是依然能感受到她似乎變了許多。
也更憔悴了幾分。
“南音，你的傷好了嗎？”劉寒問道。
杜南音點點頭，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劉寒的視線，道：“早就好了，老師，如果不是我爸媽非要——”
“沒關係的，你的心意我懂，你爸媽做的很對，不能影響你的學業。”劉寒揮手示意她不用繼續說下去。
“老師……”
杜南音欲言又止。
“嗯？怎麽了，還有什麽事嗎？哦對了，你拿到冠軍後，應該會有公司來簽你，不過先不要簽，一來你還沒拿到總冠軍，二來還是先把學上好。”
杜南音點點頭，心裏卻有些淡淡的失落，自己明明不想和老師談這些事情，隻是想和老師好好說一下話而已，整整一個多月沒見了……
劉寒拍拍手，笑容收斂，神情有點嚴肅。
“同學們，我聽說在這一個月間發生了一件事，就是鄭如萍老師代替我教你們語文，是這樣嗎？”
“是呀，不過老師你別擔心，她的課我們都不聽的，超級無聊，我們隻認你做我們的語文老師！”
有同學大聲道。
劉寒搖搖頭，神色有些沉重道：“不，恰恰是你們這樣說，我才更要擔心。”
“大道理什麽的我就不講了，你們也都大了，都明白，那我就隻說一些你們不知道的，”劉寒頓了頓，繼續道：“校長告訴我，你們有些人去找她訴苦過，甚至還有人去耍小手段整蠱鄭老師，是吧唐小蓮？”
頓時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小蓮的身上。
唐小蓮穿著紅色的T恤，寬鬆的黑色運動褲，但依舊難以掩飾那修長的雙腿，她今天難得沒有紮辮子，頭發披散著，有點微卷，白皙的手腕上戴著黑色的束發皮筋。
她毫不畏懼地站起來直視著劉寒道：“誰叫她總是坐在你的位子上？我看著就是不舒服！”
最先帶頭反抗鄭如萍的就是唐小蓮，她不僅上課不聽，作業不交，還經常使絆子，比如仗著會功夫假裝撞了一下鄭如萍什麽的……
劉寒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個小辣椒，心性還是有待磨練，練了這麽久的太極卻始終得不到精髓。
“你太衝動了，我很失望，今天下午放學後去我那裏一趟。”
唐小蓮頓時心裏一陣委屈，我都是在維護你，你還這麽凶！
“同學們，校長告訴我，其實鄭如萍老師也去找過她，你們知道嗎，鄭老師哭了。”劉寒望著台下那三十五雙還帶著些許稚嫩的明亮的眼睛，心裏不禁有著一種愧疚感，他發現自己一直忽略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就是他一直試著去激發學生們對學習的興趣，讓她們自發的去學習，卻忘記了，比起讓學生學習知識更重要的，是學習做人。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歸根結底是人的生長。
知識很重要，但畢業後很快就會遺忘，唯有品格性情是與一個人相伴終生的，所以身為班主任，身為語文老師，他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在給予孩子們人文關懷的同時，卻忘了引導她們樹立一個良好的三觀。
人和人畢竟是不同的，而且有可能是千差萬別的不同，天與地，雲與泥，明珠與沙礫。
“宋校長告訴我，鄭老師知道你們的基礎很差，她為了給你們總結知識點這段時間幾乎是天天熬夜，並且因為擔心你們中有人懶得抄就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印出來，發給你們，但是上午發的，下午垃圾桶裏就出現了很多紙飛機。”
劉寒歎了口氣道：“那天你們放完學還是鄭老師收的垃圾，她把那一張一張紙重新找了出來，一邊找一邊哭……”
“還有你們的新練習冊，很多人都不寫或者隨便一抄，但是你們不知道的是，為了找到這本練習冊，鄭老師跑了十九家書店，篩選了整整一百八十套練習冊，最後才選定這本，你們在上麵犯的每一個錯誤她都認認真真地批改，可越批改就越發現漏洞百出，所有人錯的幾乎都一樣，連錯別字都一樣，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你們連造假都不願用心！”
劉寒每一句話說完教室的氣氛都更凝重一分，一些女生忍不住低下頭不敢看他。
“當鄭老師在校長麵前哭出來的時候，校長是打算嚴懲你們的，又是鄭老師幫你們攔下了，她說你們還都小，還都不懂事，並且不讓校長對你們任何人說，因為怕傷了你們的自尊心。”
更多的女生開始低下頭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你們以為是在維護我，但是孩子們，維護一個人絕不應該成為傷害另一個人的理由，尤其還是傷害一個很愛你們為你們付出那麽多的人。”
“老師！”
唐小蓮倔強道：“她不愛我們，她的付出都隻是為了獲得好的評價，獲得獎金！”
劉寒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道：“終於說出真心話了？你說鄭老師是為了獲得好的評價，是為了獎金，沒錯，這些我承認，不過——”
劉寒鏗鏘有力道：“不過難道我劉寒就沒有這些目的了嗎？我劉寒就不想獲得好的評價，不想要獎金嗎？”
“孩子們，我和鄭老師懷有同樣的目的，對你們抱有同樣的愛，你們既然能夠尊重我，又為什麽不能去尊重她呢？難道僅僅是因為先來後到，難道僅僅是因為我比較喜歡講笑話？”
“孩子們，不要苛責別人對你的愛不夠純粹，要多想想你配不配別人去愛！愛人者才能人恒愛之，你可以拒絕別人的愛，但不要糟蹋，將真情碾碎了再踩一腳的人是醜陋的，我不希望我劉寒的學生是一個醜陋的人，那會使我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做老師！”
唐小蓮若有所思。
“老師，我們錯了。”
杜南音低下頭，第一個說道。
隨著她的話落，很多女生都小聲跟著說道。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聲壓抑不住的哭聲，宋白露扶著鄭如萍走進教室，劉寒愣了愣，然後連忙拿出紙巾遞過去。
鄭如萍滿心的委屈在這一刻爆發出來，眼淚怎麽擦都擦不幹淨，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
這一刻，許多學生都觸動了，在她們眼裏刻板、無情又凶巴巴的鄭老師竟然哭的就像個孩子，劉寒的話再次浮現在她們的心中。
“那天你們放完學還是鄭老師收的垃圾，她把那一張一張紙重新找了出來，一邊找一邊哭……”
杜南音忍不住走上台，小心握住鄭如萍的手，道：“老師，對不起……”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的學生自發跑到講台上，安慰著哭泣的鄭如萍，幾乎圍成了一圈，有的在拍著她的後背，有的在遞紙巾，還有的驚慌失措不知道做什麽才好……
劉寒和宋白露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欣慰。
孩子們，畢竟還是善良的。
維護這份善良，嗬護它成長，才是每個教師願意吃一輩子粉筆灰的意義所在。
唐小蓮沒有動，依舊筆直站在座位上，她望著這一幕久久無言，良久，對著鄭如萍深深鞠了一躬，卻幾乎沒有人看見。
劉寒嘴角微微翹起，這小辣椒還是那樣驕傲，盡管認為自己錯了卻還是隻願意偷偷的道歉。
“叮鈴鈴！”
上課鈴聲響了，鄭如萍已經擦幹了眼淚，她此時有些不舍地望了一下圍著她麵露歉意的女孩子們，對著劉寒道：“劉老師，這節還是語文課，你既然回來了就你上吧，我……也該走了。”
“不，鄭老師，”劉寒認真道：“這節課是屬於你的。”
他和宋白露相視一笑，走出教室。
鄭如萍有些感激地望了劉寒一眼，然後對著正襟危坐的學生們道：“上課。”
“起立！”
“老——師——好！”
“同學們好，請坐。”
……
這堂課所有高二十班的學生都無比認真，再也沒有一個人擾亂課堂紀律了，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很快四十五分鍾就過去了。
“叮鈴鈴！”
鈴聲響起來的那一刻，不管是鄭如萍還是學生，心裏都湧起一絲不舍的情緒，這段並不和諧的師生緣分，在最後終於以一種和諧的方式結束了……
“下課。”
“起立！”
“老——師——再——見！”
每一個學生都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