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黃得有些發黑的紙張,顏色暗淡,打開來之後,和一般的辦公紙差不多大小,讓人奇怪的是什麽的內容——
毛筆字!
紙張之上的內容是用毛筆寫就,字體依然發黑,內容卻是唐飛很熟悉的東西:
生曬參、生黃芪、生大黃、紫丹參、全當歸、玄胡索……
這些名字後麵,還標準什麽兩錢三錢的字樣。
這是一個藥方!上麵寫了十多味藥,顯然是治病之用。
唐飛算是看明白了,仔細一琢磨,看了一眼陶老爺子,說:“陶老,這是益氣活血、清淤抗栓、利濕化濁的藥方,有改善心肺功能、促進梗死組織愈合的功能。”
“唐兄弟,這是治冠心病的?”陶滔這次反應很快,立刻意識到藥方的作用了。
唐飛點頭說道:“中醫理論認為冠心病是氣虛、氣滯,血瘀濁阻、氣陰兩虛、心陽不振,因此,活血化瘀,益氣化濁的方子是對症之藥。”
陶滔轉而麵向陶老爺子,問:“爸,這方子你哪來的,看上去很老舊了。”
“何止老舊,簡直可以說的古董了。”陶老爺子笑了起來,“這藥方都有五十年的曆史了。”
“五十年!”陶滔吃了一驚。
唐飛也吸了一口冷氣,看著手中的方子,有些發愣,上麵的字體,有些潦草,不過寫字之人腕力驚人,力透紙背,入木三分,顯得精氣充足,算不上什麽了不得的書法,卻也功力了得。
“五十年前治療冠心病的方子,難道是……”唐飛還在琢磨猜測,人家陶老爺子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這是我爺爺,也就是濤子你曾爺爺用過的方子。”陶老爺子一副篤定的樣子,“那是文化浩劫準備開始之前,我們老陶家就在明珠做珠寶生意,那時候是我爺爺主持經營。在他六十歲那年,冠心病開始發作了,經常痛得厲害,去醫院隻會給些什麽硝酸甘油吃,指標不治本。後來,他碰上了一個走方郎中,給他寫了這個方子,讓他準備藥材,之後郎中用這些藥材煉製了幾十顆丹藥,讓我爺爺服用……”
“丹藥?”陶滔聽到這個詞驚呼一聲,打斷了陶老爺子的敘說。
陶老爺子怒了:“你給我閉嘴,好好聽著。”說著,目光又轉向聽得仔細的唐飛,看他的樣子,他說這麽多,完全是說給唐飛聽的,與他兒子無關。
唐飛也插了一句話:“陶總,其實丹藥什麽的沒什麽稀奇,就是把一些藥材用蜂蜜熬成膏,再按大小搓成團,就是傳說中的丹藥了。蜂蜜有很多作用,可以增強體質,改善功能,簡直是萬能的東西。”
陶滔恍然:“這就是丹藥呀!我還以為是什麽仙丹靈藥,用傳說中的汞啊鉛啊什麽的來煉製呢。”
唐飛搖搖頭:“那是道教術士的丹藥,我們醫家與他們不同。人家追求的是飛升成仙,我們是治病救人。他們那中化學物質更多是迷幻作用,你看後來他們不是煉出了火藥嗎?我們這些治病的,其實功能都在藥物上,配方很重要,因為要對症;比例也很重要,否則要死人。”
“不錯不錯。”陶老爺子一副認同的樣子,連連點頭,“當時那個走方郎中也是這樣說的。他說這丹藥叫清心丹,可以治療很多心髒疾病。煉成了丹藥之後,他先讓我爺爺每天一粒服用七天,那之後,我爺爺的心髒就沒有犯過病,神清氣爽,滿麵紅潤,一點都沒有生病的樣子。”
陶滔大為驚訝,滿臉不信:“是不是的?真有那麽神奇,我曾爺爺怎麽會六十六歲就犯病死了?”
陶老爺子苦笑:“用了七天之後,其實清心丹還有二十多顆的,那郎中就讓我爺爺每季度服用一粒,一年四粒就可以保證不發病了。二十多粒,足以用好幾年了。我爺爺當然讓他多煉製一點,不過他說有什麽急事要去辦,哪怕再過兩三年再回來找我爺爺幫忙煉製都可以的。我爺爺也不好強人所難,給了他診金,送他出去。本以為過陣子他就回來,哪想到一去不複返,緊接著文化浩劫開始了,一切都開始動亂,想要找一個郎中更難了。幾年後,清心丹用完,我爺爺病發去世了,享年六十六,還是邁不過我們家族的坎子。”
“這樣也行?”陶滔目瞪口呆,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陶老爺子歎了一口氣:“你是不知道那浩劫有多麽嚴重啊,那年代,我們陶家作為商人,更是打擊的對象。我看那郎中,估計也是屬於要除害的對象,應該是沒有挺過來,死了。”
唐飛點點頭,教他本事的孫老頭就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每每說起都心有餘悸,總是感歎那場浩劫斷絕了很多傳統,無數技藝都沒有了傳承,有的斷絕了,有的隻能躲在民間苟延殘喘,這才是高手在民間的由來。
挺得過來的,能夠活到現在;挺不過來的,就帶著技藝嗚呼哀哉了。
“爸,我發現了一個問題。”陶滔忽然叫了一聲,指著唐飛手中的方子,大呼起來,“我們不是有藥方嗎,怎麽曾爺爺不照單抓藥呀?”
陶老爺子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們都傻呀,方子在,藥也抓了,可是無論是煉製成丹,還是熬湯來喝,隻能緩解一時的狀況,並沒有清心丹那種可以長期保持藥效的作用。就這樣,病發的時候吃上那麽幾次,吃得多了,也就沒有了效果。你爺爺也是這樣,照單吃藥,隻有緩解作用,並沒有那種立竿見影的效果。所以,他也熬不過六十七歲。唉!”
陶滔張大了嘴巴,半晌才說:“這樣也行?”
陶老爺子苦笑:“很明顯,隻有清心丹才有那樣的效果,也就是說,要那個郎中親手煉製才行。”
陶滔明白過來,氣呼呼叫嚷:“爸,很明顯那郎中留了一手,這方子的藥並不齊全呀!”
陶老爺子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藥應該是齊全的了,那時候我剛十多歲,對什麽都好奇,那郎中煉丹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看他把藥一味味地放下去,甚至連放的順序與時間我都記下來。可是後來按照這順序與時間煉製出來的丹藥,都沒有那樣的效果。所以,我懷疑是手法不對。是吧,小唐?”
“手法?”唐飛撓撓頭,哭笑不得,“陶老,這是藥而已,不是什麽道家仙丹呀,你還真以為有什麽特殊的手法?怎麽弄,掐手訣,打咒語嗎?”
“不是?”陶老爺子也不自信了,尷尬不已,“難道是我記錯了順序或者熬製時間?”
唐飛反問:“陶老,你確定你把所有都記下來了?比如說,那郎中煉製清心丹的時候,出了這些藥物,真的什麽都沒添加了?”
“添加東西?”陶老葉子陷入了回憶之中,“麵粉算不算?蜂蜜呢?”
“這些都是為了方便搓成團而已。”唐飛老實回答。
“原來丹藥是這樣來的呀!”陶滔爆粗了一聲。
陶老爺子明白唐飛的意思:“小唐,你認為那郎中還加了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
“這個嘛,我還真無法確定。”
陶老爺子急道:“小唐,你覺得是什麽東西呢?”
唐飛看他那著急的模樣,心中一定,稍一琢磨,明白過來了,苦笑不已:“陶老,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看我有沒有法子幫你補全這方子?原來你早就懷疑這方子少了什麽東西!”
陶老爺子微微一愣,歎息一聲,說:“好吧,我也不繞圈子了,小唐,如你所說,我確實想補全這方子,重新煉製清心丹。我年過六十,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家族的遺傳冠心病過個幾年就要發作了。我也怕死,自然想活得更長久,哪怕不延年益壽,我也想少些病痛,活得輕鬆一點。我爺爺,我爸,死前真的很痛苦!我不想遭受這樣的罪啊!”
唐飛點頭,冠心病就是心肌梗塞,哪怕不是嚴重到死人的地步,一旦發作,心痛氣悶,幾乎可以把人痛暈過去,有的人痛得死去活來滾來滾去,令人見之心酸。
陶滔總算目標了父親的意圖,不管信不信,孝心使然,讓他也傾向於幫助父親完成願望,轉頭一臉希冀地對唐飛說道:“唐兄弟,如果你有法子補全方子的話,還請你幫我們。你放心,這就當是你為我們家診病治病,治療費不會少你們的!”
利誘,從來都是解決問題的手段之一。
陶滔怕唐飛不幫忙,先說出了好處。
看著陶家兩父子盼望的眼神,唐飛苦笑:“陶老,陶總,不是我不想幫忙,中藥這東西很神奇,博大精深,不是那麽容易可以琢磨通透的。以前的郎中,別說診治開藥,就是教授徒弟,都喜歡留一手。什麽祖傳秘方、獨家秘方就是這樣來的。我可以肯定,這清心丹的煉製,那郎中肯定是添加了一些藥物,這才使得這方子前後效果差別那麽大。具體是什麽,有多少,說實在的,我沒有見過實物,無法辨別呀。”
“真的不行?”陶老爺子大為失望了,眼神暗淡,有一種認命的感覺。
陶滔不死心地說:“無法辨別,那就不空想。唐兄弟,別人吹得有多牛,我都不相信。但是對於你治病的能力,我是千信萬信的,因為我就是最好的證明!要不這樣,唐兄弟,你別猜是什麽事物了,就以這方子為基礎,你覺得要你煉製一種很好的治療冠心病的藥物,你用什麽藥,怎麽煉。你好生想一想,說不定以你的法子也能煉製出不下於清心丹的丹藥來!”
“對!”倏地,陶老爺子一拍大腿,叫了起來,“就這樣,換位思考!小唐,我請你來,就是篤定你是有大能力大本事之人,就算你不是那種修煉者,以你治療濤子的能力,也可以說是一代名醫了。就以你的角度來琢磨這清心丹該怎麽煉,如何?”
“我?”唐飛指了指自己,慢慢的也恍然了,是啊,他可不是常人,熟讀古今醫術,雖然擅長是以氣治人的針灸之法,但是對於醫藥,他知識也是頗為豐富的,他有自信不輸於什麽名家。
既然那個郎中可以煉製出清心丹,那他也能!
越想越有戲,唐飛眼睛頓時明亮了:“我要好生後琢磨一下,好生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