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慕容往事
孫軼民坐在沙發上發呆,神色落寞恍惚。
此時柳榮華從外麵回來,看他失魂落魄狀,似乎想起了什麽,便關切的詢問:“怎麽,你們小兩口還沒和好?”
柳榮華的語氣帶著調侃,孫軼民卻沒有心情應和。他滿懷憂慮,歎了口氣說:“沒有。”
“不對啊,我看神女已經回到了咱們幫會了啊。”柳榮華不解道。
孫軼民不知道如何解釋。
他心中有一種衝動,希望能向柳榮華道出這件事情的原委進而向柳榮華求助,但偏偏這件事對他來說算是奇恥大辱,他始終羞於啟齒。
丟臉還是次要的,他生怕說出之後將會麵臨他的打擊與指責——畢竟他之前曾就這件事對他做過勸導,而他當時並未聽取他的建議。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在女性心理方麵一竅不通,柳榮華卻是這方麵行家。
在眼下的困局中,除了柳榮華之外似乎沒人可以幫得上他了。斟酌再三他決定以一種委婉的方式向柳榮華求助。
他問柳榮華:“如果你的女友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怎麽處理?”
“對不起我的事,哪種事?”柳一臉詫異的望著他。
“那種事。”
柳榮華會意,驚訝道:“你為什麽突然問我這種問題?”說完直愣愣的望著他,眼神仿佛要將他的心思看穿,令他忐忑。
“我就好奇問問,你說來聽聽……”孫軼民故作鎮定。
柳榮華不假思索:“還有什麽好說的,都跟別人睡了,估計她也是不要我了。那我們還能繼續嗎?”
“那如果她說仍愛你,並且向你解釋說那件事是她一時糊塗犯下的錯誤,請求你原諒,你會怎麽做?”孫軼民又問。
柳榮華陷入了沉默。在沙發坐下,點燃了一根煙。
在慢悠悠吐出一口深灰色的煙氣之後,抬頭望著孫軼民,一臉鄭重說道:“這綠帽一般人戴不了,不過也要看情況。如果她是在醉酒或者被下藥被誘導等等的情況下做出這種事,我或許會考慮原諒她並繼續接受她。”
“如果無法確定是被下藥或者誘導,而且她當時也是清醒的,隻是不知為何就稀裏糊塗犯下了錯,事後她又說:她仍留戀你,你怎麽辦?”
“你這是要給我做心理測試?”柳榮華突然笑出聲來。
孫軼民急於得到答案,追問道:“算是,你繼續回答啊!你會如何選擇?”
柳榮華沉默片刻,回答道:“這個我其實以前也跟你講過。一般情況下,女性和男性在這方麵有根本區別。男性總是渴望著得到心儀的女孩的身體,但女性在情感方麵則更在乎精神的感覺。女人因愛而性,她一般不會想著和你怎樣,除非她很喜歡你才有可能為你獻身。也就是說,如果一個女孩願意和你上-床,一般表明她是喜歡你的。”
柳榮華的分析進一步觸動了他心中原本的隱憂。
他想到了神女對慕容半推半就,卻對他提出的同樣的要求嚴詞拒絕。
如果按照柳榮華的這個結論來看,神女不正是看上了慕容,而對自己沒什麽感覺了嗎?
雖然說神女當時否認了自己喜歡慕容,但這說的不見得就是實話。如果她移情別戀了,她難道會親口承認?
原本的恥辱與心痛揮之不去,眼下卻又多出了這一層憂慮,孫軼民內心折磨如同烈火烹油,痛苦無以複加。
柳榮華見他發呆不語,便追問:“測試完了?然後呢?”
“完了,沒有然後。”孫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間。
他在電腦屏幕前發呆了很久。
此時遊戲界麵右下角係統信息欄出現一條提示:“你的好友【亞麻袋】上線了。”
看到林春紅這熟悉的名字,打開了私聊對話框問:“神女呢?”
“睡覺了。”林春紅說。此時已經十一點。
孫軼民哦了一聲,林春紅又關心的問:“你們倆,最近是吵架了對吧?”。
“是啊,”孫軼民應了一聲,卻不願意說太多。
“唉,就為依依那點事啊,犯不著。”林春紅說,“我們神女呢,人長得漂亮,性子自然也高傲一點,這事兒你多讓著她一點,再過陣子就沒事了。”
從林春紅的話語,孫軼民可以聽得出來,她似乎對事情原委並不清楚,可能神女並沒有把她和慕容的那件事告訴林春紅。
想到慕容,他便想到了一些其他事情,問道:“你能不能跟我講講你和神女以及慕容三個人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神女沒跟你講過嗎?”林春紅反問。
“講過一些,但不是很具體。”孫道。
“神女跟你講過些什麽,你說來聽聽。”林春紅道。
“嗯,我聽說你和神女,還有慕容,是屬於這個服務器最早的那一批玩家。當初慕容建立了秋爽齋幫會,然後你們三都呆在那個幫會。後來春哥來到了這個遊戲服務器,建立了更大的幫會,你們才轉到了綴錦樓,是吧。”
“嗯對,差不多也就是這樣子了。”
“那好吧……”孫軼民打算到此為止結束話題。
卻見林春紅又發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我和神女為什麽後來就到了春哥的幫會?”
林春紅一句設問,似乎表示她按捺不住內心八卦的欲望。
孫軼民暗想,或許多數女人都如此吧。既然她有這雅興,那就聽聽也無妨,便道:“不就是春哥的幫會比較強大嗎?而慕容因為是幫主,所以舍不得離開秋爽齋。所以隻有你倆離開了。”
“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看來神女沒有對你說別的。”林春紅一句話,激起了孫軼民心中的好奇。
“哦?難道還有別的緣故?”他問道。
林春紅答道:“我們是兩年多之前開始玩《醉風月》的,那時候遊戲剛上線,我們算是第一批玩家吧。我們一幫人包括我,神女墨瀾,慕容等等,都加入了慕容建立的幫會‘秋爽齋’,並一起玩的很好……”
孫軼民急於知道故事的重點,便追問:“然後呢?”
“我們三個天天在一起玩,做每日任務,打架,采集生活技能材料……那時候玩的很開心,我們關係也越來越好。後來慕容對神女有意思,曾提出要等親密度夠了就和她結為仙侶,神女一開始拒絕,後來似乎勉強答應了他……”
孫軼民問:“慕容為什麽那麽喜歡她,他難道見過神女長得什麽樣子?”
“沒有。但是有一次我無意中說漏嘴了,說神女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他深信不疑,就開始追求她。”
“你沒有給慕容看過神女的照片嗎?”孫問。
“沒有,神女沒有任何照片在電腦上。”林春紅道。
“你剛說她勉強答應了慕容的求婚,這麽說她也有點喜歡他?”孫軼民追問。
“她沒有明確表示過喜歡他。但是她跟我說過,慕容這個男人很懂得女孩子心思,善解人意,很體貼很會照顧人。所以她對慕容是有些好感,兩人關係超出了普通朋友一點點。在以前,慕容有空就會電話給她,兩個人經常會聊很久。即便是慕容退遊那陣子,他倆也有聯係。”
一句話讓孫軼民瞬間緊張了起來,讓孫軼民操控鍵盤的手有些顫抖。一種刺骨的寒意從他內心深處萌發,並且蔓延開來。
所幸,他打出的字也並不會因為他的不自然的動作而有所不同,他們隔著網絡,林春紅也無法察覺道他此時的窘態。
他強忍著內心的慌張,用顫抖的手打出如下文字:“既然以前那麽要好,後來你們怎麽又來到了綴錦樓這個幫會呢?”
“是啊,本來我們一直很好,神女也口頭答應了與他結為仙侶。”林春紅說,“但後來突然發生了一件事,讓神女妹妹打消了這個念頭,並且退出了幫會,我也跟著她,一起跳槽了。”
“什麽事?”孫問。
“是這樣。我們和慕容認識了那麽久,他一直聲稱自己單身。但是有一天,一個女孩卻在遊戲裏用慕容的角色對神女說話,警告她離慕容遠一點。這女孩自稱是慕容已婚的老婆。還加了神女的QQ好友,給她發了兩人的親密照片,神女至此才信以為真。她去找慕容印證,慕容承認了這一點。然後第二天她就退出了幫會,並且拉上我一起加入了綴錦樓……這就是我們認識春哥的緣由。”
林春紅的陳述令孫軼民驚訝:“這都是什麽人啊?都是有老婆孩子了,還好意思在遊戲裏找老婆?”
林春紅卻說道:“這其實也沒什麽,很多玩家在現實中都是有家室的,而且在遊戲中公開這一點。但即便如此,卻仍在遊戲中尋找配偶,而且也不介意對方這一點。不過神女可能對這件事比較介意,一是怪他不真誠,二是不想招惹有婦之夫,於是就離開了幫會。很久以後,你來到了遊戲,經由春哥的幫會,你才和神女認識。”
孫軼民陷入了沉默。
“這些,神女都沒跟你講過嗎?”林春紅好奇的問。
“沒有。”
“也對,那都是陳年舊事了,也不重要了。現在你們倆算是一對,慕容那都是過去了。”林春紅道。在孫軼民看來,林春紅似乎並不了解他和神女之間的問題有多嚴重。
孫軼民嗯了一聲。
林春紅道:“那沒事我下了,時間不早了。”
此時孫軼民突然想起了點什麽,挽留住了林春紅:“等一下。”
“還有什麽要問的?”林問。
“神女身上背部是否有一個胎記?”孫問。
林春紅沉默良久,不語。
孫追問:“可以回答我嗎?”
“有。”林春紅道,“隻是你怎麽知道的?”
“這不重要。”此刻他沒有任何心情和她聊下去,敷衍了一句便下線了。
他放下了鼠標,癱軟在床上躺下。心中被無數混亂而陰鬱的情緒糾纏著,無法自拔。
之前柳榮華的分析讓他擔憂神女是不是對慕容有好感,而此時林春紅講述的神女和慕容之間一番不為人知的往事,讓他心中的這種擔憂漸漸演變為恐懼。
此刻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曾以為對於神女來說,慕容隻是一個普通的仰慕者,就如同何小泉一般,他追求她,也隻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他曾以為自從在“奪金決鬥”將慕容擊敗之後,慕容應該退出曆史舞台。即便後麵仍與神女有聯係甚至在城戰中出手幫忙,也隻是出於他們的友情。出於他對她單方麵的愛慕。
但現在看來事情不見得是那麽簡單,她以前拒絕他,可能是因為有所顧忌,而不一定是因為不喜歡他。
進一步推斷:在她心裏,可能一直有他的位置——一個可以經常打電話談心的異性網友,可想而知其親密程度應該是超出了普通朋友。
而剛才林春紅的講述也佐證了這一點:慕容善解人意,在當初神女對他是有好感的,甚至一度決定接受他結為仙侶。
孫軼民也曾以為自己已經徹底俘獲了神女的芳心,但現在現在想來,其實隻不過是高估了自己,卻小覷了對手的實力。
他又想到了她曾請求他不計前嫌讓慕容“複出”。
先前他曾以為她的主要目的隻是為了幫助他哥哥保住城池,但現在看來,她很可能隻是借此讓慕容重回遊戲世界。
而她上次因為吵架而退幫重新投靠慕容幫會,也很可能隻是借吵架的事順水推舟和慕容在一起?
而這一次之所以願意為慕容獻身,也許根本不是什麽犯錯,而是在她對慕容有好感的基礎上的半推半就罷了。
她之所拒絕他提出的補償要求,會不會是出於某種說不出口的理由。
比如她已經變心了,由於他在對這次爭執事件處理不妥當,以及對她不體貼不遷就,導致她對他失望了?
而相較於他,慕容則表現出的對她的處處關心與體貼讓她加深了對慕容的好感?
隨著這些這樣的推測與想象,他心中的恐慌開始加劇。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全身如同觸電般痙攣著。
窗外冬雨在繼續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