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好孩子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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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好孩子診所
杜正一把羅奇從地上拉起來,迅速地檢查了他的身體狀況,“你怎麽樣?”
羅奇在他的胳膊間顫抖著,身上的衣服都結了一層冰,麵色蒼白,眼神也有些渙散,嘴唇哆嗦著喃喃地說著什麽。
“羅奇!”杜正一搖晃了他一下,“跟我說你什麽地方受過傷?”
羅奇恍惚地蹙眉,忽而回過神來,眼神清楚了一些,回頭仔細看了看杜正一,仿佛是在確認,接著就徹底癱軟了,撐著的那口氣完全泄了。他這輩子還沒這麽委屈過,顫抖著絕望地呢喃著什麽。
杜正一抓緊了他,“我馬上就能帶你走,但你再撐一下,告訴我哪裏最不對勁?我不能冒險帶你穿越空間,但我們得抓緊,瓊林的防禦隨時都會恢複。”
“杜正一,”羅奇清晰地呻吟了一聲,抓住杜正一的袖子,他幾乎都要哭出來了。
杜正一連忙低頭湊過去聽他說,結果聽到他帶著哭腔驚慌地說的是,“我可能尿過褲子……”
杜正一怔住了,跟著卻是一陣放心,“我猜你應該沒什麽事?”
羅奇緊緊地抓著杜正一的袖子,他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掙紮,早就已經超了負荷,不過是靠一點意念拚命掙紮著。恍惚中,他意識到,那另外一個喚他的聲音果然是杜正一,那股熟悉的感覺現在真是對的時候。
就在這時,一股更大的壓迫突然讓羅奇差點吐出來,他猛地一撐杜正一的胳膊,吃驚地向河岸邊望去。他這輩子還沒有見過這種既恐怖又壯觀地勝景,從樹林中至少走出了幾十隻噩夢一般的怪物,無聲無息地地緩緩向他們靠近。
“沒事。”杜正一不在意說道,扶著羅奇完全站起來。
“那是什麽東西?”羅奇顫抖著問道。
“那是窮奇。”杜正一說,回頭朝著獸群的方向看過去。“我知道你會在河邊走,不會有魔法師願意到清道夫的河邊來,我猜你會朝著人少的地方走。”
杜正一的這句話說的很古怪,羅奇想到,他為什麽會這樣想,自己又為什麽會這樣做?但他的注意力又被怪物奪去了,他模糊地想起了什麽是窮奇。上古的傳說說,窮奇這種東西會被爭鬥吸引過去,然後,它們會咬掉有理一方的鼻子。羅奇顫抖得更厲害了,“他們會咬掉你的鼻子,杜正一。”
杜正一笑了起來,“謝謝你總是覺得我有理。”
羅奇恍惚地看了他一眼,這幾天的煎熬中他終於看到了唯一一張熟悉的臉,這個人總是這麽無所謂,大概是因為真的沒有什麽能把他怎麽樣,哪怕是一堆窮奇。窮奇,羅奇,這名字還真挺像。就在他又一次走神的時候,他的眼前一花,還是沒有任何征兆地,他墜進了混沌之中,肚子裏一陣翻江倒海。
他落在實地的時候,卻像跌進深淵,他不由自主地向深處墜去,肚子上勒著的胳膊卻把他緊緊地箍住,結果這麽一搞,他吐了出來。
“哇啊,隻不過是穿越個空間而已,反應這麽大?”一個略有些熟悉的聲音說。
羅奇沒有精力去管這人是誰,杜正一破天荒地沒有嫌棄他,一隻胳膊扶著他,另一隻手在他的後背上幫他順著氣。
“被廢話了,看看他要不要緊。”杜正一說。
杜正一抬起頭來,麻江這才注意到他的神色緊張,沒有再說什麽,立刻就接手了羅奇。
沒想到羅奇猛地推開他,突然頭痛欲絕一般捂住自己的耳朵,痛苦地嘶吼了一聲。麻江和杜正一措手不及,都被這一聲透著巨大痛苦的嘶吼嚇了一跳。
羅奇的世界突然成倍地吵鬧起來,這裏不再是瓊林的寂靜之中偶有爭吵,他世界的底色變成了一片白噪音,在這片噪聲之上是無數雜亂的叫喊。
……
“我想要吃棒棒糖。”
“這隻熊好像要吃人。”
“不要打針不要打針,我不要打針!”
……
羅奇在一片雜亂的尖叫中捂住耳朵,可是那聲音仿佛直接穿透了他的顱骨。
“我靠,麻將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是杜正一的聲音,透著莫大的驚慌,他想他居然能讓杜正一焦躁成這個樣子,所以他是不是就快要死了。“他一直都是好好的,為什麽到了你這裏突然就這個樣子了?醫生!你想想辦法!”
……
“這個護士是不是把孩子紮壞了?”
“胸真大啊。”
“賤人是不是在看護士的胸?”
“杜正一這個兔崽子能居然這麽吵!他帶來的這個小兔崽子到底怎麽回事?他的顱壓在升高!操,各項指數都在狂飆!操,他的血壓高到要爆炸了!”
……
羅奇猛地張開眼睛,麻將正在跟他糾纏著,要按住他的手臂。他喘著氣,猛地對上麻將的眼睛,那雙瞳仁在鏡片後麵微微變化著。羅奇突然本能地排斥他,他掙紮著向旁邊的杜正一伸出手,他想要跟杜正一說,他隻想相信他一個人。
“杜正一,”他嗓音嘶啞地說,“我聽不見你說話。”
杜正一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有一陣子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但是突然之間,那雙眼睛的深處閃耀了起來。“靠。”他站起身,“麻將,你這個診所裏有多少人?”
“人?”麻江怔了一下,“很多啊,最近是流感高發期,診所裏有二十多個小孩,還有兩倍以上的家長吧,怎麽了?”
“我帶他來錯地方了。”杜正一喃喃地說,“得想辦法讓他們馬上離開。”
“太沒醫德了。”麻江說,但他幾乎立刻就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羅奇痛苦地坐在地上,他的世界仍然吵鬧不休,杜正一半蹲了下來,一隻手抓在他的肩頭,“剛才麻將說話了嗎?”
羅奇顫抖著嘴唇看著杜正一,眼神裏散發著絕望,他明白他一直不願意麵對的,他也知道杜正一是知道的。“他說……”羅奇說,“他說沒醫德。”
杜正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相信我嗎?”
“廢……”羅奇說,“廢話。”
“我向你保證,剛才麻將什麽都沒說。”杜正一說,“你聽到的,都不是聲音。”
“我知道。”羅奇喃喃地說,“我……我猜得到。”
“好了。”杜正一說,在他的臉上拍了拍,“別的我都不想知道,你不用告訴我。”
羅奇喘息著,他瞪著杜正一,有一陣子好像根本就明白不過來杜正一在說什麽,但漸漸地,焦慮在緩解。不知是因為吵鬧無休無止,所以他已經漸漸開始適應,還是麻將真的想到辦法把人趕走,他的意識漸漸穩定地清明起來。“那……為什麽……我聽不見……我感覺不到你……”
杜正一微微地笑了,笑容裏帶了些羅奇看不透的東西,好像杜正一整個人都柔軟了許多。他抬起兩根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我這個裏麵被人建立過一道防線,動手的都是一些大佬,有裴樞、麻將,還有你的父親。你進不來,不也很正常嗎?”
羅奇微微張開嘴,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自己一直沒想到的問題,但那問題一直都在他的潛意識裏,他甚至完全知道問題的答案。“我爸……我父母……他們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嗎?”
他的聲音極低,仿佛生怕被誰聽見。
杜正一的神色越發猶豫,“你以後有機會去問他們,我猜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的。”
他身後的門被推開了,麻江又走了回來,“人已經都送走了,門也關了,醫生護士都放假,今天這裏不會再有第四個人了。”
羅奇緊緊盯著麻將的嘴,生怕這次又不是他在說話。
“好了。”麻江歡快地說,拍了拍手,故作激動地拍了拍手,“怎麽樣,要不要換個舒服點的地方坐下,我們再開始?”
“你知道要做什麽嗎?醫生?”羅奇耳邊的世界隻剩了低頻的噪聲,雖然他的身體還是擺脫不了不由自主的顫抖。
“當然了,哥們兒。”“我當然知道我在幹什麽小兔崽子,再問我就把你的小牙掰下來。”
麻江穩定地微笑著,看著就像人類的心理醫生。
羅奇的眼睛眨了眨,睫毛不安地顫動著,眼睛緊盯著麻江的嘴。
“沒問題嗎?”羅奇問。
“當然沒問題。”“如果有問題就廢了,杜正一這個兔崽子不會讓我好過的。為什麽這麽棘手的手他媽的每次都落在我的頭上。”
麻江溫和地向他微笑著,伸出了一隻手。
“你要對我做什麽?”羅奇問。
“做個小檢查。”“我要把你的腦袋拆開,看看你的腦瓜仁到底是怎麽了?”
羅奇的臉上頓時露出驚駭的表情。
“麻江!”杜正一突然喊道,“你看不出來他在測試你嗎?”
麻江猛地愣住了,接著仿佛數道大門應聲而落,羅奇的世界猛地安靜了一半。
麻江的神色劇烈地變化起來,從難以置信到嚴陣以待,不安和警惕交替出現在他的臉上。
杜正一煩躁地上前,把羅奇從地上扶起來,推到病床上坐下,順手把床上的毯子扯過來圍在羅奇的身上。“好了,既然現在這裏已經沒有那麽多人了,暫時他也不需要緊急救治了。我先把注意事項說清楚,然後再向你進行醫療求助。”
麻江皺著眉頭,但還是點了點頭。“他是一個這麽高級別的心靈感應者嗎?為什麽沒有記錄在案?”
“現在也不是討論行政漏洞的時候吧?”杜正一不耐煩地說,他突然想起來去一旁的護士站翻出一瓶水來,遞給了羅奇。“你現在還能聽見麻江的廢話嗎?”
羅奇搖了搖頭。
“這幾天出了什麽事?”麻江板著臉說,“前幾天他還是一個低能兒,轉眼之間他臭烘烘地再次出現了,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心靈感應者。而且,還是這種新生兒狀態的,對淺層和表層意識統統沒辦法分辨,也沒辦法適應的?怎麽著這幾天他又重新出生了一次嗎?”
杜正一想到了地下審訊室的那隻水晶棺和水晶棺中的液體,“這事巧了,他可能真的重新出生了一次。”
麻江難以置信地望向杜正一,“你可別跟我說,你是接生婆?”
“不是我。”杜正一煩躁地說,召喚出那隻試管遞給麻江,“你先拿著,有時間的時候告訴我這個是什麽?”
麻江沒好氣地接過來,“那天我就說過他有問題,如果那個時候你就把他交給瓊林,就不會出這個問題。”
“閉嘴吧你。”杜正一也沒好氣地說,“你以為他為什麽是這副樣子。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從瓊林帶出來,差一點他就不明不白地死在那裏了。”
麻江吃了一驚,看著羅奇的視線不再那麽凜冽。
羅奇回過一口氣來,突然決定既然已經這樣了,他絕不放過這個機會。他虛弱地指了指麻江,對杜正一說,“他其實一直叫你兔崽子。”
杜正一的視線一下銳利起來,麻江舔了舔嘴唇,眨眨眼,半天憋出一句,“嘿!我真他媽倒黴!”
“還是解決正事吧。”杜正一說,“你要幫他學會跟外界斷開鏈接,但是你得明白這事很危險,他能是一個能憑本能解決掉黎緒那樣的意念大師的人。”
“操。”麻江罵了一聲,“那我還在這玩什麽?”
“所以你要進入他的意識的話,就不要讓他感覺到威脅,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會怎麽樣,杜正一沒有說下去。但羅奇忽然意識到自己知道答案,否則的話,他的意識就會像一片汪洋大海一般吞沒掉麻將的意識。
他顫抖起來,突然開始完全的抗拒這件事。
麻江轉過頭來麵對著他,他忽然意識到麻江也是動搖的,他沒有信心。
動搖的意誌必被吞沒。
又是不知誰的意識碎片閃過他的腦海,羅奇緊緊地扯住毯子,打顫的更厲害了,上下牙齒不斷地磕在一起。仿佛有一股惡寒從他的心底湧起,掠過他的脊背。他不由自主地望向杜正一,杜正一的完全靜謐,就如同一片更寬廣溫暖的海水,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