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七進七出
“沐恩,你的變化很大。”張伯倫領著沐恩來到預定的地點,示意他之後就要獨自往前了。
“嗯……”沐恩隻是隨口的回答了一個字,慢慢的向前方走去。
張伯倫雙手攏袖,他一頭白發最初這樣的動作,從背後看還真像是個仙風道骨的大魔法師。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之後沐恩消失在了迷霧之中,他也不能在此地久留,因為實際上這些濃霧的氣息已經在消除他體內的魔力了。
隻是他仍然在這裏站了不少的時間,直到沐恩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迷霧裏讓自己看不清楚,這才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從地理位置上來說,這個平原算是個三無地帶,在帝國的城牆之外但是也沒有其他的效果對其宣示主權,主要就是為了起到一個緩衝的作用。
平原易攻難守,並且缺乏石料,如果要用頗費勞力的辦法將這個地方圍成自己的疆域,屬實出力不討好,而想要再往前擴展到大陸西部的山區,對於那時候剛剛建立的帝國而言已經不在輕鬆,所以就隻好到此為止。
正好精靈族曾經的長城與要塞修繕一下就可以繼續使用了。
這個算不上特別廣袤的平原可能是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之一,因為這裏曾經發生過無數次的血戰,折戟沉沙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此處的地下,無聲無息的滋養著地上的植被。
而植被被牛羊所吃,而牛羊又被牧民當做食物。
偶爾想到這裏,會覺得有些許毛骨悚然。
其實對於帝國而言,這裏沒有那麽重要,否則這麽大範圍的迷霧絕對會引起強烈的警覺。但是正是因為它出現的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在沒有表現出擴張現象之後很容易就被定性為是某種魔導器之類的東西突然出現。
可能這裏有個諸王境的斷口,或者什麽其他的。
反正都無所謂。
也正是這種情況,所以高塔才會派出自己的學員。
在高塔內院,學生們也是需要偶爾出外勤的,但是從危險性和頻繁性都遠沒有這麽高。這也是因為兩個學院的主導相形不同。
一般而言無主的魔導器不會出現太強攻擊性和殺傷力。隻是覆蓋的麵積如此之大,估摸著可能品詣不低。
至於為什麽敢斷定這個東西是無主的,自然是因為沒有發現足以催動這個東西的強大力量,否則高塔的製裁將極快的到來。
對於魔導器而言,因為它們是靜態的工具,所以在觸發某些條件下,就可以發揮自己的功效。聽起來覆蓋了整個平原的濃霧其中樞肯定會是聖器,但是實際上也未必如此,在很多的情況下,可以出現這樣外在特征的原因對重多樣。
而且魔導器的品級和其強度——更明白些,和殺傷力、防禦力這樣比較直觀的數據其實並無必然關係。任何單獨的聖器都沒有辦法在魔力的量級和強度上比過哪怕單獨的一座鎮塔。但是鎮塔隻不過是亞聖器而已。能否被定性為聖器的唯一標準其實就是是否需要權能之力來完全啟動,如果不需要就可以將這些東西的魔法回路完全激發,那麽就絕不是聖器。
在法師界,有個俚語很有趣也很貼切:法器看魔力,聖器看特效。
特別才是聖器有別於其他魔導器的最大出彩之處。
這裏的霧氣比較奇怪,擁有類似於淨化魔法的效果,但是並沒有上次古神所製造的迷霧小鎮那樣有讓人直接發生形變的恐怖力量。
正是因為如此之多的因素共同作用,導致了這個平原裏的居民沒有辦法獲得有效的救援。
雖然帝國在這裏基本上可以擁有實際掌控權,但是當地的牧民與農民並不繳稅,也從不承認自己是帝國或者是周邊哪個國家的臣民。自詡為獨立而自由的城邦,就應該有獨立而自主的解決問題的能力。
在張伯倫離開之前,他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和之前報告中的大抵一樣,但是這些濃霧的密度在同等觀測位置還是能看出來高了些許。
不過仍屬於可控的範圍內。
仍在路上的時候,沐恩就覺得這裏的霧氣可能是某些秘法作用下的淨化魔法具象化。雖然他此前從沒有聽說過有誰能講這種極為特殊的魔法進行具象化,但是畢竟曆史上遺落的東西很多,也不差這一個。
話說沐恩還不知道那個折翼天使之墜到底有什麽用,高文也壓根不曾與自己講起。
隻是時候回憶,高文出現的時間和地點都太過恰到好處,所以沐恩覺得這個東西恐怕隻是個添頭,真正的幫助,還是在於聖人的教導。
人都奇怪,對於同輩人,即便說的話多麽金玉良言,我們仍然很難去認可,總是帶著某些傲慢的情緒。除非是對方擁有特殊的教育背景和家室地位,如若隻是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基本上是沒有辦法甘願聽從對方教導的。這或許也是種傲慢或者善嫉吧?打心眼裏不相信對方比自己更強。
而對於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人,人們的態度往往會恭敬許多,因為他們說的話似乎可以被理解為是“已經成功了的經驗”,是可以借鑒和複製的。
名言之所以是名言,不在於他真的那麽在理,而在於是名家為它背書。
沐恩雖然不覺得自己是個會因為他人的身份比自己低賤而就輕慢的人,但是也無法免俗的會對那些已經證明自己能力的人所說的話更加上心。
比如:人生來平等,但靈魂會在後天分出高低貴賤。
他就深以為然。
乞丐也可以有高貴的靈魂,貴族的人性也不全然就如同他們的衣著所示的那樣富麗堂皇。
他想起來之前張伯倫說的,可能自己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同學,還有其他所有人才能出來。
如果換在幾年前,他恐怕會因此而無比煎熬,在自己的身體中點亮一盞燃魂燈。但是現在已經不會如此,他不在乎別人的痛苦是否在自己之上,是否和自己一樣也有未竭的執念,如果逃生的名額隻有唯一的一個,那他絕不手下留情。
至少他是這樣自認為的。
回頭看去,自己的目光已經望不到身後巨大的邊疆要塞,能見度不足十米,並且呼吸的時候會帶有一種輕微的不適感。
能讓亞精靈都覺得不適的空氣,恐怕人類不經防護會很快的死在這裏,他始終關心著自己身體的變化,但是好在沒有更多的反應。
他突然很想嚐試一下往回走,因為想到張伯倫所說,出去是有條件的,他想看看自己是否也受到這種影響。
此時前進了不過區區百米,所以沐恩調動起身體的魔力,青雷湧動朝著來處一閃而逝。
慢慢的走路在能見度如此之低還沒有辦法進行標記的情況下很容易原地打轉,不如直接用魔法突進出去。
然後回頭離開的張伯倫就突然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瞬間回過頭來空間結界升起,但是那阿道無法阻擋的青雷仍然奔湧而來,幸好是在自己反應更激烈之前停下了。
然後沐恩抬頭,張伯倫微微低頭,兩人對視了一眼,突然大家都覺得有點尷尬。
“你竟然能感覺到我的雷霆?”沐恩率先打破僵局。
“不能,但是你的身體會擠壓空間,我是空間係的。”
“超越魔法感知空間?”
“差不多吧……畢竟你的青雷隻能掩護你自己,不能讓實體真的消失,我從更遠些的空間輕微變化也能感覺的出來。”
“太厲害了。”沐恩也是學過空間魔法建構的,所以知道想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反應還是在更遠距離感知空間細微變化需要多麽優秀的魔力感知和對於元素的了解。
“你怎麽突然跑出來了?”
“我想試試自己會不會收到迷霧的影響,所以就出來嚐試一下。”
“……你已經去到了村莊中?”
“啊?沒有啊,我什麽都沒看到,隻前進了大概百來米。”
“那還沒有到會受到影響的範圍,小心魔力耗盡。別忘了我說的,迷霧的效果,而且它們還能削弱感知……這個就是老生常談的了,不說詳細你也能感覺到。”
“嗯。”經曆了短暫的有些尷尬的會麵之後,沐恩再次返回迷霧之中準備進行正式的探索。
他的手中自然是有這裏原本的地圖的,他找到了自己大概的位置並進行辨認,發現那些平原上的原住民基本上都聚聚在這裏,而且看樣子,有基本城市規劃的樣子。包括農田村莊還有些在聚居地中心的大型建築物,想必就是他們用來處理問題的地方。
本來還以為這裏的人隻是過著那種比較單純的遊牧生活,現在看起來還是不一樣的。
對於這裏的霧氣會消散魔力,沐恩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魔力回路本就特殊,再用著特殊的秘法,基本上就代表著自己對於特種情況的免疫能力比一般人小強得多。
當然他也不會因此掉以輕心。
在走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沐恩進入了田野之上,那些水稻和作物看起來並沒有受到嚴重影響的樣子,並且似乎仍然在進行著自己淨化空氣的作用,沐恩去到它們的中間,可以感覺到原本輕微的不適感也消失了。
這裏的霧氣是有毒的,這點幾乎可以肯定,但是對於亞精靈來說,這種程度的毒性沒有什麽傷害。
否則的話,進入了此地半個小時以上,怎麽說也應該出現了某些異常情況,可是沐恩連頭暈都感覺都沒有。
非要說的話,那種感覺其實有點像是在抽煙,除了有點剌嗓子外沒有任何不適應。
走在田埂上繼續前進,沐恩並沒有發現散落的莊園式建築,聚居的方式更像是帝國的鄉村,並且是那種沒有大地主管理的鄉村。
然後他看到了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是他隻瞥了一眼就沒有再看,甚至手中連霧氣都沒有就徑直的往前走。
路過之後,又模模糊糊的能夠不時看到人影,但是他對此充耳不聞。
直到迎麵撞到了一個。
這裏是農村,沐恩太知道那裏的那些人影是什麽了,除了稻草人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但是他走到了這個稻草人的麵前,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沐恩歎了口氣,摘下手套去摸了摸麵前的稻草人。裏麵蓬鬆的手感沒有任何的問題,除非是有人這麽充滿“趣味”的將肉打成了肉鬆再塞進去。
但是外麵的“衣”卻是人皮。
精靈族係的生命就沒有特別皮糙肉厚的,所以如此紮實如同皮革的手感說明了製作這些稻草人的人恐怕是將這些受害者的脂肪層都給割了下來,再用特殊的方法保證它們不會輕易的變質。
就像皮帶那樣。
摘下稻草人的帽子,取下上麵的黑布,但是裏麵並不是人臉,沐恩看了兩眼,突然不知道自己當下的心情究竟如何。
照理來說應該是如釋重負,但是他卻覺得有些……意外?
意外的意外,這種感覺竟讓他無奈的笑了起來。
但是笑過之後,還有些更現實的問題需要解決。雖然對物品進行了精細加工處理後確認時間會困難不少,但是還是又辦法可以確定大概的時間的。
在秘境之中和秘境之外執行任務的最大區別就是秘境中的一切東西基本上都需要進行現場的探索,但是在現實世界,高塔雖然很不厚道的會經常把沐恩送到危險的地方,但是也會給他豐富的資料和已經反複驗證過基本上可以確保是正確的信息。如此一來,沐恩就可以根據自己的能力和目標的信息進行行動的統籌規劃。
而他恰好特別會這個東西。
雖然這次的信息非常的少,最後一次裏麵的人和外麵取得聯係也已經是一周之前了,所以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們此刻都已經遇害。
但是加害者是否會把他們做成這樣非常具有藝術感的稻草人是沐恩需要進行確認的,這裏的迷霧出現的時間並不算久,所以如果這裏的稻草人非常的新,那麽沐恩就要比較小心了。
沐恩抽出戰鬼,將人皮縫合的地方挑開,然後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縫合處的磨損痕跡。
這種氣氛非常的壓抑,周圍是厚重而無法看穿的濃霧,麵前是已經失去溫度的同類的皮膚。
掐在此時,沐恩咽了口口水,他後退半步,竟然有些心慌的感覺。
這個稻草人的皮革,縫合處竟然有些黏連的痕跡。
那種感覺並不是膠水粘合的感覺,而是……肉重新長在一起的感覺。
沐恩縫過不少針,不管是頭上還是身上,這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但是在一副人皮上,這個情況就顯然會讓人感到害怕。
也是因為這種情況,沐恩沒有辦法依靠斷口判斷這個東西究竟出現了多少時間。
好在沐恩也算是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所以很快的鎮定了下來。他知道有些魔藥可以讓細胞脫離本體之後繼續生長一段時間,算是激發最後的潛力。
不過這樣的魔藥隻是能做到這點,並且以此證明它們的藥性剛猛。但是除非在實驗室,沒有什麽人會將這種東西這麽使用。
那種魔藥往往是在某個人重傷不治後的特定時間段內,強行用這樣的方法對其致命傷進行醫療,然後在進行身體喚醒。
出想過少數的成功案例,但是絕大部分人並沒有這樣的運氣和條件。
所以這樣的情況出現在當下沐恩不得不考量當地民風的彪悍程度了。
他回頭看了看,走到農田裏當然是很好確定自身的方位的。而且沐恩之前也始終都是在田埂上規規矩矩的前進,所以如果想要回去尋找那些稻草人,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是他想了想,取出黃金之心,然後嚐試調度其中的魔力,但是失敗了。
出口被成功打開,但是沒有隻有少量的魔力溢出,這樣的填補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沐恩沒有辦法坐待一心三用,即在戰鬥的時候打開黃金之心並且和自己的回路完美溝通。
他可以做到上述組合的任意兩種,但是沒有辦法同時做到三種。
這樣的話,對於戰鬥的裨益就相當之小了,但是好在可以讓自己始終處於擁有魔力的狀態。
隻要有魔力,在這裏就可以算是比較具有優勢的情況了。
隻是,這裏的霧氣並沒有出現那種與自己的魔力等價交換的情況,吸收了來自黃金之心的巨量魔力後也沒有任何的變化。也就是說這些東西並不是所謂的淨化之力,而是真正的沐恩沒有見識過的力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沐恩認為此地的核心也有聖器的可能性。
自己的同齡人中,也寫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聖器了,特別是吉爾伽美什他擁有的聖器令人羨慕,雖然當下還不夠強大,但是作為咒術法師,未來可期。
而莫德雷德也是擁有聖器的人,當初在麵對那個類古神生物的時候,也向沐恩展示了強大的破壞力。
但是他們的那些聖器都是羨慕不來的,其他人就算遇到了這些東西爺要思考一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的問題。否則的話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而對於沐恩來說他自然不會太過擔心這樣的問題,但是他的問題更加困難,那就是自己未必可以對付得了聖器哪怕是無意識製造出的環境。
但是現在也不可能回頭,沐恩在繼續前進的時候使用了風元素的魔法,那些濃霧可以被風息卷成漩渦狀,但是看起來自己身邊的濃度仍然不會降低。
並且沐恩雖然不會被這裏的霧氣吸收魔法,但是也沒有辦法從這裏的空氣中吸取魔法,換句話說這裏是個秘法真空地帶。
如果這裏是有敵人存在的,並且可以像流嵐那樣在濃霧中感查環境,那麽沐恩在他的眼中,此刻絕對如同燈塔。
在回路中的魔力並不會自行遵照秘法流動,而要掩蓋自己的氣息是需要運轉秘法並且持續釋放出魔力的。沐恩當下不可能這麽奢侈。
繼續向前,大概十幾分鍾之後,沐恩終於看到了村莊,村莊外麵是有牆的,用木頭製成,間斷有刺,隻能用來放放山賊。
這種時候自然沒有人給他開門了,所以沐恩也沒有走正門,而是直接爬牆翻了上去。
空氣很安靜,隻能聽到風細微的聲音。
地圖上這邊的村莊基本上連成一片,但是也有相對的獨立性,所以沐恩覺得自己可以進行片區內的搜索。
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得出要殺人才能離開的結論的,似乎從邏輯上非常難已成立。
這裏又不是密閉的空間……
沐恩跳下那個低矮的城牆,然後有重新走了上去,並跳出,沒有任何別阻礙的跡象。然後他又慢慢的走到田野上,準備回溯。
他是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如果有條件,他願意把所有的情況都探查清楚才謀定而後動。
然後他發現了個問題。
那些稻草人不見了。
“插著棍子還能跑?不至於這麽妖孽吧?”
沐恩看向原本立著稻草人的地方,翻了個白眼,但是沒有因為這種詭異的情況而被嚇到,接著向前走去。
此時,空氣中傳來鐵鏈碰撞的聲音,並且似乎還有比較沉悶的腳步。
一個巨大的人影從迷霧中現身,腰間有著數個扭曲的人頭。
看來就是這位仁兄製作的稻草人。
身高將近兩米五,而且身軀異常寬大但又不臃腫,身上掛著鐵鉤尖刀一類的東西顯得他相當的威武而具有壓迫感。
“看來就是你做了這些東西並且不讓它們出去。”
那個人沒有回話,但是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讓沐恩交給他某些東西。
“你想讓我給你什麽?”沐恩不明所以,他沒有接到任何主線任務變更的通知啊。
見到沐恩並沒有給他想要的東西,那個頭上帶著麵具的人便放下手搖搖頭,示意他不能離開。
沐恩看到這個架勢,笑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才不能離開嗎?
那是不是殺了他就可以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太好了。
哥哥我呀,最喜歡單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