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惡魔托恩
時間點點過去,沐恩逐漸發現了不對勁,如果用窮舉法在這個鬼地方可能要耗上一周。
這裏太黑了,他無法準確的知道外界的時間流逝。而且因為之前在進行高負荷的運動,他的脈搏也不再規律,不能依靠脈搏來確定時間。
之後他想要直接擊潰這些煩人的攔路書櫃,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麽打也無法將這些朽木粉碎。
“真是跟迷宮命裏犯衝。”沐恩哀歎一聲,這個迷宮相對而言之前遇到的那個秘境來說倒是很簡單,可以理解為一個簡單的一維平麵。可即便如此走平麵的迷宮和第一人稱的迷宮可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可以說哪怕是這種沒有多層次的迷宮也可以輕鬆的困死沒有任何準備的人。而且,當下沐恩手中沒有筆紙,他沒有辦法畫地圖,隻能依靠純粹的腦力來記憶。
其實當下這種情況,最輕鬆的應該是西蒙。風息疊加著聆聽的天賦可以快速辨認出許多的死路,隻要是在他的感知極限以內。
托恩在自己的堡壘中當然也能輕易地察覺到三人的情況,除了每個人的天賦之外,就連靈魂都一覽無餘。
所以西蒙那邊是非常寬闊且空曠的迷宮,幾乎沒有能讓他感知到極限範圍的死路,所以他其實和沐恩等人一樣,現在也如同沒頭的蒼蠅般亂撞,而且還因為自己的回路,他走的比剩下的兩個人還要更辛苦。到了第一天的深夜,沐恩其實和迦爾納之間隻隔著兩堵書櫃了,沐恩從來沒有覺得知識原來是如此的有力量,自己甚至沒有一點辦法。他本想借此機會直接衝到書櫃頂端翻過去,但是那些人麵獸身的怪鳥全部停在了自己身邊書櫃的頂上,即便沐恩有以一當十的豪邁氣魄與實力,在這樣龐大的基數麵前還是沒有半點機會的。
迦爾納也早已經放慢了自己傳遞信號的頻率,因為他還需要來警戒可能出現的其他危險。況且他的頭上也有怪鳥,搞得他現在壓力非常大,很是害怕這些自己沒見過的鬼東西會不會突然襲擊自己。
托恩其實很想要直接讓他們出現在自己的麵前,跟他們說完話之後帶著東西去西方殺人。但是不行,他現在的狀態其實非常的差,突然被強行提升到聖魔導師境界,並且還是超越了自己原本極限的提升,這給他的感覺已經不是難受了,而是想死。
他們可是生活在地獄的生命,經受無間折磨的存在,如安舍爾的那柄奈落,其中附帶的折磨法術在他的身上即便不是撓癢癢,但也不會讓他覺得很辛苦。能讓它們感覺想死,那樣的痛楚無人可以想象。
沐恩感覺自己已經很疲憊了,但是他不敢睡覺,頭頂的怪鳥就像是草原上獵食腐肉的禿鷲,它們的眼神一直都帶著極度的渴望看向自己,沐恩不想被這種東西變成屍體。
但是在現在的沐恩感知中,他周圍所有的岔路最終都是死路,如果要回去到第一個可能出現轉機的節點已經很遙遠。而且又要重新開始分析路徑。
記憶是非常消耗腦力的,沐恩感覺自己現在已經目眩神。迷隻想躺平睡覺,可生活的壓力就這樣壓迫著自己。
“如果我能活著離開,我一定要暴揍迦爾納一頓泄憤。”沐恩對自己說道,之後他便頭也不回的原路返回了。
走了一會之後,沐恩突然抬頭,因為他發現書櫃上的怪鳥已經不再緊盯著他了。
“原來如此。他們是為了讓我不會那麽輕易的走到迦爾納身邊。”沐恩這樣想著,又跳上了書櫃。
“七麵牆!”沐恩跳上之後立馬回落,並沒有給怪鳥攻擊自己的機會。
看默契的時候到了啊。
魔力流速開始暴漲,一個個的奧術符文在身邊凝結,為了防止在此地覬覦自己的存在發現自己要作弊,他還特意用了個非常罕見的傳送法陣集結方式。
之後再次躍起,閃耀的長槍脫手而出。
僅僅幾秒之後,托恩就驚訝的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臉上有些驚喜的意味。
“這個小家夥就是永恒之王所垂青的人嗎?真是……厲害啊。”
“你終於來了,我差點餓死了。”迦爾納睜開眼睛,看到沐恩此刻正站在自己身邊。
“少廢話,出去我一定弄死你。”沐恩現在大汗淋漓,威脅完對方後就然後直接躺到地上開始睡覺,他已經完全撐不住了,要不是自己的腦袋機靈,說不定兩人還要三天才能見麵。
沐恩蘇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兩個人必須要快點找到西蒙,要不然他估計會餓死。
西蒙此刻也的確感覺非常疲憊,身體和心靈的雙重疲憊,而且他顯然並沒有沐恩與迦爾納之間的默契,隻是在漫無目的的移動,其實這在很大的程度上會導致沐恩和迦爾納更難找到他——除非他的運氣好到人神共憤。
但沒關係,雖然三人並不知道,不過他們的救兵正在路上。
在到達土原的時候,漱月殿下感覺自己的胃裏翻江倒海,安舍爾站在坡地上,他能感覺到這裏的地麵下有邪惡的力量在向外逸散、
實際上空氣中的邪惡力量非常少,如果不是安舍爾逼近高級魔導師的實力加上他世間罕有的天賦敏感,那麽也沒有辦法將其發現。
可以說這種濃度,哪怕是塔瓦西斯與他同樣的魔力水平,在沒有提前知情的情況下,也無法將其找出。
“他們在哪?”漱月捂住自己的胸口,總算是將自己的身體調整了過來。
“在遠處……您就留在這裏吧,這地下存在很危險的東西。嗯……不,您不要留在這裏,把這柄劍拿好,前往邊境尋求那裏守將的支援。”安舍爾仔細的感知了幾遍之後,對數月說道。
雖然其中的逸散的力量很微弱,但那些魔力的純粹程度超乎安舍爾的想象。
眾所周知,魔力的本身是無屬性的,在魔法師的體內也是如此,但是無數的元素可以沁染魔力,將其性質轉變,變化為有元素傾向的魔力。
魔法師本體在修行的過程中,魔力也會根據魔法師力量的提升,而發生趨同的變化,可以說是世界上沒有誰的魔力是一模一樣的。而這種看似無屬性實則沾染了強烈個人印記的魔力就相當於法師的身份證,它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周圍的元素對其進行影響,這種被同化的反應會發生的更慢。
越高等級的魔法師身體中逸散出的魔力就越是如此,那種特殊的個人印記可以將魔力的不穩定性質保護的非常好,這即是所謂的“純粹”。而大天使安舍爾此刻感知到的魔力,哪怕他嚐試用自己的魔力去進行主動入侵式的感染,也無法將其快速轉變,如果與這個魔法原本擁有者的主人對陣,那樣的魔力鎖與魔壓幾乎可以讓他窒息。
如今,能讓兩柄聖器在手的安舍爾做出如此判斷的,隻有可能是宗師以上的強者,所以安舍爾立馬就明白,這裏恐怕不是自己可以應付的了。
雖然直到自己到達摩印行省為止,都沒有更糟的消息穿過來,但是安舍爾不能保證裏麵的情況就一定很樂觀,他需要快點進去把沐恩救出來,如果對方隻是個宗師的話,那麽他引燃“奈落”和大日之影,可以嚐試擊殺;如果是大宗師也有機會將這個隱匿的很好的要塞炸碎,到時候他利用法陣將沐恩傳送出來,並且當大陣粉碎對方的氣息暴露,高塔那邊的增員立馬就到。
隻是,這麽危險的境地自己出去能不能出來都不好說,實在不能讓精靈王的獨女陪自己冒險,讓她帶著自己的信物去尋找增員,雙方的存活率都能顯著提升。
“情況這麽危險嗎?那您還是和我一起去那邊尋找高手吧?”漱月看了眼自己的老師,明朗如同星辰的麵龐上仿佛都暗淡了些。
安舍爾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師弟不能死,我必須要去救他,至少拖住時間。如果他死了對整個帝國都是巨大的影響。您還不知道吧——其實我也是才知道,我的老師他在最近運用奧術力量驅動星算,確定了沐恩就是西索的轉世。他我們帝國前五百年最強的聖魔導師、開國元勳,被稱之為月神。如果沐恩可以扛過這些劫難,活下來的話,就有機會超越狄亞勳,成為帝國的第一位半神,至少是為板上釘釘的強大聖人。”
“可是您也可以成為聖人啊,為什麽這麽不愛惜自己的天賦?您在任何時代都不應該成為敢死隊吧?”
“您很善良,公主殿下。但是世界上總是會有與我們利益相衝突的存在。星辰之淚落下的時刻,人人敢死,我又算得了什麽呢?如果我的死能換來帝國的一位半神,那麽帝國與我的家族就一定可以在亂世中延續下來,這是我最崇高的願望。”
漱月不再說話,算是默認了安舍爾的選擇。
安舍爾向公主低頭致敬,他感覺到一股屬於“梵音”的力量流入自己的體內,數量可不算少。
這下,單論權能的數量,安舍爾是這個大陸上最多的人。
“兩種權能符合很強,您……一定要速戰速決。”漱月向安舍爾施禮,然後拔地而去。
“其實是西索的轉世又如何呢?又沒有前世的記憶,天賦也比前世更高——甚至連回路都與前世截然不同。是與不是,沒有意義。”安舍爾看著漱月遠去的背影,微笑道:“如果他隻是西索或是西索的轉世,愛誰救誰救,關我屁事。”
這時候,風揚起的黃土遮蔽了視線,等到塵埃落定的時候,那位絲毫不介意向世界證明自己就是親疏有別的大天使已經不見了蹤影。
此時,實力強度剛剛超越了安舍爾預料的托恩已經清晰的感查到了來著,視線穿過安舍爾的身體甚至沒有引起他的警覺。
“說起來,他們到底是什麽啊?我原本以為是精靈,但是差距又不小,剛剛他身邊的那個倒是血統純正。”托恩仍然活躍於世的時候,世界上還沒有亞精靈,所以這讓他對沐恩所處的物種感到好奇。
除了超越聖人的存在,否則不可能有人可以逃得過高塔羅天大陣的眼睛,帝國內所有的宗師都被密切的注視著,除非他們在要塞之下隱匿。但如果是聖人,是無法完全隱藏住自己身上那種極為特殊的氣息的。這也是安舍爾自信的源泉,但是他當然想不到這件事會牽涉到什麽樣的存在。
他順著逸散出的氣息不斷溯源,終於在十幾分鍾之後於荒原上找到了那個被挖開的封土基本塌陷的入口。碎石板上,他看到了那句警告,但是沒有絲毫猶豫,便俯身鑽了進去。
不省心的師弟,師兄我又來救你了。
剛剛進入甬道,安舍爾就感覺到了強烈的空間魔法氣息,這讓他沒有辦法正常的落在本應該落下的位置,而且無奈的是,他雖然能感覺到,卻無法反製。
落入中央的祭壇,他掃了一眼,發現認不太出來也就沒再管,當初自己是二十餘歲才拜入塔瓦西斯門下,看的奇怪的書確實沒有沐恩多。不過他也沒有這樣的興趣,他現在隻想要找到自己的師弟。
“這裏怎麽這麽黑?”安舍爾抬頭看去,那些被點亮的魔法水晶能夠提供的亮度顯然完全無法滿足安舍爾的需求,他伸手朝天一指,太陽的影子就出現在了他的背後,無窮炙熱的光輝照亮了整個大殿,八扇銘刻著不同象征著邪惡存在的門出現在安舍爾的視野中。
“隻有那扇門是打開的,”安舍爾看向永恒之王的浮雕,“那他們應該就在那裏。”他感受到了些許殘留的痕跡,也感受到了許多詭異的力量。這令他的心中愈發不安了。
衝過門廊,他看到了那本書,書上已經寫上了沐恩的字跡,但是傳送法陣已經失效,安舍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開始凝神細查那個法陣殘留下來的痕跡。
惡魔作為最會玩弄欲望的存在,他們也很清楚如何壓製別人的欲望。大多數人一位這是他們的熟能生巧,但實際上這是他們付出代價之後所獲得的的“能力”。托恩在自己的要塞中壓製了名為恐懼的情緒,讓困在迷宮中的三人一直都孜孜不倦的尋找著可能的出路,而根本不去想能建造出這樣迷宮,並且持續為其提供力量的那個存在肯定可以隨意的捏死自己這樣的事情。
就像永恒之王所說的,這個惡魔經過數千年的寂寞已經不想讓絕望這幾個弄死好不容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人了,他隻想給自己找點樂子好填補千年的空虛。
不過原本的打算,其實是讓他們永遠的留在這裏陪自己玩樂,他會用一些方法讓這些人雖然饑餓但永不會死亡,雖然疲憊但可以不必停下,雖然迷茫但永不會絕望,直到成為迷宮中的遊靈。
這樣一說,好像也是種折磨?
管他呢,我可是惡魔,難道還指望我幹什麽好事不成。
又是十分鍾後,安舍爾將法陣的最後一個筆畫勾勒出來開始向其中釋放魔力,但是在剛剛點亮法陣的那個瞬間他驟然反應過來這是個隨機落點法陣,隻是這個時候想要結束法術釋放過程也已經不可能了。
落地的瞬間他就找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魔力上湧、奈落出鞘,沒有絲毫廢話直直的衝破無數書櫃來到那個人的麵前。
數道風刃落下,但是都被安舍爾輕易彈開。
“是我。”隨手一揮,身邊的煙塵被揮散,他麵前的那個人愣了幾秒,張大嘴巴仿佛不敢相信。
“安舍爾大人!”
“西蒙,你既然是沐恩的秘書,就應該適時地提醒他不要天天作死。”安舍爾有些生氣,怎麽一個個都這麽嫌命長呢。
“真不是我們的問題,迦爾納少爺執意要打碎石板,我和沐恩大人一看到就立刻往回走了。隻是這地方邪門,趁著沐恩大人和迦爾納少爺說話的工夫,突然就把我們吸進來了。”
“這個迦爾納……怎麽哪次都有他!過年不回家,把沐恩拐跑道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給我添堵!”安舍爾青筋暴起,看起來恨不得生撕了這個摩印行省的小混蛋。
“大人您消消氣。”
“他們在何處?”
“我要知道……”
安舍爾沒等他說完,也知道了問他還不如去問自己已經癱瘓多年的太爺爺。所幸就直接提著西蒙的衣領開始橫衝直撞。
“什麽聲音?”沐恩耳朵動了動,聽到了這些仿佛被釘在地上的書架發出了震動,自己當時可是怎麽打都沒打碎的。
托恩做在王座上,撓了撓自己的臉喟歎道:“這什麽啊,為什麽他身上還有權能的力量啊?好家夥,那把刀還有地獄的氣息,這要不是剛剛永恒之王來一趟我還可能要死在這。那也……太丟人了。”
雖然宗師在自己的要塞中大概戰鬥力可以被視為一個聖人,但是全能這個東西,沒有他就是沒有,聖魔導師們如果施展領域那麽也可以被視為要塞,宗師們無論是怎麽樣也很難打過的——除非你的要塞是塔瓦西斯設計的,但是有如此殊榮的防禦建築除了帝都之外,隻有八方鎮塔和邊境要衝。
所以說,向托恩這樣四千多年前的老古董,他的魔法運用水平相較於現在還是低了不少的,驚出點冷汗也很正常。好在惡魔擁有很強的學習能力和本身的素質,所以如果要出去的話,學起來也不會太費力。
“來了!”沐恩感覺到那個振動的來源在亂竄了一會後突然開始有目的性的向自己奔馳而來。
“還等什麽?快跑啊!”迦爾納跳起來,也顧不得那麽多,拖著沐恩就開始往後撩。
“別去!那別是死路。”沐恩掙脫不掉,隻能對他喊道。
果然,在轉過兩個完之後,迦爾納成功的把自己和沐恩都堵在了死角,這下子他們都覺得自己要魂歸英靈殿了。
“迦爾納。”感受著震動越來越近,沐恩突然喊了句迦爾納的名字。
“兄弟,什麽都別說了,認識你我很榮幸。”
“不不不,我想說的是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托恩在王座上聽到這句話被逗笑了,他發現原來壓製下絕望也是可以給自己帶來很大樂趣的。
而另另一邊,兄弟兩個正打算做最後的反抗,銘刻著火鳳凰的長劍釋放出的熱量仿佛要將本身都給融化,迦爾納的萬物貫穿光芒如同流星破空。
“就是現在!!!”沐恩大吼一聲釋放出手中的魔法,迦爾納雖然什麽也沒看見但是完全的信任沐恩門將萬物貫穿擲了出去。
下一秒,沐恩感覺有人在摸自己的頭發。
那一刻,他知道了心髒驟停是什麽感覺,他緩緩的抬起頭,大起大落的心情讓他差點真的當場就過去了。
“師兄,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嚇人。”說完,沐恩兩腳一攤,幸好被安舍爾扶住了。
“這樣速度的對手你怎麽能不先布置一個限製性的法陣、至少也是個標記法陣吧,至少要讓自己的術式打到對方才行。”安舍爾看到自己的師弟還活蹦亂跳,心情不錯,然後一拳把迦爾納打暈了過去。“他如果不是你的朋友,現在該死了。不要老是跟這樣沒腦子的人一塊玩,他們爛命一條,死則死矣,你可不是。”
“這話說得很偏頗。”沐恩驚魂稍定,揉著自己的心髒說道。
“行了,咱們走吧。”說著,安舍爾就打算驅動自己留在地麵上的法陣印記,將四人傳送出去。
“來都來了,”周圍的場景突然開始發生變換,“先不要著急回去。”下一刻,托恩在高大的王座上站起。
他的王座,是由無數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骸骨構築——之前沐恩等人發現的那些惡魔骨架,在這些骸骨麵前就像是沐恩第一次見到努比斯時那樣體型上的巨大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