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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月華之兆 第二十九章 憑誰無恨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那四個孩子!”


  “實話告訴你吧,其實其他三個人我根本不在乎。但話說回來我在乎的那個人,你以為我不救他他就真的會死在這裏嗎?笑話,你低估了他的重要性,就算你現在殺了他,他五百年後也可以成為聖魔導師,到時候再回來替我報仇,我也不介意。”說著,安舍爾已經走到了黃泉邊,正轉過身挑釁般的對著幽魂微笑。


  “他有魂盞?”罕沉默了。


  “你殺不殺啊,我還等著你衝過來我好下去泡個澡呢。”


  “他是史詩?”


  “關你屁事。”


  “……我認為我們還有商量的餘地。”


  安舍爾聽到這話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說著,他將幹屍放在水潭邊,然後自己原地坐下。


  “我放你們走,條件是他未來要回來這裏救我的妹妹。作為交換,你留下來。”罕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你說他的靈魂出竅,我要看他的情況。”


  “這種情況很難辦,但是他若真是史詩,高塔會想辦法給他治愈的。”


  “我要看到那四個孩子。”安舍爾再重複了一遍,並且條件加碼。


  罕沉默半晌,轉身潛入黑暗中,片刻後,將四個孩子帶了過來。


  但是沒送到安舍爾的麵前,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腳下。


  “你將我妹妹的身體還給我,我就將這四個孩子還給你。”


  “你先將金頭發的給我,然後我將你妹妹給你。之後我再過去,你將其他三個人還過來,並且放他們離開。”


  “我怎麽相信你?”


  “你想笑死我嗎?你一個倀鬼、燃魂燈裏的邪靈,跟我講信譽?”


  罕將頭扭轉了九十度,看著安舍爾,沒有說話。


  安舍爾沒辦法,伸出手指以父親烏瑪什的名義起誓。


  罕聽到烏瑪什的名字,了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會有那太陽的權能。你就是那個孩子……著真是……令人嫉妒的天賦。”說罷,他將沐恩丟了回來,而安舍爾也將瑰洱的屍體交還回去,此刻空氣中的空間禁製仍然存在。


  安舍爾自空中接下沐恩,釋放出輕柔的魔力檢查著他的身體。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的小天使此時微微睜眼,極盡虛弱的呢喃道:“師……兄……是你嗎……”隨後就再次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


  安舍爾將沐恩抱在懷裏,微笑的撫摸著他的頭發,輕聲對他說是的、是師兄,不要擔心,他一直都會在。


  而另一邊,因為吸收了太多了靈魂而變大了許多的幽魂罕也傾伏在地,完完全全的,籠罩住了妹妹瑰洱的遺體。


  他在那具形容可怖的幹屍耳邊低聲細語,如此溫柔,仿佛在安撫受驚的孩童。


  “瑰洱,我的薔薇。看吧……哥哥沒有騙你,哥哥從不騙你,哥哥……來救你了。”


  喬克看著雙方這般溫柔的模樣,饒是常年與殺戮為伴的裁決者也罕見的感慨。


  “人生至此,憑誰不是可憐人呢。”


  安舍爾將沐恩抱起,遞給了張伯倫,並且將所有的魔力分還給了二人。


  “在這裏呆著,你也會變成幹屍吧?”喬克看著安舍爾的眼睛問道。


  “沒關係,若有一天沐恩能回來複活那個叫瑰洱的女子,當然也可以複活我。”安舍爾似乎並不恐懼。


  喬克轉過頭對著那邊仍在碎念不止的幽魂喊道:“喂!你敢把他留下,不怕炎陽聖者的報複嗎?”


  “烏瑪什大宗師嗎?真不敢相信如此年輕就成聖了。不過無妨,他並非精神法師,我有把握在他殺死我之前殺死他的孩子。並且就像他……是叫安舍爾對吧,以他剛剛所說的,若那個孩子可以成為聖人,那麽就可以複活他,若是別人來了,他則會死。我相信高塔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喬克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安舍爾笑著製止了,他站起身,慢步向罕走去。


  待到安舍爾走到他的身邊,罕才解除了空間禁製,並將其餘三個孩子隨手丟了回來。


  張伯倫湧動回路將空間撕裂,然後抱起兩個人走了出去。


  秘境的大門緩緩的關閉,不知道安舍爾要在裏麵待上多少歲月。


  離別之時,四輛馬車停在斜陽之下,張伯倫與喬克辭行。無人傷亡,戰況似乎可以算得上是大獲全勝。


  但張伯倫的心情一點也不輕鬆。


  喬克送了他壺酒,作為餞別與寬慰之禮。說是他從某地聽說那裏的諺語,痛飲美酒可忘憂。


  張伯倫看起來相當不屑,但還是收下了。


  管家站在車邊,麵帶笑意彬彬有禮的向張伯倫告別,他既沒有關切眾人的身體,也沒有疑問為什麽安舍爾沒有一起返回,隻是說著老生常談的客套話,例如諸位大人辛苦,又如抱歉這次沒能幫上什麽忙。


  張伯倫也隻好客套回去,做著這些虛情假意的寒暄,以防落個不知禮數的汙名。


  大概在返程第三天的時候,沐恩醒了過來,但是他的狀態很差,總是在半夢半醒間流離。


  剩下的三個人在同一天稍晚一些的時候醒了過來,身體裏灰黑色宛如泥垢的魔力已經消失,精神狀態也恢複了正常。


  不會有人不認識高塔的流雪長袍,所以在

  他們向這個長得比女子還要美麗的人道謝後,便安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車廂中。


  這些天來張伯倫一直在嚐試幫助沐恩維持健康,但收效甚微。


  幽魂罕的縫魂手段相當精妙,但依然治標不治本,而他能做的則更少,隻能努力維持著這治標不治本的狀況。


  也虧得他的頭發本就是白色,要不然這段時間他肯定會愁出幾縷銀發。


  十天的日月兼程,張伯倫終於回到了帝都複命。


  沐恩的同學們已經乘坐法陣回到了各自的行省,而沐恩則隻能坐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可以預見的是,他們今年小學期的成績估計是不會太高了。


  “烏瑪什大人可已知道此事?”


  “回大人,還不知。”


  “嗯……好的,這件事我會親自去函給他。你此行也辛苦了,之前你去新塔院任職的申請,我已經特批下來。在塔院今年開啟第一批招生後,你依然還是跟著你的導師,於空間魔法係任職,具體的安排,就聽他的吧。”


  “感謝塔主,張伯倫定不負所托。”


  “先下去吧。”


  在張伯倫離開後,塔瓦西斯單手撐住自己的額頭,顯得十分糾結。


  這種糾結不是指對某些事情難以做出抉擇,而是太多情緒混跡在一起而雜糅出的心情。


  是夜,他寄出兩封信以傳書台送之。


  一封給狄亞勳,一封則是給烏瑪什。


  空曠的神殿中,狄亞勳拆開信,嘴角浮現出一抹譏笑。


  “需要回函嗎?”嬌媚的利維坦半坐在桌麵上問道。


  狄亞勳搖了搖頭,“第二封來函馬上就到。”


  話未說完,利維坦便感受到了外人的氣息,將身形隱匿。


  “大人,聖人烏瑪什來函。”


  “我知道了,就放在那裏吧。”


  使者離開後,利維坦又在剛剛的位置重新出現,歪著頭,似乎在問他是否要去。


  “史詩級天才和烏瑪什的兒子,還個麵子是要賣的。所以這幾天有勞你守護神殿了。”狄亞勳站起身來,摸了摸利維坦的秀發,似乎是那這個當做獎勵。


  “對我都不見你這樣積極。”利維坦撇撇嘴。


  “話不能這麽說,也是有過的。”


  利維坦起了好奇,稍稍將身子坐正了些問道:“什麽時候?”


  “當初想殺你的時候。”


  “……你性格一點也不像他。”


  “幹嘛要活成別人呢,那豈不是代表要經曆和那個人一樣的遺憾?”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其實教宗聲音裏的情緒一如既往的平淡。


  “所以你是想要經曆新的遺憾?”


  “是恰因為我經曆了不一樣的遺憾,所以我不再是我,亦不是他。”


  “所以你和他一樣迷人。”


  狄亞勳聽了這話,竟然罕見的笑了,而且是那種可以確切的感受到是發自本心的笑意。


  “我活了兩百年,就迷住了你這麽一個深海族的神明。若是說人,還真是一個都沒有——年輕的時候或許會有不少吧。”狄亞勳自嘲道。


  利維坦站了起來,理了理自己輕薄的衣服,眯著眼睛笑道:“其實現在依然會有很多,隻不過你看起來太冷酷,地位又太尊崇,所以她們不敢說。”


  “若連坦白情懷的勇氣都沒有,那我寧願沒人喜歡。”


  利維坦伸出食指,輕輕的擱在了狄亞勳分明的唇上。


  “其實——你還是從前的你,隻不過你始終在裝一個心目中的教宗。其實沒有必要如此,有些遺憾,是有選擇的餘地的。”


  狄亞勳如永恒冰封的眉間似乎化開了許多,玄發垂落在腰間,給這個其實麵容十分年輕的教宗添上了些滄桑與神秘的感覺。


  他輕輕抓住利維坦的手,微微的歎息。


  “世間,憑誰無恨呢。”


  海潮洶湧,利維坦閉上眼睛,感受著那空氣中殘留的、令她無比眷戀的氣息。


  暮語森林已近北國,而教宗在極南之地,不知趕過去需要多久。


  然後人們就看到了,蘭特蘭蒂斯上空有流星自蒼穹劃過,整整五個晝夜,橫跨近十餘行省上空,激發了無數護城法陣。


  暮語森林深處,教宗大人正在冥想之中,周邊似乎隨手而為的大陣就讓方圓公裏之內的任何人無法找到他。


  又是一天一夜,教宗大人終於起身,張開手掌,一本虛無的書就出現在掌心飛速的翻動著。


  那不是《深淵教典》的母本,但這個虛影卻也有至少相當於六階增幅魔法的強度。


  手臂輕揮,周遭景物就已經變化,還未等亞伯罕反應過來,這個將沿路所有石壁撞穿速度卻絲毫未減突、兀出現在眼前的男人就已經將他的遏製在方寸之間,甚至連發出聲音都做不到。


  這時,已經半個多月沒有吃過東西,隻靠著魔力吊命的安舍爾睜開疲憊的眼睛,感覺自己可能是出現了幻覺。


  “教宗大人?什麽風把您吹過來了?”


  狄亞勳轉過身,對著安舍爾讚許的笑了笑,說道:“自然是太陽風。你做的不錯,還算是的對得起你那光榮的家徽。”


  “教宗大人謬讚了。”


  “不過比起你父親,你的戰鬥能力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


  安逸太久,讓教宗大人見笑了。”


  “無妨,先吃點東西吧。”狄亞勳丟給安舍爾一小塊麵包,和一點點清水。


  安舍爾感覺自己現在眨眼皮都累,居然就給自己這麽點吃的。


  “你現在身體情況很差,不能驟然過度攝入食物,先吃點讓身體適應一下,之後半個月你都得喝燕麥粥了。”


  安舍爾點點頭,十分勉強的將食物吃了下去。


  “那個幽魂,您打算怎麽處置?”他問道。


  狄亞勳低頭看向那個被自己拘在掌中的魂魄,笑道:“聽說你留下來是為了讓沐恩以後來救他妹妹?”


  “這您也知道?”


  “不知道怎麽來救你呢?”


  “聽著,咱們來做個交易吧。”狄亞勳對罕說,“我拯救你妹妹的靈魂,你則替我賣命,怎麽樣?”


  安舍爾見狀,出聲提醒道:“教宗大人,幽暗賢者死前這可以算是一座巨型的燃魂燈,他的話未必可信。”


  “無妨,我自有辦法。現在做出選擇吧,臣服、還是死亡?”說著,教宗放開了聲音的禁製。


  罕看著教宗冷毅的麵容,不敢置信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認識我?”教宗有些意外,然後轉念一想,四十年前的靈魂認識自己,應該也不算太過意外。


  “哪怕你再天才,還不到兩百歲,怎麽可能就成為聖人?”罕覺得自己的世界觀仿佛崩塌了。


  “我的時間有限,如果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把你和你妹妹的靈魂一起捏爆,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狄亞勳並不打算和他糾結這些他自己也不願談論的問題。


  但是這說話的語氣……


  怎麽那麽像之前的安舍爾?

  隻不過比安舍爾更強勢一些。


  果然說話硬不硬主要還是要看拳頭硬不硬。


  “我選擇臣服……隻要你能救我的妹妹。”罕一開始沒有認出狄亞勳,因為他不管是氣息還是氣質,都與印象中的那個人差別太大了。


  狄亞勳抬起頭看向安舍爾,調侃道:“燃魂燃的不是很徹底,還有得救。”


  伸手一握,五縷風雨飄搖的靈魂結界瞬間破碎,那粒被小心翼翼保護著的靈魂就被狄亞勳抓在掌心。


  再次揮手,景物已經回到了森林中。


  安舍爾在秘境裏傻眼了。


  教宗少了個人啊……


  站在那隻魔熊洞口的狄亞勳大人露出了一個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你說的沒錯,我一如從前,是個長不大的幼稚鬼。”


  說完,身影再次閃爍,將安舍爾帶了回來。


  “不好意思,忘記了。”狄亞勳一本正經的說。


  “我信你個鬼……”雖然心裏是這麽想的,但安舍爾嘴上還是說著不要緊。


  七天之後的帝都,裁決者的仲裁所進行了對亞伯罕的審判。


  供詞上,他是這樣描述自己罪行的。


  “在進入了秘境之後,幽暗賢者殘存的邪惡力量不斷衝擊著我們所有人,我們本來隻是想要對秘境進行觀測,卻沒想到不管我們用什麽方法,都出不去了。我們的儲備充足,但還是用了整整五天時間,才探索完了所有的迷宮。幽暗賢者的福音仍然會周期性的飄蕩在迷宮中,但是我們發現,隻要抵禦住第一波的攻勢,不陷入睡眠,就不會太受福音餘韻的影響,但是我門不得休息,所以五天之後每個人都疲憊不堪。


  最絕望的是當我發現這個迷宮沒有出口,它的盡頭就是存放著賢者頭顱的黃泉。


  這是個陷阱,當我們千辛萬苦走到盡頭,卻迎來了最強烈的一次精神衝擊。我的隊友們都逐漸變得瘋狂,而我為了救我的妹妹,將他們五人的靈魂都抽離洗掉了靈智,把他們的精神力作為封印不讓我的薔薇凋謝……其實,其實我也打算用我的靈魂作為第六道封印支柱。


  但是……我們大意了,我們疲於奔命沒有發現在身後尾隨的攝魂使者。它出現的時候我已經太過虛弱,它想要賢者的力量,而我說我願意作為為它誘拐靈魂的倀鬼,隻要它在獲得力量後肯幫我拯救我的妹妹。


  但是我失算了,之後再沒有高塔的救援隊,我們就像是被遺忘了。它就那樣懸吊著我的妹妹,直到……你們的到來。”


  “那你的隊友們為什麽會進入黃泉成為黃泉傀儡?”一名高桌上的官員問道。


  “哪怕是在有靈魂的時候,人也會被冥河福音吸引沉淪,更何況他們隻是失去靈魂的行屍走肉。我又沒有殺了他們,我隻是想救我的妹妹。”


  迪亞高坐在審判卓上,用手撐著自己的下巴,用冰冷的眸子看著被囚禁在被告席上的幽魂,從口中緩緩蹦出了一句話。


  “以堂皇借口,開脫殘忍罪責,以王權聖法,當殺。”


  堂堂裁決者的最高領袖,出現在這樣一個場合顯得很不平常。


  所以大家都在等著他的下一句。


  “但是,教宗狄亞勳大人,願意以教宗冠冕之位,保下他。陛下得知此事,亦應允。故,法外開恩,將其以身戴罪,記載於冊密切監管。諸位大人,可有異議?”


  會場鴉雀無聲。


  “那就——這麽定了。”


  極南,教宗站在黑海的懸崖邊,聽驚濤拍岸,身邊站著位身形虛幻的女子與他一同眺望遠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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