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華之兆 第十九章 黑鴉長袍
“啊哦!好像走進陷阱裏了。”迦爾納提醒了沐恩一嘴。
“數量比我想像的還要多。而且他們的狀態好像不大正常。”沐恩抬起頭,看著那些詭異的眼睛,的確還挺嚇人的。
迦爾納倒是不太慌張的樣子,挺起長槍準備應戰。
“不要輕舉妄動,咱們且戰且退。”沐恩將蒼青的雷霆灌注到長劍裏,照亮了周圍的景物。
“直接一鍋端不好嗎?就這些東西再來幾倍咱們也能搞定。”迦爾納槍上的增幅法陣也開始閃爍起光芒,空氣中的逸散魔力開始向兩人身上匯聚。
這時候樹冠上的地精們有幾個按捺不住,縱身躍下,結果就被沐恩和迦爾納的兵刃紮了個對穿。
“不要孟浪,地精生性自私膽小,他們敢來包圍咱們,肯定是有後手。咱們還是和大部隊會合比較保險。”
“你讀書多聽你的。”迦爾納表示無所謂。
說罷,兩人身上雷鳴漸起,青紅之色在曠林間交錯。
地精這個種族自劣化後就和精靈們完全不一樣了,不管是從天賦、壽命、相貌、品行還是個頭上,全部都被腰斬一般,唯一的優勢可能就是他們的提升速度比人類還要快,並且因為常年在野外掙紮求生,身體素質比較好。
但是雖然速度快,其實也和一小部分成年較慢的魔獸是差不多的,成年的早,死的也早。最長壽的地精也就隻有六十餘歲,隻不過他們大概從五歲左右就可以算是成年了。
地精們力氣不小,但是奈何沐恩和迦爾納都是雷院出來的高材生,若是全神貫注,萬不會被偷襲到。而沐恩也因為之前在村莊中得到了教訓,並不直接與這些頭腦簡單四肢也算不上特別發達的地精碰撞。
且戰且退了五分鍾,兩人發現圍在周身的地精不減反增。
“我靠,他們這是什麽路數,都不怕死的嗎?”迦爾納站在原地,微微喘息道。
經過剛才的長距追逐和現在的戰術撤退,雖然魔力的水準還基本保持在巔峰,但是體能被消耗了不少。一旁的沐恩和他的情況差不多,這多虧了之前在學校時候沐恩冒雨鍛煉的習慣,才能勉強跟得上這群大孩子的體力發展。
“而且你說他們可能有後手,但是看這樣子就是打算用人海戰術堆死咱們啊。”迦爾納有點煩躁,這群狗皮膏藥好像不怕死一樣就直接往身上貼,搞得他偶爾還會有些手忙腳亂。
“我就說他們不大正常,正常的地精應該在死了三到五個同伴就會往後退,他們是自私的生命。”沐恩劍刃上已經染上了惡心的墨綠色血跡。
又與地精們周旋了片刻,沐恩發現情況好像不對。
“圍而不攻,看樣子是想拖住我們。”沐恩皺眉道。
迦爾納哈哈一笑道:“天才,這一次我比你先想到。”
“那你不早說!”沐恩又一記揮砍斬殺了一隻疏於防備的地精,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臂已經開始有些酸脹了。
“說了也沒用啊,意義不大。”
“放狗屁的意義不大!他們的目標應該是村子,這是不想讓我們回去!我來突圍,你保持好魔力水平!”
沐恩的回路開始發熱,他決定強行突圍。
借助劍身的增幅回路,沐恩又使出了《蒼瞬幽境》中的另一個術式。
“蛇巢!”
幾道隱雷從地麵破土而出,在沐恩的身邊形成三層左右的雷霆護障,而另有許許多多細小迅捷的雷蛇從護障的縫隙中穿過自動尋索著溫度明顯高於森林環境的哥布林們。
耀光閃過,身邊的哥布林們紛紛倒下,有些機警的則趕緊跑到了遠處。
“咱們趕緊回去!”沐恩揮手解除護身障,又以一道風刃斬下兩端藤條勾在樹枝上以此快速行進。
迦爾納有樣學樣,斬下兩根藤條,將長槍背在身後跟上了沐恩。
身後隻剩下了十餘隻哥布林,仍在奮力的追趕著二人。
村莊上,火焰燒毀了大片的莊家和房屋。
伊麗莎白和黛芙妮死死瞪著眼前的“村長先生”。
村民們倒在地上,血在沙石路上隻流淌了不遠的距離就融沁在大地中。
“你們兩個還挺棘手的,不過低級的水法師都是這樣,更擅長防禦和限製,大抵隻有些輔助能力。”凱倫笑了笑,手中有一根焦木所製成的魔杖。
兩個姑娘在迦爾納和沐恩離開後突然間遭到了村長凱倫的偷襲,但是出身頂級學院,她們在千鈞一發之際合力擋住了凱倫的攻擊,並且在二人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努力抵抗著這位村長大人的進攻。
眼前的這個凱倫與白天沐恩等人所見到的有極大差異,眼前的這個凱倫是一個實力介於魔導士與高級魔導士之間的邪術師,聲音十分的沙啞。
“你們大概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真可惜,要殺掉這麽漂亮的姑娘,還真是叫人於心不忍。”話雖這麽說,但他手上那根魔杖虹吸魔力的速度卻在越來越快。
這時候樹林間突然飛出一根閃耀長槍。
“你的計謀已經被我識破了!凱倫!”
“什麽?!”那邪術師聽到破空聲,狼狽的堪堪閃避開。
轉頭望向一旁的樹林中,隻見到沐恩蹲在一根結實的樹幹上,左手呈爪狀擋在臉龐前,散發出蒼白的閃電,右手將綁在左胯處的劍抽出半鞘橫在腰間;而迦爾納則站在沐恩的身後,保持身體前傾投資長槍時的樣子。
在他們的身後,一輪勾月自天心來在其背。
還沒等凱倫反應過來,擅長速度與戰鬥的雷院二人已經從那根樹枝上驟然消失,兩條不同顏色的雷霆從凱倫的兩邊向他襲來。
拗口的咒語從凱倫的嘴裏快速的發出,他法杖中原本積蓄的力量就跟隨著這些咒語轉化成了烏黑的防禦障。
沐恩哼笑一聲,用最後的魔力念出了淨化術附著在迦爾納與自己的身上。
“我的目標不是你!”沐恩落在邪術師旁邊的地麵上,抽出插
在地上的長槍,甩給迦爾納。
“喝啊!”雷霆大盛,迦爾納在幾乎零距離的地方遞出了他那一招鮮吃遍天的萬物貫穿。
二人回頭轉身,麵龐在夜幕中看不太清晰,隻能聽見身後的爆炸之聲。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爆炸。
“你沒事吧?”迦爾納身體微微後傾的向女友伸出手掌,就像個救世主一樣。
而沐恩,他的金色秀發在夜風中飄蕩,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出來遊曆好像還確實挺有意思的。”
大火還在燃燒,但是村莊的損失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大,但是很可惜,留下來駐守的那些村民都被凱倫殺死了。
“還不到放鬆的時候呢。”迦爾納一撩頭發,“後麵還有十幾個狗皮膏藥。”
“但是我們魔力已經基本枯竭了。”黛芙妮看上去有些擔心。
迦爾納微微一笑:“不要害怕,尊貴的小姐,有我在此。”
“行了你,臭屁也要有個限度。”伊麗莎白擰了他一把,向兩個男孩子遞出兩瓶魔藥,那是之前沐恩煉製用以療傷的藥,也帶有一些微弱的回複魔力緩解疲勞的功效。
“你剛剛在森林裏那一招有點帥。”迦爾納佇槍而立,與沐恩閑聊道。
“還是比不上你一下把魔力抽空放出來的術式威力大啊。”沐恩謙虛道。
“這是天賦,教不了我也沒辦法。”
兩個女生喝下魔藥後就離開前去救火並且查看傷員,留下兩個其實已經消耗了很多體力的男生在這裏抵禦來敵。
“你這魔藥感覺效果不是很棒。”迦爾納喝過魔藥幾分鍾後動了動手腳,感覺手臂還是很酸。
“你當這是什麽啊?哪有功效那麽厲害的藥,隻是起個輔助作用罷了。”
等了幾分鍾,卻發現那些地精遲遲不出現。
“怎麽還不來?咱們去看看。”
“還是算了吧,再有點什麽其他的意外我可也沒辦法了。”沐恩雖然這樣說,但是他的懷表可還在口袋裏靜靜的躺著呢。
就這樣枯站了半個小時後,沐恩覺得危險差不多解除了,這個時候其實天已破曉,村民也該陸陸續續的起床了,他們就鳴金收兵,打算回屋睡覺了。
路過村長辦公室的時候,看到了兩個姑娘在門口很遠的地方幹嘔。
“什麽味這麽臭?”迦爾納皺眉捂鼻道。
沐恩上前詢問伊麗莎白,伊麗莎白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村長的辦公室。
走進辦公室,看到村長重度腐爛惡臭的屍體,沐恩也隻是從那身素錦辨認出來著應該就是村長本人。
“邪術師的手段,他被腐化力量感染了,看樣子是偷襲,沒有打鬥痕跡。”
沐恩退出房間後,強忍著胃裏翻江倒海跟迦爾納說明情況。
“我去門口看看那個被炸成八塊的邪術師。”迦爾納聞其弦歌知其雅興,主動要求當工具人。
沐恩點點頭,跟著兩個姑娘回到了村長家。
村長的夫人是一個看上去還比較年輕女子,沐恩不知道該怎樣向她解釋這件事,所以張嘴卻又不好訴言。
那女子從眾人的情緒中察覺出了什麽,執意要親自去村長的辦公室看看,沐恩勸阻不住,隻好在身後遠遠的跟著。
迦爾納從村外趕回來是,發現了暈厥在辦公室門口的婦人和靠做在牆邊的沐恩。
“她是怎麽回事?”
“悲傷過度……”沐恩的聲音出乎意料的清冷。
迦爾納咽了咽口水,不太願去看屋子裏的情況,就從門口的邊緣將婦人緩緩拖出,勉強的把她背在身後。
“走吧?”迦爾納走到沐恩的身邊,對他說道。
沐恩微微抬起頭,看著迦爾納道:“你聽到她剛剛的哭聲了嗎。”
迦爾納搖搖頭,跟沐恩說別想太多了。
“我都沒想到過原來世界上有這樣撕心裂肺的哭聲。”沐恩又把頭低了下去,揉了揉自己的頭發,似乎這樣可以讓他找到些安心的感覺。
“我剛剛就在想,如果我失去誰,會哭的這麽傷心呢?”
“我不想……失去他們……”沐恩的眼圈紅了,迦爾納這才想起來他雖然遠超同齡人的強大,但也不過隻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沐恩!”這個時候,從不遠處傳來了一個關切的聲音。
沐恩驚訝的抬起頭。
“師兄?”
順著沐恩的眼神望去,看到了從空中緩緩而落的安舍爾,哪怕禦風而行,他的臉上仍然密布著汗水。
“你怎麽了?”安舍爾走上前,摸了摸沐恩的頭。
沐恩揉了揉眼睛說自己沒事。
“你怎麽來了?”他問道。
“我在出任務的時候感知到你的胸針差點被觸發了,有些擔心你,就趕過來看看,但是距離太遠,這麽久才趕到。”安舍爾就像沐恩小時候那樣,單膝跪在沐恩的身前,與他保持平視。
沐恩好像非常委屈,他猛然撲在了安舍爾的懷裏,淚眼滂沱的哽咽道。
“師兄,我想家了……”
安舍爾抱住他的身體,溫柔的輕輕拍打道:“沒事、沒事,咱們回家。走,師兄帶你飛。”
“不,師兄。”沐恩掙脫了安舍爾的懷抱道,“我還有同伴呢,我要跟他們一起完成任務,我可不想當逃兵。”
他的神色很認真,看的安舍爾有些心疼。
然後師兄又揉了揉沐恩柔軟的頭發,笑著對他說:“沒關係,都依你,但是要注意安全。師兄給的東西隨便用,沒了師兄這還有。”安舍爾起身抽出了沐恩的長劍,手掌在劍身撫過,上麵的花紋變得更加繁複瑰麗。
“這上麵銘刻的是中階的增幅法陣和幾個瞬發的火焰術式,要保護好自己,我可就你這麽一個師弟。”安舍爾將長劍重新入鞘。
“謝謝你,師兄。”
“某人之前還說我無情無義呢。不聊了,我
還有要事,就先行離開了。”安舍爾對著沐恩微笑,然後身影驀然消隱。
自始至終,都沒有瞧迦爾納一眼……
迦爾納一副羨慕的神情,向沐恩伸出手。
“來,咱們走吧,背這麽久的人我都快累死了。”
沐恩拽住迦爾納的手從牆根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凝眸處,不知何人歎息。
幾天之後,安舍爾回到了高塔之中。
“導師,小師弟他已經魔導士了,這樣的速度是否太快了?”站在塔瓦西斯的辦公桌前,安舍爾神情嚴肅。
“哦?”塔瓦西斯抬起眉,似乎並不是很驚訝。
“隨他去吧,諸王秘境不日開啟,多份魔力活下去的可能就更多些。”
安舍爾眉峰一蹙,“諸王境又要降臨?這麽快?”
“大魔導士之下皆可入,想當初,你父親的‘光暗雙生’就是在裏麵得到的,雖然他不常用,但沒人會不羨慕。”塔瓦西斯站起來,對自己的弟子說道。
“這次的突然現世跟……星辰淚有關係嗎?”
“如此多的異狀同時出現,想說沒關係可能難度不小。對了,那頭老比蒙自神墓封聖了,估計很難對付,以後繞著點獸人的地盤走。”塔瓦西斯說道。
“那父親那邊……”安舍爾覺得好像這次回來沒什麽好消息可言。
“別擔心,之前我派過去的三個宗師一直留在那邊。你父親又已經封聖,北疆的守衛壓力不大。”
安舍爾點點頭,但心裏還是隱隱有些不安。
“對了導師,小師弟說他想家了。我很好奇為什麽他的父母如今常年在外?”
“我又不是神明,洞察不了人間全貌。”
“那等他暑假之時,我能否帶他回家?”
“當然,沒有任何人會阻止他回家。”
安舍爾搖頭,“不,我的意思是,在他回家的時候能保證他的父母也在家,否則他為什麽要回去。”
“這樣啊,我會派人去和梅丹佐溝通的。對了,小安,你似乎對他特別的關心,這是否是你回路進步減慢的原因?”說到這,塔瓦西斯抬起他深邃的眼眸,看著安舍爾。
“我想不是。隻是看到師弟偶爾也會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有些感同身受吧。”
“不要怪我太嚴苛。你也知道,大亂將至,修心是修力前提,不要太過分心於其他事物。你將會是年青一代的中流砥柱,切不可因任何人關心而亂。”
“恕學生愚鈍。”安舍爾向先生行禮但拒絕了塔瓦西斯的提議,不但如此,他還故意似的說起了老一輩不太願意提起的那件事。
“希望這次諸王境的降臨,不會重現多年前的悲劇。”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塔瓦西斯闔上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事情經過幾番波折,沐恩一行人還是解決了這個理論上難度最低的任務。
迦爾納在那天回來後私底下找到了沐恩談了談,內容大概是因為他在屍體身上找到的一張紙條,那張紙條上有魔力護障所以保存了下來。
“內容是什麽?”沐恩問道。
“紙條上說,這個邪術師是要在昨天到達,然後配合和他們有交易這群地精殺掉村莊裏的所有人。他則偽裝成村長的樣子規避可能的檢查,然後把這群地精控製住成為他的奴隸——就是之前咱們看到的那種紅眼睛的樣子,應該是某種狂化術。他則殺掉潛在威脅,留下一部分活人。之後還會有些同夥來填補這邊活人的空缺。”
“這地方在兩個行省交界的地方,我猜他們應該是想要把這個村子作為一個中轉站或者臥底站之類的,是個大事啊。咱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報告上去?”迦爾納複述完紙上的內容,說了點自己的推測。
“看來他遲到了。”沐恩開了個玩笑。
“咱們現在該怎麽辦?”迦爾納不愛動腦,所以基本上決策都聽伊麗莎白或者沐恩的。
“等咱們的任務都做完之後,我再傳書高塔吧。”
“等做完任務?你瘋了吧?別的地方會不會有不說,那群來接應的人如果過來了,村民不就完蛋了?”
“可是這附近也沒有文件傳輸台啊。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當時不跟我的師兄說。”
“你師兄他都沒理過我啊!滿眼都是你,我都要覺得這是愛情了!”
“滾!”
後來沐恩還是決定前往臨省的省都向高塔發送信息,但是高塔那邊並沒有回信,沐恩也隻能安慰自己說他們應該已經收到了。
為了保險起見,四個人又在村子裏住了一段時間,村長的妻子仍像往常那樣接待他們,凱倫的孩子懵懂的常常問自己的母親父親什麽時候回來。
每次聽到這話,沐恩的心中都會陣陣絞痛。
幾天之後,有三位裁決者聯袂而至。
他們找到了沐恩了解狀況,之後一個人將村長的遺孀和孩子都帶走了,說是參加心理的疏導。
“沐恩大人,這個村莊我們將會停留至少三個月之久,若您有其他要事,大可放心的交給我們。”裁決者們穿著名為“黑鴉長袍”的鬥篷,聲音寡淡。
沐恩點點頭,他也沒有跟裁決者們打過交道,但是在書籍的記載中,他們都是很強大的戰鬥法師,至少也要有大魔導士的水平。所以沐恩也算是比較放心,就跟著伊麗莎白,離開了這個邊陲的村莊。
“你覺得什麽情況下村長才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殺死呢?”一名裁決者坐在篝火旁問道。
“在二者都是魔導士的情況下,那一定是他認識的人。但是小鎮中死亡的人數與原本的個數嚴絲合縫,那個邪術師是多餘的死者。”他旁邊的那名裁決者說道。
“我們還有很多的工作,沒工夫在這裏停留太久……都殺了吧。”
那天,小村莊的周圍,方圓五裏內所有會動的生命都消失了。
隻留下了幾根黑鴉的羽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