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十裏刀勢
阿刁漸漸有些不爽起來,這個高之葉,總是裝著一幅高深莫測的冷酷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多厲害似的。
不過話說回來,聽高之葉的意思,他似乎真的不知道王大人已經再生出了一個傀儡高之葉。
這可就有意思了,唐國的王醫仙,竟然瞞著所有人偷偷的將再生之術給摸索了出來……他想做什麽?培養私軍不成?一個白頭發的年邁老者,該不會還有這麽大的野心吧?
心念至此,本就對唐國不太了解,覺得這裏的水太深的阿刁此時更是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
“此地不宜久留啊,趁早學會高之葉的刀術,趁早離開吧。”
心中暗自感歎了一句之後,阿刁便不再猶豫,當即縱身而起,直接越過了鳳儀宮外圍的那條大道,奔向邢獄。
等到他趕到邢獄中的時候,高之葉已經站在邢獄的大門口處,等候他多時。
而除了高之葉以外,黑夜之間還站著另一個人。
邢獄獄司李三思,此時正披著一身黑袍,拎著一把出鞘的大刀,靜靜的站在高之葉的身側,像是一個冷漠的守夜人。
見到阿刁行至此處時,李三思稍稍抬起了頭,瞳孔深處的刀意與戰意一閃即逝,凝望了片刻後,他便再次將頭低下,陷入了某種孤寂氛圍中。
可他手中的那把大刀,卻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往上抬起了一些,似是有隨時出刀的打算。
阿刁隻是看了李三思一眼,便將眼神挪開,對於一個手下敗將,他並不想給給予太多的注意力。
而下一個呼吸關頭,阿刁看了平靜肅立的高之葉一眼,說道:“你確定要將自己的畢生刀術同時傳授給兩個人?”
高之葉將雙手攏於袖口之中,藏起了自身的所有刀意。
他聞言說道:“隻要學我刀術的那個人有本事,那麽不要說是兩個人,便是兩百個人,我也不會在意,畢竟我此生的願望,便是能將自己的刀術完整的傳承下去。不說能流芳百世,至少,要讓後人記得,在這個人間,曾經有一位刀術還不錯的半神刀客存在過……至於最終是誰傳承了我的畢生刀術,我並不是很在乎。”
說到這裏時,高之葉忽然停頓下來,他的目光在阿刁和李三思身上來回流轉了片刻,便繼續說道:“我雖然暫時定了你二人來傳承我的畢生刀術,但畢竟刀術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樣的東西擺在那裏,能學多少,就看你們的本事了。另外,我想多說一句,在修刀的這條路上,除了刻苦修行以外,天賦可能要更加的重要。”
這句話剛一落下,黑袍裹身的李三思便輕輕皺起了眉頭。
論修刀天賦,他自然比邢獄中的絕大多數人都要強,可這絕大多數人,偏偏就不包括阿刁。
不僅高之葉覺得阿刁是個千年難得一遇的修刀天才,便是將阿刁視為仇人和對手的李三思也不得不承認,那位來自人間草莽的背刀少年,確實有著自己難以望其項背的修刀天賦。
若是自己不另辟蹊徑,入魔合道,隻怕今生都無法追趕上他。
可即便自己真的提魔刀而戰,也依然不是阿刁的對手。
這讓李三思十分的懊惱。
所以自李三思在那一夜敗於阿刁之手後,他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高之葉的刀術傳承之上,隻要自己比阿刁更早的走完高之葉鋪就的那一條刀途,那麽終點之處,他必然會一雪前恥,徹底斬斷阿刁的那把刀。
雖然有些艱難,但卻是李三思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而時當此時,當高之葉的話落下之後,阿刁撇了撇嘴,說道:“既然連你都覺得在修刀這條路上,天賦要更加的重要,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找個人來充數?該不會,你是覺得這位李獄司的修刀天賦能比得過我吧?”
此話既落,高之葉麵無表情的看了阿刁一眼,想要說些什麽,可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因為阿刁說的沒有錯,在傳承刀術這件事情上,李三思確實是拿來充數的。
而李三思最大的優勢,和天賦及勤奮都無關,他應該慶幸的是,自己是邢獄中的人,所以高之葉必須要給他優待。
若是阿刁拜入了高之葉的門下,加入了唐國邢獄的陣營,那麽高之葉必然不會再搭理李三思,他的畢生刀術,最終也隻會留給阿刁一個。
從某種意義上說,李三思的運氣倒是要比阿刁好上一些。
而李三思在聽到阿刁的那句話之後,終於再無法保持沉默,他猛地抬起頭,眼神中閃爍著清冷襲人的凶光,瞪著阿刁,然後冷聲問道:“你什麽意思?”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將手中那把大刀提的更高,似乎已經做好了揮刀的打算。
阿刁很不屑的瞅了他一眼,漫不經心的說道:“自然就是字麵意思。”
言及至此,他不等李三思開口,便又看了一眼對方手中的那把大刀,沉靜了片刻後,他再次說道:“你若真想對我出刀,就要先想清楚,若是你的高總管不出麵,你能擋下我的幾刀?”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言語之間的嘲諷之意卻極濃。
李三思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起來,瞳孔深處開始出現血色,顯然是有了入魔的征兆。
果然,在尊嚴麵前,很容易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就在這時,高之葉站了出來,他先是對著阿刁說道:“你最厲害的不是你的修刀天賦,而是你的嘴皮子.……你若是真的想要跟在我後麵練刀的話,那麽從現在起,就給我把嘴閉上。”
說到這裏,他又很快看了一眼李三思,瞳孔深處刀光微起,轉瞬間便將李三思刀下匯聚的所有真勁擊散,等到李三思瞳孔深處的血色緩緩退去的那一刻,高之葉冷聲開口道:“技不如人我不怪你,可你要是連這點隱忍的能力都沒有,可就別怪我看不起你了。”
李三思聞言心神微凝,不敢說話,隻是再次將頭低下,將自己肅立成一尊雕像。
阿刁卻滿不在乎的抖了抖肩膀,他也不再說話,卻掏出了腰間那個深紅色的酒葫蘆,旁若無人的飲起酒來。
黑夜愈發深沉,寒意亦漸重。
邢獄正門口的這塊平地之間陷入了一段時間的沉默之中。
許久之後,等到阿刁手中酒葫蘆中的酒水快要見底,沉默無言的李三思也有點站不住的時候,高之葉終於將自己攏於袖中的雙手放了下來,持握在掌心之中的凜冽刀意緩緩彌散而出,順著夜風飄向四周。
很快,方圓數十裏的夜色範圍,都被高之葉的刀意給籠罩住。
在這樣的絕對領域中,沒有人能進來,也沒有人能出去,高之葉便是這十裏之地的唯一主宰。
阿刁感受著此處空間的強大力量,以及比自己要強盛很多倍的可怕刀意,不由的有些心馳神往,同時亦鬥誌昂揚。
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酒葫蘆,將其緩緩係在了腰間,右手則去向了自己背後,將那把古刀給拔了出來.……刀氣瞬間隨刀而出,當空卷起了一道冷冽的寒芒,隻是卻無人在意。
因為在高之葉的刀勢籠罩之下,沒有任何其它的一把刀能夠掩蓋過他的鋒芒。
即便是阿刁也不行。
阿刁持刀而立,臉上的表情不再玩世不恭,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高之葉的半神刀意,給他帶來了極大的震動,若有朝一日他能揮出此等刀意,便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李三思抬起了頭,握刀的右手微微顫抖起來,似是有些承受不住此間刀意中的力量。
下一刻,他沉澱了所有情緒,強行入魔,瞳孔中血色頓起,血脈中的真勁氣息亦在刹那間飆升,如此才勉強扛下了高之葉刻意彌漫在此間的半神刀意。
“練刀之前,先要悟刀,身臨其境感受下我的刀意氣息,才能更好的理解我所走過的那條刀途。”
高之葉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我的半神刀意自我身前起步,一直去向邢獄之外十裏之地,你二人自此出發,扛著我的刀意往前而去,我要看看你們究竟能走多遠。”
阿刁聞言皺起眉頭,開口問道:“如此又能代表什麽?”
“頂風而行,最能磨礪人的意誌,這也算是練刀的第一節課。”
高之葉話剛落下,便將雙手平直的覆於腰側,掌心中不斷有刀意彌散而出,融入夜色,強化著刀勢領域的力量。
阿刁提刀而立,不再多言,他剛想順勢而起,踏步而出,卻發現李三思已經先一步出發了。
黑袍裹身的李三思腳步尚未落下,手中大刀已然卷起一股極冷極沉的刀氣劈入了夜色之間。
緩緩而動的夜風瞬間被擊散,可彌漫在此間的半神刀勢卻隻是在那一刀之下稍稍避讓了半步的距離……於是李三思那原本大步而出的右腳便隻能收回半步,然後輕輕的落在地麵上,腳踏實地,卻無比沉重。
半步便已如此艱難,十裏刀勢,他又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