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第二道劍意
就在阿刁等人離開這片深林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這片天地中仍然彌漫著一層莫名的肅殺之氣。
無情仙子師徒三人始終不敢走近,隻是靜靜的躲在遠處的林木之間,不發一言。
小如緊緊抓著自家師尊的衣袖,早已被那幾位天才少年身上的氣息驚嚇得麵無人色。
青枝握劍的手心也是潮濕一片,指間關節因為握劍太緊而顯得有些蒼白,隻是她依然不敢將劍放下,似乎一劍在手,便多出了很多的安全感。
而無情仙子隻是抬著頭,一直注視著深林之外的那一片蒼穹。
那裏是南山劍意興起和消失的地方。
劍意已去,早已不在眼中。
隻是其間所蘊含的無窮力量,以及那股能將所有修劍者碾壓震懾的可怕威勢卻仿佛已經烙印在心裏,揮之不去。
沉默關頭,她想起了那位手持短劍的獨行少年,心中輕念道不知那第二道劍意,是不是仍來自那把短劍中。
此話無法與人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愈發昏沉,雲間開始出現雷鳴之音。
大雨隨時都可能落下來。
頂空之上的那片筆墨風雲仍在激蕩翻湧,遮天蔽日般籠罩著這個世界。
無情仙子忽然將視線收回,她看了一眼之前木屋所在的地方,那裏早已殘破不堪,處處是劍意侵襲所留下的痕跡。
已經無法住人。
她輕輕歎了口氣,伸出左手牽過小如,右手輕輕拍拍青枝的手腕,示意她將長劍收起。
隨後三個人便漠然轉身,在雨勢來臨之前,開始邁步,往深林之外走去。
林外往北三十裏有一處斷崖。
斷崖一眼望不到底,幽深空洞,其下光暈莫名,偶爾有巨大的異響從斷崖深處傳來,仿佛鬼神之怒。
崖邊坐著一位少年。
即便身處凜冽寒風之中,麵對斷崖四周數不盡的荒涼景色,少年的目光中也看不見半點不安或焦躁,而是帶著從始至終的平靜和淡然。
他的手中握著一把短劍。
劍身猶如秋水,晶瑩剔透,帶著一抹深沉的古老之意。
一道驚天劍意在短劍內緩緩流轉,其間蘊含著某種奇妙的規則和意蘊,以及仿佛能將這個世界徹底斬開的恐怖力量。
那道劍意剛剛出現在短劍中的那一刻,便迫不及待直入蒼穹,想要破開頂空之上的那片筆墨風雲,去人間大陸亮一亮鋒芒。
隻是當那位少年心緒稍動,微微招手,那道本可縱橫人間,睥睨天下的劍意便乖乖當空而下,順著原路而回,老老實實隱入了短劍之中。
少年自然便是唐青。
他自深林出發,一路緩緩而行,途中看看風景,瞧瞧天色,不緊不慢隻是趕路。
偶爾也會修行。
如果沒有出現這處斷崖,他可能會一直走下去。
直到遇見阿刁,或是在某個地點被人攔下,經曆一次相逢或是大戰。
然後繼續在江山社稷圖中的生活。
來到這處斷崖之前,他仍然是二境知命期的修為。
雖已到了三境守心的門檻,卻也沒有刻意的追尋突破境界。
即便他需要更強的力量幫助自己在玄武榜的戰鬥中占據先機,卻也不願操之過急。
而事實上,除了安靜修行,耐心等待突破,他也確實沒有更好的捷徑。
隻是他體內的龍龜之力卻仿佛沒有那麽好的耐心,自深林中唐青第一次動用了妖族的力量後,它便一刻不停的衝擊改造著唐青的血脈氣機。
如今唐青體內的每一寸筋脈,每一塊肌肉的密度都比之前擴增了一倍有餘,妖族金血湧入其中,瘋狂的吸取著天地間的元力,使他的氣息神識更加飽滿壯大。
而在不知不覺中,甚至唐青自己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龍龜之力已經衝破了二境知命期的那道坎,將他的境界引到了三境守心。
關於這些,唐青毫無所覺。
隻是覺得體內真勁更加強橫,金色妖血流動的更快,那片穿行在筋脈血肉之間的金光愈發興奮。
偶爾抬頭望天,看著頂空之上的那片筆墨風雲,心緒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動蕩,而是趨於平靜,更加坦然。
他不知道這是怎麽了。
直到原本正係於腰間的那把短劍忽然發出了一陣清澈的劍鳴之音,隨後被封印在劍中的第二道來自南山丘陵的劍意便開始出現。
自斷崖而起,直入蒼穹,最終隱入短劍中緩緩流轉。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唐青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邁入了三境守心的境界。
有些夢幻。
修行無法門,他大多時間是跟著感覺走。
偶爾也會回憶起過去十六年翻開過的一些關於修行的書籍,在上麵尋找著一些前人的心得或感悟。
雖有收獲,卻進展緩慢。
原以為想要跨過三境的那道門坎至少還要一年有餘,卻不想竟如此輕鬆。
崖邊風急,唐青身上的素色長衫被風吹起,露出了手臂上漸漸飽滿的筋肉,他看著其下的金光閃爍不休,感受著體內那片無窮無盡的龍龜之力,腦海中有了短暫的放空。
似乎是想起了小刀鎮後山枯井處的老頭和老鬼。
以及,他對妖族許下的那一份承諾和未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唐青忽然站了起來,他輕輕拍打著手中那把短劍,感受著那道驚天劍意在其間緩緩流動,有種莫名的心安。
下一刻,他便將短劍重新係回腰間,右手覆於短劍之上,稍顯寬大的袖袍遮住了劍身,卻無法遮蓋住那道雖已刻意隱沒,卻依然鋒芒畢露的凜冽劍意。
頭頂上暗雲滾滾,雨勢將至。
他需要盡快離去。
於是少年開始轉身,踩著斷崖四周的斑駁碎石準備邁步。
隻是他剛剛起身的刹那,一道劍光自不遠處的雲色之間出現,帶著一片璀璨的流光呼嘯而至,落到了他身前不遠。
百裏斷江這一次沒有錯過,終於是在那道劍意離開前趕到。
唐青有些意外,左手悄然成拳,心念未動,體內那片金光卻已經藏在了拳下,他的右手也下意識握緊了腰側的那把短劍,隨時都可能將其拔出。
他看著前方突然出現的百裏斷江,同時打量著對方的那把劍。
而百裏斷江也在看著唐青,但是更多的目光同樣放在他腰側的那把短劍上。
兩位少年在斷崖之巔隔著碎石和風聲靜望,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冷風更甚,吹來一股潮意。
唐青有些畏寒般將卷起的袖口放下,稍稍理順,然後抬起頭,與百裏斷江平靜對視,過了很長時間才問道“劍聖傳人禦劍而來,總不會隻是想和我在這斷崖邊吹風發呆吧。”
百裏斷江有些意外,他將長劍豎起,覆於身後,體內劍意微末,仍在緩緩恢複當中,隻是眼中的劍光卻十分凜冽,帶著幾許清冷的寒芒。
他凝聲問道“你認得我?”
“當日入江山社稷圖時,四位聖人之後同時現身,風姿卓絕,尤以劍聖傳人百裏斷江最為矚目。”
唐青不知何時將腰側的那把短劍解了下來,此時正握於手中,他感受著短劍中的那道劍意,心緒漸寧,然後繼續說道“當時看不清你的麵容,隻能感受到那道通天劍意。雖時隔日久卻,但那道劍意仍清晰可見,至今猶在心頭。”
聽著像是在拍馬屁,卻是實話實說。
百裏斷江眼中劍光微閃,不自覺的昂起了頭。
唐青停頓了片刻,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既然你是百裏斷江,那麽此次前來,自然是為了我手中這把劍。”
說到這裏,他將右手稍稍抬高,短劍橫向身前,露出了劍下的一絲鋒芒。
劍意雖未散出,隻在短劍內緩緩流動。
但是百裏斷江自小於南山丘陵長大,跟隨在劍聖身邊修劍十幾載,他自問除了劍聖師尊本人,沒人會比自己更熟悉那道劍意。
所以即便劍意未露,隻憑些許鋒芒他便能知道短劍中藏著怎樣的一股力量。
他很快開口“你怎麽會有這把劍?”
唐青沉默片刻,說道“是老師傳於我?”
百裏斷江眉頭緊皺,眼中劍光驟閃,說道“你口中的老師,總不會是我那位劍聖師尊?我沒聽他說過還收了第二個徒弟。”
唐青搖搖頭,說道“我連劍聖的麵都沒有見過。”
百裏斷江眉頭皺的更深,他有些不耐煩“那你的老師是誰?他怎麽會有南山丘陵的劍?”
“如果我記得沒錯,老師曾與我說過,這把劍是從劍聖那裏要來的。至於他老人家的名諱,恕我無法相告。”
唐青認真想了想,然後補了一句“至於這把劍是怎麽要來的,我也不太清楚。如果你還想知道更多細節的話,我建議你回去親自問劍聖。”
隻是一句善意的提醒,百裏斷江卻聽出了挑釁的意味。
他自然不信唐青的話。
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敢去問劍聖師尊要劍?
劍聖師尊又怎麽會將自己的本命劍意輕易授予他人?
心念至此,百裏斷江將長劍重新提起,斜指身前,一縷劍意悄然散開。
他冷冷開口,隻有兩個字“荒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