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花昭x呼延律(沈鬱休)(《公主的一天(一)》...)
番外公主的一天(一)
夜深了, 花昭困倦的揉了揉眼睛,食指點擊鼠標,隻聽音響裏發出“嗖”的一聲, 一封郵件立刻飛了出去。
終於……終於……她終於趕在DDL之前把設計圖定稿了!
作為一個獨立珠寶設計師, 花昭從穿越時的米蟲狀態, 到現在每天被人追在後麵問“老師,老師,你有靈感了嗎”“老師,老師, 你什麽時候交設計圖啊”,一步步走來實在不容易。
今天這個項目是和某國牌化妝品做的跨界合作, 這個國牌化妝品想推出一套仿古宮廷珠寶風的套盒。說實話, 這個合作找過來的時候, 花昭本來是不想接的,但沒辦法, 對方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jpg
交了稿, 花昭來不及洗漱, 一頭栽倒在床上。最近為了趕稿,她足不出戶,每天一睜眼就在畫畫,現在終於搞定, 她一定要好好放鬆一下!
她有好幾部電視劇要補, 好幾本小說連載要追, 遊戲裏的新時裝還沒有買……最主要的是,她好久好久好久沒見她的男朋友了!
沈鬱休那家夥的新戲在橫市開拍, 他們已經足足一個月沒見過麵了,雖然他們每晚都可以視頻聊天, 但視頻哪裏比的上真人呢?
唔,等她睡醒之後,不如明天飛去橫市探班,給他一個驚喜?
……
“公主殿下,卯時到了,您該起了。”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公主……”
花昭困倦地在大床上翻了個身,硬硬的木床即使鋪上了幾層柔軟的床褥,依舊讓她有些不舒服。冰冰涼涼的瓷枕托住她的脖頸,她煩躁地嘟囔了兩句,實在受不了耳邊那些嗡嗡作響的細碎聲響。
她氣到直接掀開被子,大吼一聲:“――給本宮安靜!”
隨著她話音落下,房間裏立刻響起了接二連三的“噗通”跪地聲,整個房間鴉雀無聲,靜的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咦……
花昭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隻見層層垂下的幔帳懸掛在雕工精湛的拔步床上,不論是床上鋪的、還是她身上蓋的,皆是繡工精細的繡品背褥。臥房四壁,幾盞長明燈懸掛於上,入目所見之處,寶瓶美玉、掛畫屏風,無一不精,無一不奢。
花昭怔怔地看著四周,又把視線移向了床前的空地上。
床前,八位侍女並四位太監跪倒在地,一個個拘謹地低著頭,不敢直視鳳顏。最前麵的兩位侍女模樣清秀,看衣服上的花紋繡樣,也比其他侍女高出太多。
花昭認出了那兩名侍女:“……幸枝?蜜枝?”
“公主殿下贖罪!”幸枝和蜜枝自小就隨侍在花昭身邊,這時立刻俯身,以額頭搶地,疊聲求饒,“奴婢知道不該擾公主清夢,可昨日公主說,今日務必在卯時叫醒您。”
耳邊聽著侍女的應答,花昭一陣恍惚,腦袋裏傳來一陣天旋地轉的疼痛感,她下意識地痛呼一聲,扶住了額頭。
“公主殿下,您怎麽了?”幸枝膝行幾步,撲了過來,緊張不已。
“沒事,”花昭揉了揉太陽穴,“應該是昨天睡得太晚,我做了場大夢……”
蜜枝伶俐的很,見她臉色稍霽,立刻湊過來跪坐在她腳下,殷勤地問:“不知公主殿下做了什麽夢?”
“記不清了。”花昭扶著額頭,仔細回想夢中種種,但思來想去,都是一些零碎而古怪的畫麵,比書中的黃粱夢還要荒誕。“反正是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我夢到有個女孩長得和我一模一樣,又夢到一個男人有著藍色的眼眸……”
蜜枝人如其名,嘴巴甜到像是抹了蜜:“像公主這樣龍姿鳳儀之人,這天下怎麽會有第二個呢?一定是那琉璃鏡,讓公主看岔了眼了。”
幸枝比她老成,細聲細氣地說:“公主應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夢中所見那藍眸之人,想必就是那煞神呼延律了!”
呼延律?
聽到這個名字,花昭的太陽穴像是被針穿刺一樣,更痛了。呼延律……呼延律……她想起來了!
前幾日她跑到父皇的禦書房外,偷聽到父皇和幾位臣子的對話――呼延律率領匈奴各部揮軍南下,不到三個月,已經連破十六城!三日前,呼延律的大軍已經抵達皇城八十裏外,再進一步,就要攻入皇城了!
今年天災連連,夏季酷暑,冬季嚴寒,每逢天災降臨之時,就是逐水草而居的匈奴南下搶掠之時。年初,朝堂上就有爭吵,有老臣勸解父皇盡早征集糧草,為匈奴南下做好部署。
可那位老臣的進言,卻沒能引起朝廷內外的警惕。當今聖上重文輕武,沉迷各種詩詞藝術,喜歡奢靡華貴的工藝品,宮中所有器物衣衫皆是匠心獨具、精雕細琢,就連一條手帕、一支玉簪也華貴至極。上行下效,花朝人喜好鋪張,國庫十分空虛。
這樣的花朝,如何和匈奴大軍匹敵?
不過短短三月,匈奴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十年前,匈奴也曾進犯花朝,他們每下一城,就要屠盡城中男子,掠奪女人,他們不僅搶錢搶糧,更要殺人!
十年後,他們再次來襲,而這次率軍進攻的呼延律,是匈奴王最小的兒子。
皇城內有無數私語在竊竊傳播。
有人說,呼延律有野獸的血統,有魔鬼的血脈,所以他才有一雙藍眼睛。還有人說,他每天都要喝人血、啖人肉,他會吃小孩子的心髒,挖出女人的眼珠子。
這麽一個魔鬼就駐紮在皇城外八十裏的地方,誰還能安睡!
想到這裏,花昭立刻起身下床,侍女們趕快匆匆圍了上去,這個為公主端來泡著花瓣的熱水潔麵淨手、那個為她寬衣梳頭,小心伺候著這位嬌貴的祖宗。
花昭心急如焚,推開那些伸過來的手臂,大聲喚道:“幸枝,把本宮的騎射服拿來!本宮要去見父皇!”
幸枝一聽,立刻勸道:“公主,於禮不合啊!”
那騎射服本是男裝,束袖緊腰,一身短打勁裝。若不是花昭受寵,從小學武,這套男裝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公主殿下的衣櫃中。
花昭眼眸一瞪,她打定的主意誰還敢勸?
侍女們隻能訥訥為她換上騎射服,又為她把一頭長發紮成男式綸巾發髻。
轉眼間,女孩就變成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她不施粉黛,一張臉素淨幹淨,隻有耳垂上的兩點針孔,泄露了她的真實性別。
花昭來不及再照照鏡子,她匆匆奔出宮門,速度極快,幾個起落間就已不見蹤影,身後的太監侍女一個都追不上。
……
禦書房位於皇宮正中,花昭幾乎跨過整個皇宮,才趕到了禦書房外。
書房內外,氣氛肅然。十幾位大臣聚在禦書房內,商討著要如何禦敵。
遠遠的,無數的爭吵聲如洪水般衝了出來。
“微臣早就獻過折子,今年雪災,要警惕匈奴來犯!”
“現在再糾結那些折子不折子的,有什麽意義?現在的問題是,匈奴大軍已經到了八十裏外,紮營有三天了!我們是打,還是和?”
“打,怎麽打?十六位守城將的人頭現在都被那呼延律掛在城牆上!!朝中無人,朝中無人啊!”
“那就派人去講和!匈奴要的不過是糧食和衣服,給他們就是了!”
“給他們?你說的可真是輕鬆,國庫裏哪還有錢?而且現在給了糧食和衣服,壯大了他們,你以為他們會感謝咱們?他們隻會把咱們看成肥羊,明年繼續收割我們的土地和人民!”
“當然不能直接給他們,要和他們講道理!這樣,我看不如派些學子去那邊,教他們中原的文字,教他們書中的道理,教化他們……讓他們成為我們的屬國。”
“放屁!昨天派去的使者直接被呼延律斬於軍前,我看他就是一頭野獸!”
這明明應該是花朝最莊重、最嚴肅的地方,可現在,這些老臣們卻像是菜市場的婦人那樣,炒作一團。
就在此時,一位應傳太監領著一位風塵仆仆的傳令兵焦急地叩響了禦書房的大門。
一進門,那位傳令兵立刻跪倒在地,雙手捧起了手中的信函。
“報――”傳令兵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啟稟聖上,呼延律大軍開拔,已逼近皇城五十裏!”
五十裏……五十裏……
呼延律率領的匈奴大軍,居然隻剩下最後五十裏,就要攻入皇城了!
在聽到傳令兵的報告後,整個禦書房瞬間靜默了下來。那是一支喋血的軍隊,那是一個如野獸的將軍……而花朝,花朝哪還有人,可以領兵禦敵?
聽到這裏,躲在外麵的花昭終於容忍不住,她不顧通傳,直接推開大門,跳進了禦書房中!
“父皇!”花昭雙手抱拳,單膝跪地,行了一個男兒禮,“本宮……不,兒臣願替父皇分憂,保家衛國,守住皇城!”
高高的禦座上,一身明黃色衣袍的男人眉頭緊鎖,他望著一身騎射服、作男兒打扮的花昭,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訝,緊接著就變成了憤怒。
“胡鬧!誰讓你進來的?”這位花朝皇帝望著跪在台階下的女兒,聲音高提,“花昭,朕平時寵你愛你,也是有限度的!這裏是你胡鬧的地方嗎?你院裏的嬤嬤侍女是怎麽回事,就由得你打扮成這樣?”
“我這樣怎麽了?”花昭一點都不怵他。都說伴君如伴虎,但花昭就是那個敢拔老虎胡子的人,“這衣服方便行動,更方便騎馬射箭。父皇,女兒的騎射技藝你是知道的,我那幾個皇弟有誰比我強?女兒是一國之長公主,我不站出來,還有誰能出來?”
“你以為領兵打仗和單打獨鬥是一樣的嗎?”皇帝怒道,“你以為匈奴是好相與的嗎?若你上陣被發現了女兒身,你知道那呼延律會怎麽對你嗎?”
花昭何嚐不知?
匈奴都是一群沒開化的野蠻人,尤其那藍眸將軍,據傳說有野獸的血統。若花昭戰敗,落在他手裏,輕則受盡□□,重則屍骨難存。
可那又怎麽樣呢?
花昭以國為姓,以國為名,她是花朝的公主,她是這滿城百姓的公主!她享受了太多,她擁有了太多,她愛著她的國家,她愛著她的子民!
為了她現在腳下的這片土地,即使她要身首異處,她也在所不惜!
“父皇,請您成全兒臣的一片心意!”花昭一揖到地,額頭重重叩在地上,原本素白的額間立刻染上了一片紅,“花昭願為國征戰,以一身武力報效國家!若有幸退敵,我願取那呼延律的項上人頭以慰藉萬千亡魂;若不幸陷入囹圄,我絕對不會給花朝抹黑,我會自刎於……”
“――胡鬧!”盛怒的皇帝直接走下台階,揚起一隻手,重重給了她一個巴掌!
清脆的一聲把掌聲響,直接把花昭的臉扇到紅腫!
她懵了。
這是她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被敬愛的父皇扇耳光。
她是金枝玉葉的長公主,自小到大,沒人敢動她一根指頭。但這一次,一個重重的耳光,直接摧毀了她驕傲的自尊。
“……”花昭呆住了。
禦書房內,幾位大臣見到這一幕,立刻低眉側眼,不敢去看去聽――這可是皇家內務事,他們有何資格插嘴?
大臣們乖覺地魚貫而出,把空蕩蕩的禦書房留給了這對父女。
花昭跪跌在地上,一手扶住紅腫的側臉,一雙眼睛震驚地望著高高在上的皇帝。
“父……”
“花昭,朕的乖女兒。”皇帝站在她麵前,胸口劇烈起伏,努力平複著自己內心的激蕩。憤怒、無奈、無力、痛苦、荒誕……數種感覺縈繞在這位一國之君的胸口,最後化作了一聲沉沉的歎息,“你是朕最疼愛的女兒,自小到大,你的什麽要求朕沒滿足過?”
“……”
“你是朕的長女,就算你那些皇弟,也沒你受寵。你說不想學琴棋女紅,朕就不讓你學;你說你想學騎射,朕頂著那些諫官的折子,請最好的師父來教你;你說你不想嫁人和親,朕就留你到二十歲;你想要什麽,朕什麽都給你――朕現在就一個要求,你不要鬧,和你那些皇弟們一起,老老實實的跟朕走。”
花昭怔怔地望著他,困惑地問:“走?……走去哪裏?”
“去南邊的行宮。”皇帝的語氣淡淡的,好像是多年以前,在某個鳥語花香的日子,禦駕去行宮踏青。“你也聽到了,呼延律的大軍已經到皇城五十裏外,想必今日就會兵臨城下。昨日他斬了使者,已經沒有和談的必要,朕已經讓人收拾了一些必要東西,咱們走水路,三日後就可抵達千裏外的避暑行宮。”
“……父皇,”花昭終於聽明白了,她很慢很慢的眨了眨眼睛,睫毛顫動著。她明明在他膝下多年,可今天,她卻第一次重新認識了自己的父親,“……你是說,咱們要拋下滿城的子民,棄城逃走嗎?”
拋下她的家,拋下這座城,拋下這片即將被戰火侵蝕的土地?
他們是花朝的王族,他們不該和花朝同生共死嗎?
前線的勇士們為國捐軀,血灑熱土;而躲在城中的皇帝卻貪生怕死,要帶著他的皇子皇女們一起逃走?
花昭無法接受。
她搖著頭,不停的搖著頭,緩慢地向後縮去。如果可以的話,她恨不得今天沒有來過禦書房,沒有聽到父皇的這番話!
她明明是如此的敬愛他――可現在,她卻看不起自己的父親了。
花昭的那句“棄城而逃”直接撕破了皇帝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這四個字太赤-裸了,直接暴-露了他的懦弱。
皇帝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煩躁與暴怒,他不願再麵對花昭指責的目光,他一甩袖子,招來了自己的護衛:“你們幾個過來,護送公主回宮,讓她宮裏的嬤嬤盡快收拾好她的衣服首飾。”
說是“護送”,可那幾個護衛直接扭住了花昭的肩膀,讓她動也不能動。
花昭失魂落魄的低著頭,已經全無反抗的想法了。
“還有,”皇帝有些嫌棄地看了眼她身上的騎射服,“好好的公主,穿什麽男子的衣服?給她好好打扮打扮,換上一身盛裝,記住了――朕不是棄城出逃,朕是擺駕去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