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三章
因為這事太過詭異，從家裏到博物館的一路上，程杏飛都有些暈乎乎的。
豪華又舒適的保姆車內，P姐一直在打電話；司機戰戰兢兢，雙手緊扶方向盤，生怕自己呼吸聲音太大，惹這位姑奶奶不開心。
路上車水馬龍，程杏飛單手托腮，側頭望著車窗外。保姆車靈活地鑽入早高峰的車流之中，與無數輛車擦肩而過。
清晨的太陽躲在一座又一座的寫字樓之間，光影投射在馬路上，仿佛是一組放大的黑白琴鍵，形形色色的行人就在琴鍵之上穿梭。他們用雙腳彈奏出不同的旋律，各自奔赴不同的終點。
程杏飛出神地望著那些鮮活的人，耳邊則是P姐一刻不停的念叨聲。
程杏飛忽然開口：“姐，我覺得這件事沒你想象的那麽嚴重。”
P姐：“這還不夠嚴重？你現在是最要緊的上升期，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收到的商業邀約有多少嗎？《花昭公主》取得這麽大的成功，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你的下一步動作。不管那個深夜闖博物館的人是誰，咱們必須立刻找到她，否則她就是個□□，現在不炸，未來也會炸！至於媒體那邊，我已經和宣傳組商量好了，一會兒就會發布公告，說有網紅想要搏出位，按照你的模樣整容，再化妝成你的樣子，以花昭公主的形象炒作，吸引流量。”
憑心而論，P姐的判斷非常合理。在這個圈子裏，想要翻出水花的人太多了，各種妖魔鬼怪無所不用其極，那個女孩非常有可能是個搏出位的網紅。
但不知道為何，程杏飛心中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她——那個深夜闖入博物館的女孩並不是這樣的人。
真奇怪，明明從未見過，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
……
路上堵了很久，他們終於在開館前抵達了曆史博物館。昨夜發生這麽大的事，還牽扯到現在最出名的女星，博物館方麵特地派出一位主任接待她們。
一行人在會客室內見麵。
程杏飛打扮得很低調，她今日穿了一條簡單的吊帶長裙，黑發如瀑披散在肩頭。她摘下墨鏡，目光盈盈，姿態大方端莊。
“主任您好，我是程杏飛。”作為晚輩，程杏飛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名聲而亂耍大牌，而是非常謙遜地做起了自我介紹。
“你好。”博物館主任是一位六十多歲的女士，銀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小小的發髻，“昨夜的事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今天請你來，館方想具體了解一下事情的緣由。”
在一旁的P姐忙說：“我是杏飛的經紀人，昨天……不，準確的說，今天淩晨杏飛才從另一個城市飛回來。視頻中所顯示的那個時間，杏飛還在飛機上，斷然不可能翻牆進入博物館的。”
主任點點頭：“當然，以我個人而言，我也相信以程小姐的身份，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但問題在於，安保隊有十幾名警衛都看到了程小姐的臉。如果隻有一兩人，那有可能是眼花看錯了，但是——”
主任話說到一半，會客室的門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嗓音：“主任，是我。”
主任揚聲道：“卓隊長，請進吧。”
程杏飛下意識地向著大門處看去。大門被推開，一個高挑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那是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青年，量身定做的警衛製服緊緊包裹住他的身體，彰顯出他健碩的體格。他頭發削得極短，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自額頭而下，擦過眉骨，貫穿太陽穴的位置，最終隱沒於黑發之中。
他是那樣的高大。從門外透進來的陽光被他遮住了一半，那些金色的毛茸茸的光灑落下來，在他的肩膀跳躍。
“容我介紹，”主任和善地開口，“這位是卓毅。卓隊長是安保組的負責人，他也是昨晚第一個發現‘程小姐’的人。”
卓隊長沉默著，沒有應聲。他嘴唇很薄，抿成了一條窄窄的線，氣質冷厲如重劍無鋒。
無需介紹，便能看出他一定出身軍旅。
程杏飛定了定神，主動伸出手：“卓隊長你好，我是程杏飛……啊！”
她未說完的話變成了一聲驚叫——卓毅居然硬拽住她的手腕，猛地把她拉向自己，就在她失去平衡的同時，他另一隻手猛擊她的肩膀！
她痛呼一聲，下意識地彎腰躲開，但纖瘦窈窕的她哪裏是男人的對手？等她反應過來時，自己的雙手都被反擰在身後，男人那布滿老繭的虎口緊緊卡住她的咽喉！
程杏飛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刺痛從反擰的胳臂上傳來，她用盡一切自製力才沒有失態的掉下眼淚。
卓毅的動作太快，快到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不及製止。
P姐是最先反應過來的。她一聲尖叫，怒吼：“你在做什麽？！快放開她！”
博物館主任也嚇壞了：“小卓，你……？”
不等主任再催促，卓毅便主動放開了程杏飛，還她自由。同時他後退兩步，站直，與程杏飛拉開了距離。
“抱歉，冒犯程小姐了。”卓毅先向程杏飛鞠躬致歉，又轉向主任：“昨天晚上的人不是她。”
主任：“什麽？”
卓毅指了指對自己怒目而視的程杏飛：“昨天晚上闖進博物館的那個女孩，有那麽幾分拳腳本事。幾個人抓她都沒有抓住，不僅如此，她在逃走前還把我的兩個組員打傷了。人的第一反應不會騙人，剛才我突襲程小姐時，程小姐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如果是昨天那個人，她肯定會下意識攻擊我。”
聽到這裏，程杏飛心中隻剩下無語。
就因為這個原因，他就不打招呼突然向她動手？
那個神秘女孩究竟是人是鬼，程杏飛不知道；但程杏飛知道，這個卓毅是真的狗！
……
在P姐和博物館主任詳談後續的事情時，程杏飛借口透氣，一個人走出了博物館。
她與卓毅擦肩而過，卓毅問：“你去哪兒？”
程杏飛語氣淡淡的：“卓隊長請放心，我不是去花朝展廳哭喪。”
卓毅：“……”
程杏飛繞過他，走向了博物館的後花園。
華國曆史博物館占地麵積極大，除了主體建築以外，後麵還有一整片花園，修建於青朝初年，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曆史了。
現在還沒到開園的時間，整個碩大的花園內隻有她一人漫步。
這花園是按照蘇式園林的形式修建的，一步一景、曲徑通幽，亭台樓榭布局講究，花草樹木點綴其中，不論從什麽方向看，都有不同層次的美景可以欣賞。蘇式園林的獨到之處在於它對假山的合理利用，假山層巒疊嶂，自成屏障，有的假山還會刻意做成迷宮，穿梭其中，自有一番妙趣。
程杏飛心事重重，走在假山當中，不小心就迷了路。
不過她也不急，慢悠悠地閑逛，權當散心。
走著走著，便走到了一處狹窄的“死胡同”。那通道極狹，兩側山石嶙峋突兀，僅留有一道窄窄的縫隙，估計隻有小孩子、或者特別瘦的女生才能鑽進去。
程杏飛本想轉身離開，但餘光中，卻注意到那縫隙裏有一抹耀眼的紅！
程杏飛再定睛一看，那明明是一雙繡花鞋！
即使是青天白日，程杏飛依舊被嚇壞了，她沒忍住“啊！”了一聲。
她這一叫不要緊，躲在縫隙中的人被她嚇了一跳，穿著繡花鞋的小腳趕快往裏縮了縮。
程杏飛：“……”
程杏飛試探性地：“……啊。”
那雙腳又縮了縮。
程杏飛：“……啊？”
那雙腳縮無可縮，隻能勉力踮起來，盡量隻露出一點點影子。
可這樣一來，繡花鞋的主人站得極為辛苦，搖搖欲墜。她身上想必帶了不少飾品，她一晃，她身上的環佩與頭飾就叮叮當當撞擊在一起，仿佛是在那縫隙裏塞了一個巨大號的聖誕樹。
唯一的區別是，聖誕樹是綠色的。
而她是紅色的。
程杏飛：“……”
程杏飛不怕了。她一點也不怕了。
程杏飛清了清嗓子：“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
“別躲了，我真的看到你了。”
“……”
“你出不出來？”程杏飛嚇唬她，“再不出來，我就叫人了！保——”
後麵那個“安”字還沒出口，那道豔麗的紅色身影便從縫隙中撲了出來，那女孩用兩隻手胡亂捂住程杏飛的嘴巴，怒氣衝衝裏帶著一絲驚慌：“大、大膽刁民！本宮命令你閉嘴，本……”
後麵的話消失於無形。
兩個女孩——兩個長得一模一樣仿佛是照鏡子般的女孩——兩個穿著打扮迥然相異的女孩——同時愣住了。
程杏飛後背撞在了假山上，她很痛，可她卻顧不得這份疼痛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麵前的紅衣女孩，即使她早已看過視頻、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當對方真真正正出現在自己麵前時，她依舊震驚到大腦一片空白。
她們長得太像了。
不，不止是像。
同樣的五官，同樣的輪廓，同樣因為震驚而睜大的眸子。
程杏飛怔住了，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熟悉麵龐，茫然開口：“你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反而是那個紅衣女孩突然驚叫起來：“——快來救駕，有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