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二更)
第十六章
花昭輕輕鬆鬆拋出的一句話, 就像是一顆毛茸茸的炸-彈,激起了千層巨浪。
程杏飛驚訝地從床上坐起了身:“花昭,拍綜藝一點都不輕鬆!它不像是電視上看到的那樣, 嘉賓說說笑笑就結束了。一期六十分鍾的綜藝, 至少要錄製十二個小時!你時時刻刻都要暴露在攝像機下, 隨處都是錄音設備,你必須端起人設,不能鬆懈一秒鍾……”
花昭卻滿不在乎:“我懂啊,這種場合我又不是沒參加過。”
程杏飛:“?”
花昭:“父皇每年壽誕宴, 全國上下三十二個州府,每個都要獻禮表演, 一演就是一整天。雖然那些節目又無聊又鬧騰, 但本宮必須坐在父皇身邊, 耐著性子看完。看完之後還會有人問我:‘公主,你覺得何如?’我隻能硬著頭皮點評一番, 就算再不好看, 我也得昧著良心表揚兩句――要不然, 那些表演的宮人就要被拖出去殺頭啦!”
說到這裏,花昭反問:“對了,這個綜藝節目,沒有演技太差就殺頭的環節吧?”
程杏飛:“……應該沒有吧。”
花昭開心地拍拍手:“那太好了!要是遇到演的太爛的, 我就可以直說了!”
“不, 等等!”程杏飛扶著暈眩的腦袋說, “我還沒同意讓你代替我參加……”
“――我倒是覺得,花昭的提議可行性很高。”出乎意料的, P姐居然打斷了她的話。
程杏飛驚訝地看向P姐,P姐浸淫娛樂圈十多年, 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油條”,她做事力求穩妥,怎麽會做出如此劍走偏鋒的選擇?
P姐語氣嚴肅:“杏飛,這個節目太重要了。對於廣告商來說,你是他們的品牌代言人,如果你不參與錄製,那他們冠名的錢就打了水漂;對於你本人而言,這個節目在上星衛視播放,可以幫你進一步提高知名度、衝刺‘金視獎’。”
程杏飛:“可花昭畢竟不是我,她也沒有應對媒體的經驗!”
“誰說她沒有應對媒體的經驗了?”卓毅插話,“她今天從醫院出來時,那麽多攝像機包圍著她,她一點都沒有怯場。”
花昭也跟著舉起手:“我長得跟你一模一樣,誰敢說我不是你?”
程杏飛:“……”
她認輸了。她環顧病床前的三個人,無奈地問:“你們三個都統一戰線了,看來我就算不想同意,也隻能同意了。”
“耶~!”花昭一躍而起,開心慶祝,“可以去看不殺頭的節目啦!!”
……
兩天後。
保姆車穩穩行駛在公路上。
駕駛室和後排休息區之間,有一堵隔音牆相隔,足以保證私密性。
花昭全身沒骨頭一樣倒在沙發座位裏,她把兩隻小腳翹在前排,手裏捧著綜藝台本,在臨陣磨槍的研讀。
她現在基本能看懂簡體字,但這麽一大厚本的台本,還是讓她十分頭疼。
“把腳收回去。”P姐唬著臉警告她,“你現在可是‘程杏飛’!不能這樣坐沒坐相。”
小公主隻能不情不願地收回腳,重新坐得端正筆直,心裏腹誹――屁嬤嬤不愧是屁嬤嬤,比宮裏的管教嬤嬤還煩人呢。
在綜藝開播前,節目組就提前送來了前三期的節目腳本。
現在這類節目早已形成固定的節奏套路――第一期選手入場、分組表演;第二期導師評分、選手分班;第三期……
前幾期的內容都比較“水”,隻要花昭乖乖做個花瓶,應該就能糊弄過去,至於後麵幾期,等程杏飛病好了就可以自己來錄,到時候花昭功成身退,沒人會發現她曾經狸貓換太子。
誰能想到,不僅參加《演員起跑線》的學員們需要秀演技;就連節目導師,也在秀演技呢?
――曾經,是程杏飛扮演花昭;而現在,是花昭扮演程杏飛!
P姐看著麵前懶洋洋的花昭,心裏打鼓,越發覺得自己下的是一步險棋。
但沒辦法,落子無悔啊。
經過路上一個多小時的奔波,保姆車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這次《演員起跑線》節目的錄製地點在城外的一座攝影中心,搭建的攝影棚占地麵積極大,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個方盒子倒扣在地上。
從車子駛進園區的那一刻起,花昭就興奮到坐不住了,她整個人幾乎都趴在玻璃上,好奇地看著攝影棚越來越近。
P姐在心底歎了口氣,錄了一段花昭的視頻發給程杏飛看。
Phoenix?P:[分享視頻]
Phoenix?P:感覺小公主不是來錄節目的,是來動物園春遊的。
杏:讓你提前感受當媽媽的感覺[捂嘴笑]
Phoenix?P:別,搞得我瞬間想丁克了!
保姆車停在攝影棚前,花昭正要跳下車,P姐拉住她,碎碎念叮囑:“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杏飛了。記住我和你說過的話――”
“――‘多說多錯,少說少錯,安靜如雞,苟完全程’!”花昭調皮地敬了個禮,“放心吧,沒人能看出破綻的!”
……哎,希望觀眾們都瞎了吧。
……
《演員起跑線》一共有三位導師,除了花昭以外,另外兩位都是圈裏的大前輩。
一位是聲名赫赫的商業片導演,姓白,白祚,今年四十八歲,是第一個踏入“百億俱樂部”的導演。
另一位叫高馨迪,今年三十二歲,是一位走禦姐風格的成熟演員,去年剛在寶島電影節斬獲一尊影後獎杯。
這兩人無論哪一個,論資曆,都比程杏飛更有資格坐在導師席的正中央。
故而,當這個節目首次官宣導師海報時,評論區腥風血雨全是掐架,所有人都在問:“程杏飛才二十歲,和那群學員年紀一樣大,憑什麽她能當首席導師?”
憑什麽?就憑她演技好、流量高、有話題度、還自帶廣告投資啊。
當然,這種話節目組不能直說,隻能委屈程杏飛處於輿論的旋渦中了。
正因為此,P姐對花昭耳提麵命,讓她低調低調再低調,前兩期千萬別出風頭,多給兩位前輩讓鏡頭,安靜地當一隻漂亮花瓶。
花瓶……啊不對,花昭乖乖答應了。
她曾經貴為公主,什麽場麵沒見過?什麽阿諛奉承沒聽過?
後台裏那些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她就當是禦前侍衛。
幫她化妝梳頭換衣服的造型師,她就當是貼身宮女。
節目助理跑前跑後,問她渴不渴、餓不餓、要不要吹空調,這就是承應傳取的小太監嘛!
花昭穩坐泰山,明明是第一次走進節目後台,卻表現的像是每年要參加三百六十五個選秀綜藝,態度自然又大方。
P姐暗暗舒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通知他們去演播室做準備,三位導師要在那裏先錄一段棚內聊天,作為節目開始前的鋪墊。
P姐小聲叮囑花昭:“一會兒見到兩位前輩,你要嘴巴甜一點知不知道?尤其是白祚,他不僅是知名導演,更是電影學院的名譽院長!”
花昭撇了撇嘴,心想學院院長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一所私塾的教書匠嘛。
P姐見她眼睛滴溜溜直轉,就知道她肯定沒把自己的話放進心裏。她故意誇大,嚇唬她:“我跟你講,電影學院的院長可是廳級!你知道廳級什麽意思嗎,和市長是同一個級別的!”
和市長一個級別?
花昭還是明白什麽叫市長的――不就是郡守嘛!
切,區區正四品文官而已!
花昭更不怕了。
當花昭走進錄影棚時,另外兩位前輩已經先到了。她不卑不亢地和他們倆打了招呼,乖巧地坐在了為她準備的沙發上。
高馨迪是一位走禦姐路線的成熟演員,衣著成熟,紅唇性感。她率先和花昭打招呼:“嗨杏飛,咱們是第一次見麵吧?我之前看新聞,說你受傷了,現在怎麽樣?”
花昭今天戴了一頂“畫家帽”,她指了指帽子遮住的位置:“傷口在這兒,已經好多了,就是經常會犯暈。”
白祚接話:“我之前也有過一次差不多的經曆,確實很難受。沒事,小程啊,你要是錄節目的時候不舒服,需要休息,你別不好意思開口,隨時叫停都可以。”
花昭坦然地點點頭,小公主從來不會委屈自己:“您放心,我絕對不可能不好意思的。”
白祚和高馨迪聽了她的話後,都被她逗笑了。
高馨迪說:“其實我看過你的劇,追《花昭公主》的時候我都看哭了。我之前聽說你戲裏戲外反差很大,還擔心你太文靜和我沒有共同話題,沒想到你本人這麽有趣,居然真和花昭差不多!”
花昭:“……”這算表揚嗎?應該算吧?
三個人聊得還不錯,一時沒出什麽茬子。P姐站在攝像機後,原本高高提起的心稍稍放回了肚子裏。
待三位嘉賓漸漸熟悉了,《演員起跑線》的總導演走進了演播室裏。
她的手裏拿著一支大到誇張的信封。
三位嘉賓的目光瞬間集中在導演身上。
高馨迪性子急,直接問:“導演,你手裏拿的是什麽東西?難道是節目學員的名單?”
花昭也期待地把視線投了過去,她迫不及待想看不殺頭的表演了!
誰想,導演卻搖搖頭,晃了晃手中的超大信封,故作神秘地說:“我們要告訴導師們一個消息――節目組將要空降一位重量級嘉賓!他會成為嘉賓導師,和三位老師一起,評判學員們的演技。”
這句話一落下來,整個攝影棚都是一靜。
高馨迪臉色很不好看,別的綜藝節目都是在後期加飛行嘉賓,沒聽過節目第一期錄製前突然加導師的!那以後的宣傳資源怎麽分?
白祚倒是表情未變,他消息靈通,早就聽說節目組會空降一位演員,據說還是一個有影帝獎項加身的演員,聽說對方的經紀人很強勢,硬是靠關係插了進來。
隻有花昭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傻乎乎問:“是誰啊,是誰啊?”
節目組導演正愁沒台階,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手裏的信封中就寫著這位嘉賓的名字,來,讓我們一起打開信封。”
導演把信封發到三個人手中,示意他們一同打開。
三個人照做。
在看清信封中的名字時,白祚和高馨迪的臉色瞬間變了。
白祚驚歎:“居然是他?他回國了?你們節目組居然把他請過來當導師,選手們估計要被嚇哭吧。”
高馨迪轉怒為笑:“原來是他……如果是這位的話,我都想報名當選手,向他討教演技了。”
唯有花昭一臉茫然,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無所適從的模樣。
導演見狀,問:“程老師,怎麽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驚訝?”
花昭脫口而出:“這人是誰,很有名嗎?”
導演:“……”
攝像機後的P姐,絕望地捂住了眼睛。
娛樂圈的演員多如牛毛,就算是P姐,也不可能誰都聽說過。但圈裏最忌諱的就是當麵說“我不認識他”了,太不禮貌!而且看白祚和高馨迪的表現,這位空降嘉賓,很可能是一個重量級的前輩……
P姐看了一眼認真記錄這一幕的攝像師,幾乎可以想象到,當這期節目播出後,程杏飛肯定要被罵上熱搜了……
導演不可置信地提高音量:“程老師,您真沒聽過他?”
“……”花昭看看導演的表情,再看看另外兩位導師的神色,忽然猶豫了。
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花昭趕忙拿起信封,認真地讀出信封上的三個字:“沈、鬱、休……”
她茫然地問:“……他是誰?”
仿佛是在回答她的提問,就在花昭話音落下的後一秒,演播室的大門忽然被推開了。
誰都沒想到,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外。
一身複古風格的格紋西裝包裹住他的身體,他長身鶴立,就像是一柄利劍,霸道地穿透眾人的視線中心。
仿佛連呼吸,都要被他奪去。
他站在那裏,湛藍的眸子裏一片淡漠。
花昭呆呆地望著他。
他說:“程小姐你好,我就是沈鬱休。”
……不。
不。
不――!!!
在那一刻,花昭仿佛聽見了血液凍結的聲音。
從她的心髒開始,一滴一滴,順著她的血管,全部凝結成寒冰。
她這輩子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也永遠不會忘記這雙眼睛――
――他是呼延律,他是曾經兵臨城下,讓她國破家亡的匈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