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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5 章 頭角分明舉似誰

  從息王府出來的時候,沈沉的神情極為怪異。


  興衝衝地趕來接她回永泰坊的阿鏑不由得擔心起來:“郡主,有人欺負你了嗎?鍾郎就在家裏呢,一會兒跟他說,讓他幫你報仇!”


  沈沉搖了搖頭,沒做聲。


  她有一手好醫術,還有一身好功夫。隻要她不想死,這世上能殺得了她的刀箭,還真沒幾把。


  所以,隻要她在外頭自由自在地活著,不論是誰坐在那把龍椅上,想要殺南家的人,都得要摸一把自己的脖子,看看上頭的那顆頭顱夠不夠結實。


  但她說完那一句話之後,荀遠卻直直地衝著她跪了下去,放聲大哭,嘴裏更是肆無忌憚地叫了一聲:“公主!”


  她呆住了。


  這件事,大家心照,就好。說不得,認不得。


  該怎麽回應白發蒼蒼的老阿監?那可是自她在繈褓中便抱過她疼過她的荀阿監啊!

  沈沉僵在了椅子上。


  荀遠狠狠地給她磕了三個頭,然後站起來,用力地抹了一把臉,含淚笑了笑,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不顧而去。


  沈沉愣了許久才令人去跟息王夫妻兩個說一聲,自己漫步出了息王府。


  幽州和東寧關的事情,必定不止這些而已。


  荀阿監提到宗悍的時候,也是先從某件差事上開始。而那件差事,絕對不是他後來提到的打探北狄西齊消息。


  所以,那件差事,究竟是什麽?

  荀遠從息王府直接進了宮。


  永熹帝在禦書房正兒八經地接見了他。


  “河北道一切安穩。請陛下放心。”荀遠就像是他十年前在宮裏一樣,臉上刻了笑紋,彌勒佛一樣,樂嗬嗬的。


  永熹帝眯了眯眼,含笑問他:“一直聽說蕭敢宗悍都不是善與之輩。自朕登基,一共也就見過他二人一回。所知甚是了了。荀監看著,此二人如何?”


  “宗悍是個直性子,烈火般的脾氣,滿肚子的細致,隻留在了怎麽對付北狄上。此人雖然可以用作駐守東寧關,但若是離了那個地方,則不可令其統領大軍——他太能得罪人了!”


  荀遠應聲而答,細細地為永熹帝解說,又苦笑著說了幾件自己被宗悍無意中氣得半死的事,再轉回頭說到蕭敢身上:


  “蕭敢則是個典型的滑頭。臉上看著板正,用起手段來,卻是格外狠辣。若是對敵,我是寧可對宗悍,不願對蕭敢。


  “隻是蕭敢在子嗣上實在艱難。世家大族都有這個軟肋,若是後繼無人,則方寸大亂。如今蕭韻在京裏,蕭敢做事,便平和安靜了許多。”


  說完,看看永熹意猶未盡的樣子,頓悟一般,笑了笑:“這兩個人從祖上就跟北狄作戰,對異族深惡痛絕。對朝廷的忠心倒都是毋庸置疑的。”


  永熹帝這才鬆了兩肩,笑著靠在了椅子上:“荀監也有十年沒見母後了。她老人家如今認了個義女,身子倒好了許多。”


  “陛下說的可是離珠郡主?”荀遠笑嗬嗬地歎了口氣,搖頭道:“當年她去宗府臭罵了戴氏一頓,我們見過一麵。再也想不到那個小娘子還能有這段福氣。”


  “去見見吧。”永熹帝笑著讓人帶他去。


  荀遠忙站起身來告辭,出了門,又跟秦耳笑道:“宮裏可是添了新規矩?不然我自己去?”


  這是當年統管全宮阿監的大阿監,秦耳當年也要稱一聲“爺爺”的,這時哪敢怠慢?滿麵陪笑道:“祖宗,您別寒磣我了!這宮裏我還沒您熟呢。哪裏有給您帶路的道理?隻是祖宗這腿腳一直都不好,這麽老遠的路,怎麽能讓您老走了去?”


  叫了毛果兒:“你叫個軟兜兒,把祖宗好生送了過去。想著留個人在梨花殿外伺候著,祖宗若是要走,你記得再好生送了祖宗出宮去。”


  毛果兒比秦耳還熱乎,一口一個“老祖宗”,親手扶了荀遠上了軟兜,又擺手不讓侍衛跟著,而是叫了八個身強力壯的阿監:“咱們伺候老祖宗是應當應分的,勞動人家,倒顯得咱們不孝順。”


  這個表態,既沒因私廢了公——畢竟永熹帝並沒有給荀遠賜宮內車輦,又圓了荀遠和秦耳的麵子,還把宮裏阿監私下裏的規矩好生地點了一點,竟是個八麵玲瓏的做派。


  荀遠滿意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回頭讚了秦耳一句:“不錯,你比我會教徒弟。”


  秦耳眉開眼笑:“謝老祖宗誇獎。”


  一路上,荀遠便跟毛果兒閑聊,聽著他該說的繪聲繪色,不該說的一字不提,心裏著實稱許。臨進慈安宮,荀遠笑著拍了拍毛果兒肩膀:


  “你這小子,機靈得不像是秦耳那廝的徒弟,倒像是當年老姚的徒弟。”


  毛果兒雖然跟著那一巴掌笑著彎下了腰去,可荀遠還是察覺到了他的肩背有著一瞬間的僵硬。


  荀遠深深地看著他,口中若無其事地繼續指點:“就這麽著,別急著往上巴結,主子們心裏都明鏡一般。你至少在宮裏還有五十年可待,爬得太快,倒不好。”


  毛果兒點頭哈腰:“老祖宗金玉良言,小的記住了。”


  荀遠揮手讓他去了,自己進了慈安宮。


  沈太後看著他坐下,含笑問道:“怎麽樣?”


  “郡主不大喜歡老奴。”荀遠笑了笑,轉開話題,問起了沈太後的起居。


  寒暄片刻,沈太後笑著說坐乏了,荀遠扶著她去了後頭花園裏走動。


  亭子裏再度坐下,周遭沒了旁人,荀遠才露出了一絲憂色:“陛下年輕,急於建功立業。可朝內並不穩當,這時候對邊鎮將領露出想要興兵的意思,也難怪宗悍不滿。”


  “看蕭韻的做派,就知道蕭敢其實也不大看得上咱們家的年輕皇帝。”沈太後淡淡地說道,搖搖頭,“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荀遠沉默了一會兒,方道:“公主……郡主是個明白通透的人,是國家之福。”


  沈太後看向他:“她說什麽了?”


  “等於什麽都沒說。”荀遠笑了笑,胖胖的臉上漾出真心的敬重,“但是她那份兒自信,是真像您。不對,比您厲害,不像先帝,像咱們先太宗陛下。”


  沈太後的眉梢揚了起來。


  太宗?


  蕩平大夏四邊的,大夏戰神,太宗陛下?

  “孫兒輩像祖父,倒也是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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