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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9 章 小器自當貶

  皇宮,禦書房。


  毛果兒傳完了旨意回來,第一件事自然是拉了秦耳嘀嘀咕咕把溫雒坊餘家的事情大略一說。


  這不懂事的餘家聽得秦耳直皺眉頭。


  那邊永熹帝從禦案後頭抬起頭來,挑了挑眉,笑問:“怎麽?有故事了?毛果兒不是剛去了餘家宣旨?”


  秦耳現在永熹帝看不到的角度使了個眼色,接著卻又陪笑著攔:“您今兒事情多,忙,這些閑話過一時再聽罷……”


  這便說明餘家那邊的故事兒不是什麽好事兒。


  太好了,朕就愛聽這種事兒。


  永熹帝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筆,認認真真地把奏折們挪到一邊,饒有興趣地架了胳膊在案上,看向毛果兒:“來,說說。”


  正在那裏歪臉擠眼砸吧嘴的毛果兒一聽,眼睛一亮疾步上前,有些心怯地看看秦耳瞪過來的目光,橫移開三步,這才添油加醋地把餘家的反應說了:

  “……哎喲奴才的陛下喲,您可是沒看見。那餘家大房的那幾個,那臉色兒!幾乎要把咱們郡主給活吃了!

  “真是合家子沾了咱們郡主的光,還滿心滿眼地覺得咱們郡主欠他們的!


  “尤其是那個餘六!奴才就不明白了,這世上怎麽就能有這麽不要臉皮的小娘子,偏還那般年幼,偏還那般惡毒!


  “這皇恩浩蕩的,肯給你,是你的福氣,好生歡天喜地接著。不給你,那也不是欠你的呀?你算是哪根蔥哪頭蒜?憑什麽宮裏排宴,就非得就著你,把整個宮宴的品級層次都拉低了?


  “皇上,奴才跟您說,奴才當時真是覺得自己是去宣旨的,代表著朝廷的臉麵。若奴才是自己去的,奴才啐那小妖精一臉!”


  永熹帝看著毛果兒掐著腰捏著蘭花指那一臉的妖氣,笑得前仰後合,半天才停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就漸漸收起:


  “聖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不過一個才脫下白衣的小小軍器監少監,不過是韓震和蕭敢拿來打擂台的棋子,一家子竟然輕狂成這個德行!

  “餘四……離珠幾次入宮,朕聽說都很有規矩。能不說話的時候、不該她說話的時候,安安靜靜。但是該她說話解圍的時候,不假思索。


  “也難怪太後娘娘一定要保下來離珠,瞧瞧,若真是留在餘家,真真的早晚被這一家子親戚拖累死!”


  秦耳和毛果兒再不說話,都低頭屏息靜聽。


  “朕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以為自己什麽都能伸手的蠢貨!”


  永熹帝的臉色陰沉下來,告訴秦耳:“你去請羅相,順便把吏部的侍郎叫來。”


  慈安宮,梨花殿。


  沈太後和沈沉正在吃飯,椎奴看了一眼殿外,放下了布菜的筷子,走了出去。


  等她回來,滿臉怪異。


  沈太後心情好,便不肯“食不言”,微笑著問她:“怎麽了?我這吃飯呢,你做得哪門子的鬼臉?”


  “剛才陛下傳了羅相過去,跟他說,原先一直以為這床弩是餘笙做的,他家又有個能射出九箭連珠的侄女兒,所以才這樣破格拔擢。


  “可是如今才知道,這床弩、九箭連珠,都是我們離珠的手筆,跟他這個一輩子對侄女不慈的大伯父半分幹係也沒有。


  “原先那個少監做得好好的,聽說人緣也都不錯,上下同僚相處的一團和氣。這樣的人,閑置起來還是太可惜,讓叫回來……


  “還說,這餘笙的本事不在主持局麵上,少監一職做了這麽久,也沒見絲毫起色,監內更被他攪得一團糟……說量才量才,他既然擅長做弩,不如還是去弩坊……”


  椎奴邊說邊去看沈沉的臉色。


  沈沉平靜地吃飯,一字不發,甚至還有心情從盤子裏挑了兩顆鮮甜蓮子擱在了沈太後的碗中。


  “弩坊署令,正八品。也夠了。調過去也好。這轉弩的事情,皇帝還是心裏不大踏實。


  “這餘笙隻要還想往上爬,正好在弩坊裏把這個轉弩做出來,將功折罪也好、積攢功勞也罷,早晚有一天,皇帝還是會把他提起來的。”


  沈太後也不太當回事,隨口解釋完了,繼續吃飯。


  “還會提起來嗎?”沈沉終於開了腔,卻是一臉失望。


  沈太後失笑,伸過筷子去敲她的手:“你才改了姓,就這樣打壓餘家的家主,看別人說你涼薄!”


  “別人說就說唄,又不會少塊肉。”沈沉嘟囔了一句,繼續吃飯。


  她倒是真希望餘家大房合家都滾回幽州去,別在京城給她作妖。


  隻是聽母後娘娘這個話,餘笙看來一時半會兒卻是趕不走的。


  “消息傳進宮來,皇後把陛下請了去了……”椎奴小心地看著沈太後的臉色。


  嗯,看來餘笙被降職不是事兒,而是潘皇後的這個舉動……


  沈沉停下了咀嚼。


  因為沈太後咳聲歎氣地把筷子給撂下了:“這個皇後!哪兒都好!就是笨!”


  皇後嫂嫂笨?

  開什麽玩笑?

  日新當年可是讚不絕口,誇皇後聰明的詞兒都不帶重樣兒的呢!

  沈沉好奇地看著沈太後。


  “你也是個笨蛋!”沈太後看著她的樣子,又氣又笑地一指頭戳在她腦門上,然後才解釋:

  “你嫂子心裏看重你,必定是想讓你的事情麵麵俱到,宮裏宮外人人都讚你好,她才開心。


  “可是如今,前腳封了你的郡主,後腳卻降了餘笙的品階,這外頭講你的話絕不會好聽。


  “依著她的脾氣,她是必定要做些什麽替你圓場的。如今,還有什麽比得上到了冊封賀宴當日,把餘家的女眷都叫進宮來,更能替你撇清的?”


  沈沉恍然大悟。


  可不是麽?


  餘笙沒本事被降職,那還可以說是朝廷上男人們的事。


  若是六月十九,餘家無一人入宮,那永熹帝貶斥餘笙,便是無私也有了私。


  可若是餘家的女眷被特旨詔入宮中參與賀宴,那就說明餘笙這件事,跟沈沉沒有關係,甚至跟皇帝都沒有關係。


  既保全了沈沉的臉麵名聲,也免了讓人說永熹帝“任人唯親”。


  想通了這一條,沈沉撇了撇嘴,哼哼:“她那可不是為了我,那是為了皇兄……”


  沈太後和椎奴噗嗤一聲笑,對視一眼,各自都用了憐愛的目光看向沈沉。


  “跟小時候一眼,什麽都搶!那是人家丈夫,在人家心裏自然排第一!”


  沈太後親昵地捏著沈沉的腮幫子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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