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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0 章 一樹寒梅發兩枝

  “這,這是?!”


  潘皇後臉色蒼白,連話都說不出來,片刻之間便是一頭汗。


  貼身大宮女青諍訝然:“這是才拿回來的那位餘氏的生辰八字。娘娘怎麽了?”


  潘皇後深吸一口氣,顫抖著的手一指旁邊侍立的其他人:“都退下!”


  “娘娘……”青諍頓時也緊張起來。


  看著殿中隻剩了自己和心腹侍女兩個人,潘皇後急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這是島上那一位的八字!年、月、日、時辰,一模一樣!”


  島上那一位?

  小蓬萊的長公主,天降妖星!?

  青諍嚇得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的天哪!”


  “這,這,這可怎麽辦才好?”潘皇後根本坐不住,起身來回走動,急得直搓手,

  “陛下最著緊的便是國運,尤其這種事,都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若是讓他知道餘氏竟跟長公主是一個八字,隻怕等不得任何轉機,立時三刻便能派了人去要了她的性命!”


  “那麽好的小娘子……”青諍也跟著跺腳,“若果然是島上那一位,也就算了……”


  “住口!你忘了?若沒有她,我進宮第一天就命喪太液池了!”潘皇後聲色俱厲。


  青諍唯唯,半晌還是忍不住,低聲頂嘴:

  “那都多少年前了?自從先帝駕崩,她就心性大變。這些年來,光毀在她手裏的人命,怎麽算也有十七八條了……”


  潘皇後語塞,卻也無可辯駁,輕輕歎了口氣,轉過頭去:“可這餘娘子,可是萬民生佛。且不說一具床弩便震懾住了西齊,免了兩國刀兵往來;隻說一個弱女子敢留在瘟疫橫行之地,就稱得起有膽有識了。


  “這樣的一個女子,若是死在這等虛無縹緲的天命之說上,太也可惜!”


  “當年島上那一位又怎麽樣?不還是被先帝和太後保了下來?”青諍有些不以為然。


  潘皇後連連搖頭:“那是先帝和太後的親生骨血啊!餘娘子一介平民女子怎麽能比……”


  話說到這裏,不禁一頓,思索片刻,往外看看天色,麵上一喜:“聽說今天陛下留了兩位相爺用晚膳,順便議事?”


  青諍嘟了嘟嘴:“是。婢子去請陛下來用飯時,秦耳是這麽說的。”


  “那太好了。你馬上再去一趟,跑快些,隻裝作要尋陛下說這件事。依著兩位相爺轉磨的功夫,但凡議事,一時半刻必定完不了。咱們就拿著這個當借口,先把這件事報給太後娘娘!”


  潘皇後拿定了主意,當機立斷,讓心腹大宮女趕緊去叫人來,她要梳妝。


  慈安宮。


  梨花殿。


  沈太後呆呆地看著手裏的紙,耳邊是潘皇後試圖鎮定卻明顯焦急的聲音:


  “這樣的八字,可是太少見了。餘家拿過來的時候,我都呆住了……陛下如今正忙著國事,母後您看,該怎麽辦才好……”


  祥和二十年,正月,廿四日,戌時……


  這就是女兒的八字!


  這就是自己生孩子的時辰!

  這竟然,也是那孩子出生的時刻!?

  沈太後努力睜大眼睛看向那張紙,淚如雨下。


  “母後!陛下現在忙著,咱們,咱們,是不是先請嚴監正來一趟?!”


  潘皇後的焦急壓也壓不住了,眼看著沈太後精神恍惚,索性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捏。


  淚眼朦朧的沈太後抬起頭來,癡癡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雙手拉著潘皇後,放聲痛哭起來。


  這一哭,撕心裂肺,痛徹心脾。


  身為太後,一國之母,幾乎可算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唯有一個親生女兒,卻無法骨肉團圓……


  潘皇後忽然想到自己幼年時期倚在母親懷裏撒嬌、晚上賴在母親被窩裏不肯回房的情形,鼻子一酸,忍不住也掉下淚來。


  那張飄落在地上的紙被椎奴輕輕撿起。


  第一行時辰之下,還有四個字:末刻,七分。


  第二行:出生地,幽州東寧關。


  第三行:父餘簡八字。


  第四行:母白氏八字。


  心裏輕輕一鬆,椎奴明白過來沈太後為何先前會恍惚了,歎著氣,上前安撫地扶了扶潘皇後,見她抬頭,便使個眼色,示意自己來。


  潘皇後微微頷首,自己退開,低頭擦淚。


  “太後請休要傷心。長公主好好的,餘家小娘子也好好的。如今隻看何時給餘氏冊封才是吉日,這有什麽可傷感的?”


  椎奴不鹹不淡地勸了兩句,沈太後便順勢停了哭泣,一邊擦淚,一邊哽咽道:


  “我是等不及的。你們趕緊去把嚴觀找來。哦對了,皇帝是在跟兩位相爺議事麽?快派個機靈的過去等著,他們正事兒說完,立即就請皇帝過來。”


  椎奴答應著,吩咐下去。


  這邊潘皇後又緩緩地勸慰了沈太後幾句,又半吐半露地暗示:


  “餘家這個小娘子,我真是打心眼兒裏愛得慌。就跟當年忱忱一樣……


  “如今提起忱忱,我這心裏就跟刀割一樣。可忱忱從七八歲上開始,就懶得動,安安靜靜的,所以還算能在小蓬萊上呆得住。


  “這餘氏可不是這等孩子……若是讓她過那種日子,哎喲我都不能想!那簡直是把一雙鳥兒的翅膀生生掰斷了……”


  沈太後耷拉著眼簾,從未有過的寒氣四溢:“她怕是寧死都不肯過那種日子的。”


  “可不就是這話……”潘皇後憂心忡忡地一聲長歎。


  “各人有各人的性子,各人也有各人的命數。我那一個是沒辦法了,性子也扭不過來了。


  “至於這一個,照我看來,隻怕隻有更固執、更剛烈的,想讓她柔順,怕是下輩子都沒門兒。”


  沈太後淡淡地說著,淨了麵,擦了手,重新端了茶,呷了一口。然後輕輕舒了口氣。


  她隻是忽然爆發的強烈的氣憤和傷心。


  多少年姑息容忍的,竟然是個妖孽!

  還頂著我女兒的名聲,做了那麽多的惡業!


  若不是我那心肝寶貝因此能夠遠走江湖,好好地、多姿多彩地活了這九年……


  哼!

  沈太後低頭再喝了一口茶,嘴角微微上揚。


  忱忱那孩子,真是鬼靈精的。


  也不知是真的,還是她誑著餘家,那寫來的出生時刻,竟然跟島上的那一個,一頭一尾。


  長公主的出生時刻乃是:


  祥和二十年,正月廿四,戌時初刻三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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