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懺悔

  瑞王歎道：“皇帝給帝師下了一道聖旨，要帝師殺了我，如若不從便滿門抄斬。”


  眾人皆驚，又歎道皇帝果然好手段，讓他們兄弟二人互相殘殺，彼此反目，從此往後永絕後患。


  瑞王又道：“可是大哥不願被皇帝左右，就心甘情願的讓我殺死，隻是我做夢也沒料到，皇帝對我下的聖旨，居然被大哥知道了。”


  瑞王回憶起那個夜晚，那個女孩微笑著看向自己，她白嫩的手掌緩緩覆蓋在自己掌上用力道：“我要他活。”


  瑞王淚流滿麵，同時在場上所有人都被淚水打濕了雙目，顧昀麵無血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一般，靜悄悄站在屋簷下的陰影當中。


  瑞王長歎一聲，在夢魘之中，他雙手悄悄握緊，感受著一條生命的流逝，那個女孩身子漸漸停止了動作，呼吸和心跳都被死亡抹去，隻有軀體還未冰冷。


  他失魂落魄的將女孩子拋下，甚至不敢去看躲在草叢中兒子的眼神。


  “你們騙我！你們都在騙我！”顧昀驀地嘶吼，化作修羅惡鬼：“你們為了活命，都在騙我！”


  他大吼著，身子猛然間動了，向著瑞王撲去：“你殺了玉兒，納命來！”


  唐傲早就做好了準備，顧昀一動，他也動了。


  隻聽“嘭”的一聲巨響，二人雙掌相交，各自倒退半步。


  顧昀披頭散發，雙目赤紅：“你們都在騙我！”


  他嘶吼著，像是永墮地獄的靈魂，迷茫而不甘。


  唐傲暗叫不好，顧昀已經失了神智，此時一旦動起手來，他二人必有一傷。


  忽然，一隻手拍在自己肩頭上。


  唐傲一怔，竟是瑞王。


  瑞王平靜道：“你讓開吧。”


  瑞王一邊，一邊從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顧昀道：“這個給你。”


  顧昀一怔，那封信已經有些年頭了，信紙微微發黃，他看了瑞王一眼，瑞王也正看著自己。


  瑞王笑了笑道：“這本就是你的東西，拿回去吧。”


  顧昀默然，手指顫抖著接過信封，展開隻看了一眼，他便身子大震。


  “這是……什麽？”顧昀澀聲問道。


  瑞王笑了：“是我和你娘為你寫的求親信。”


  顧昀雙手顫抖，捧著那信一字一字的讀了下去。


  半晌，他才顫聲道：“這是……我和玉兒的求親信？”


  瑞王點頭平靜道：“不錯，你和玉兒情投意合，我和你娘看在眼中，當然為你們高興，隻是那會兒你們年歲尚淺，還不到成親的時候，我就和你娘自作主張，寫了這封信。打算讓你和玉兒定下親事，待你們成年之後便成婚，誰知這封信我卻沒來得及送出去……”


  顧昀怔怔望著手中的信，讀著信上的詩句：“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


  他一邊讀，一邊眼淚撲簌而落，像是捉住了最重要的寶物一般，他看著那信又哭又笑：“這是我和玉兒的求親信……”


  瑞王看顧昀的樣子，歎了一聲：“我親手殺死玉兒後，每一每一刻都活在噩夢當中，我永遠也忘不掉她死前的樣子，昀兒你可知道，在我心中，將薇兒和玉兒都當成自己的親女兒一樣，我殺了她，真比殺了我自己都要難過。”


  “所以。”瑞王澀聲道：“這些年來，薇兒刺殺我許多次，我都放了她，那是因為我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死在薇兒手中，用我的血來償還我的罪孽……”


  吳薇紅著眼睛，沒有話。


  瑞王盯著顧昀道：“隻是我沒想到，被心魔所纏的並非我一人。”


  顧昀身子大震，沒有話。


  瑞王歎了口氣道：“你娘死了，死在我之前，昀兒你知道你娘為什麽每每夜都在吃齋念佛嗎？她玉兒含恨而終，隻怕無法往生，咱們對不起她，她能做的隻有為玉兒每每夜誦讀經文，隻盼她能早登極樂……”


  顧昀身子又是一震，原本散發出修羅般的氣息，此時已經漸漸散去。


  他抬起頭來，眼神中透著絕望和迷茫：“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現在才肯告訴我？”


  瑞王搖頭道：“是我錯了，我以為秘密可以被深埋，埋到一個沒有人能察覺的地方，隻可惜我錯了，秘密會被埋起來，但更會生根發芽，是我造就了現在的你，等於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夫人……”


  突然，瑞王身子搖晃了一下，然後緩緩跪倒在地。


  眾人看去，隻見他的胸口處插了一柄短劍，殷紅的鮮血正在汩汩冒出來。


  顧昀大驚失色，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瑞王躺在地上，慘笑道：“我害死大哥，害死大哥的妻女，殺了我兒子的妻子，又間接害死了我的妻子……可笑……可笑……”他著，聲音漸漸變低，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顧昀快步走上去，握住瑞王的手，此時的他雙眼中已經沒了憎恨，隻有痛苦之色：“你……你為什麽在最後關頭才肯告訴我？”


  瑞王笑了：“我以為時間能抹平仇恨……卻沒想到，時間隻會滋養仇恨……”著，他咳出一大口血來。


  顧昀慌了手腳道：“你別死！你別死！”


  瑞王笑道：“傻孩子，人都有一死，現在我去陪你娘了，你該為我高興才是，你娘在下邊一定很寂寞，等我等的久了，她會迷路的……”瑞王越，聲音越。


  顧昀痛哭流涕，一隻手捉住瑞王的手掌，一隻手捏著那封信。


  瑞王笑笑，忽然道：“孩子……答應我……好好活下去……為了你爹你娘……為了玉兒……”著，他看了一眼吳薇道：“也為了你愛的人……”


  顧昀點頭，聽瑞王又道：“你……你……你答應我……一定要……一定要推翻……推翻皇帝……他才是……罪魁禍首！”


  顧昀決然道：“我答應你！”


  瑞王臉上浮現出欣慰的表情，撒手而逝。


  這一場橫跨十年的糾葛，在這一刻落下了帷幕。


  顧昀握著瑞王的手掌，臉上神情複雜。


  唐傲走到顧昀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顧兄，王爺他已經走了，你……你節哀順變。”


  顧昀扭過頭來，向著唐傲慘然一笑：“謝謝你……”


  唐傲沒有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顧昀從懷中摸出一個搪瓷瓶遞給唐傲：“這是解藥，你給大家服下吧。”


  唐傲大喜，正要接過解藥，忽聽有人冷笑一聲，那聲音似遠卻近，似虛卻實，雖然不大卻清楚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顧昀和唐傲都身懷不凡修為，二人一聽頓時一震，抬頭瞧去，卻見一個人立在房頂上，他身著一襲淡黃色華貴長衫，濃眉毛，四方臉，不怒自威，氣勢非凡。


  唐傲一見這人，頓時麵色大變：“是你！”


  那人冷笑：“大膽！你見到我，還不下跪麽？”


  顧昀站起身來，臉上浮現出一絲痛恨之色：“皇帝！”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和夜九霄在盤龍山驚一戰的皇帝。


  他哈哈一笑道：“瞧不出來，你還認識我，那你可知道我是你的叔父？”


  顧昀呸了一聲怒道：“你逼死我全家，害得帝師一家家破人亡，事到如今你還有臉自稱我的叔父？”


  皇帝冷冷一笑，誰威脅到我，我自然就要殺誰，你不是也親手殺了自己的母親？在這一點，我們叔侄二人倒是很像啊！

  顧昀臉色倏變怒道：“你再一個字，我就將你大卸八塊！”


  皇帝哈哈大笑：“你有這個本事嗎？”


  顧昀冷冷道：“我雖然打不贏你，但是現如今我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城外有十萬大軍等待我的命令，隻要我一揮令旗，他們便會衝進來將你碎屍萬段！”


  皇帝冷笑：“是麽？我倒是瞧了你，我千算萬算都沒想到那幕後黑手竟然是你，我的好侄子你隱藏的很深啊！”


  顧昀冷笑：“我若藏的不深，你能讓我活著麽？”


  皇帝點點頭：“你的倒也有理，隻是我很奇怪，你這麽恨我究竟是為什麽？僅僅是我讓你爹殺了你的情人？男子漢在世，唯有雄圖霸業誌在四方才是好男兒，你兒女情長，竟然隻為了私情而謀反，嘿，單憑這一點，我倒是得低看你一等。”


  顧昀冷然道：“我怎麽做是我的自由，你便抓緊欣賞這皇都最後一刻吧，再過片刻，它就不屬於你了！”


  皇帝悠然一歎：“是嗎？我怎麽不知道。”


  顧昀冷哼，皇帝又道：“起來，你不覺得城外格外的安靜麽？”


  顧昀臉色倏變，冷冷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皇帝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厲兵秣馬，兵強馬壯，又有幾位將軍投靠與你，這麽多人的軍隊，按理來早該殺聲震，為何事到如今了，這城外還沒有動靜？”


  顧昀大驚，猛地從懷中掏出一物，是一個竹筒，竹筒底部有個引線，顧昀一拽，那竹筒便嗖的爆開，一道火光衝，接著煙花便在空中炸響。


  皇帝哈哈大笑：“別白費力氣了，你的人馬已經被我截在半路，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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