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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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裏。”吳道子長袖一揮，一顆封魂球滴溜溜地飛了出來。繃帶之間散發出道道陰氣。
李貞淑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什麽都沒有問，更沒有多話，隻是像不存在的旁觀者一樣，端著咖啡輕輕抿著。
最後24小時，根本沒時間浪費，秦夜對李貞淑將這幾天的事情說了一遍之後，手在封魂球上一抹，陰氣絲絲縷縷飛入他的手中，封魂球如同花朵一般散開。無數漆黑的鬼火纏繞，化為一道洶湧的旋渦，隨著一片劇烈的喘息，撲通一聲，一位穿著土黃色和棕紅色僧袍的光頭老者，倏然出現在旋渦之中。
八思巴……這位曾經名震一時的蒙元帝師，此刻靈體若隱若現，枯瘦的身體輕輕顫抖著。許久，才抬起昏黃的眼睛，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你應該知道本官是誰。”秦夜淡淡開口：“我問，你答，有沒有問題？”
八思巴緊緊抿著嘴唇，頹然搖了搖頭。
“黃家土樓，你記不記得？”這句話剛一出口，八思巴身體微微一顫，仿佛聽到了什麽噩夢一般的詞匯。喉結狠狠動了動。隨即恢複平靜。
“中統二年，你率六位高僧前往黃家土樓。發現了什麽？發生了什麽？說。”
沉默。
三秒後，八思巴雙手合十站了起來，長長舒了口氣：“閻王有問，自然有問必答……中統二年，我奉元世祖忽必烈的密旨，前往福臨道搜尋傳說中的不死仙藥。”
李貞淑端著咖啡杯的手停住了。
吃過太歲，對這四個字太過敏感。
沒有人打岔，秦夜輕輕盤著手串，房間裏數道目光都落到了八思巴身上。雖然沒有一句話，那壓迫的氣氛卻如同山雨欲來。八思巴根本沒有賣關子的蠢想法，深吸一口氣道：“太歲。”
沙……秦夜撥動的手串停了，心中強壓下去的期待感再一次翻覆起來。
果然是太歲！
“黃家土樓……縣誌記載，有人從順治十五年活到了1995年，這隻有太歲能做到。”他幽幽道：“但……我卻招到了他的魂。他已經死了二十多年。再則，你們發現了太歲？為什麽沒有拿走它？”
“秦大人。”話音未落，八思巴猛然畢恭畢敬鞠躬九十度：“老僧有一個卑微的請求。”
“請給予老僧將功補過的機會！”他喉結狠狠動了動，胸口起伏如同風箱，用盡一切勇氣大聲道：“老僧精通大小乘佛教，密宗，喇嘛教各種符術法。對練兵政治也頗有心得，老僧……願為馬前驅！”
投名狀？很會挑時機嘛……
秦夜似笑非笑地說道：“對六方鬼王出手，如果幾句話就能將功補過，未免也太便宜了些。”
聽到沒有一口拒絕，八思巴眼眶中鬼火陡然跳動，按捺住激動走前數步，低聲道：“太歲……這種天地神物，出生之時無天地異象，效果隻是傳說中的永生不死。又在偏遠之處，哪怕宋朝數百年發現不了也不稀奇。但……偏偏被發現了，您不驚訝嗎？”
“老僧……也曾經也是元朝護國神衛的首領。有關太歲的
絕密法不傳六耳，隻有口述沒有任何記錄！這個世界上……如今知道的人恐怕隻有老僧一個！”
秦夜目光一閃：“你在威脅我？”
“老僧怎敢！”八思巴雙膝跪地，五體投地，匍匐不起，顫聲道：“老僧自知罪孽深重，隻願憑盡一切所知所學，助秦閻王叱吒風雲！隻求閻王給一個機會！”
沉默。
足足十秒後，秦夜手串的聲音再次響起，波瀾不興地開口道：“可以，我給你這個機會，希望……你的答案能讓我滿意。”
“臣，遵旨！”八思巴的漢語非常流暢，重重磕了個頭，這才雙手合十站了起來：“黃家土樓建樓時期已不可考，本來皇城司根本不會注意到這種小地方，然而……1189和1190，91年，也就是淳熙十六年，十七年，紹熙二年，爆發了三次大洪水，乃為福臨省宋史上最大的三次洪水。《長汀縣誌》《道光》《福臨通誌》的32頁，271頁均有記載。”
秦夜徐徐道：“天災，並不在護國神衛監控範圍。”
“是……大災之後有大疫，洪災後餓殍滿地，良田十不存一。也就在這時候，福臨道皇城司指揮使沈淮密報入京……”
八思巴抿了抿嘴唇，一字一句道：“福臨道驚現僵屍，副指揮使郭玨，姚天罡殉職。”
“根據護國神衛口述，當時首領帶領數位巡撫大使親赴黃家土樓。而土樓之中……‘盡僵屍,人相食’！”
秦夜目光一閃：“所以，他在二樓留下了符？”
不等八思巴回答，他立刻問道：“為什麽是平衡符？三樓是元代縣誌，這裏的符應該是你留下的。你們在平衡什麽？”
他心中有一個猜測。
如果這個猜測是對的，那麽……整個黃家土樓的迷霧，都會撥雲見日！
八思巴沉聲道：“因為……這些僵屍根本殺不死！”
“宋代皇城司口述，無論怎樣殺死這些僵屍，它們都會複活。但是，它們卻無法踏出土樓一步。為了防止這裏的靈異狀況進一步惡化，他們不得不采用了折中的辦法封印。”
“這些符，能讓他們保持一絲清明。能讓他們意識到，自己還是個人。他們不會如同僵屍時候一樣瘋狂。但也隻能躲在土樓裏，永世無法外出。”
果然如此！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秦夜忍不住喟然長歎，這條線這條名為“大局”的線，終於在他腦海中理清楚了。
黃家土樓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黃家村的人到底怎麽回事？
為什麽二樓三樓都有符，而且是平衡符而不是壓製符……一個個謎題，在他腦海裏逐漸清晰，形成了一條通往對岸的大道！
不……還不夠……他舒了口氣，強迫自己的心緒冷靜下來。大局的問題有了頭緒，接下來還有兩個至關重要的問題。而這兩個問題，他必須親臨黃家土樓才能解決。
“太歲在哪裏。”
八思巴毫不猶豫地回答：“大槐樹下方二十米處！”
秦夜閉上了眼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八思巴識趣地回到了封魂球。房間裏一片寂靜。許久，秦夜才閉目問道：“李小姐，你有什麽看法？”
李貞淑臉色冰寒，冷冷道：“那太歲有問題。”
秦夜沒有開口，他之所以將這裏的事情告訴對方，自然是想借助這個活了數百年的女子的智慧。李貞淑也明白這一點，飛快地說了下去：“第一，宋孝宗年間的僵屍，很可能是因為洪災過後餓殍滿地，黃家土樓的人不得不吃太歲。”
“但是，你我都清楚，太歲這種東西……50%的幾率長生不老，50%的幾率變成怪物。黃家土樓的人看似運氣不太好，全部變成了怪物。實則……”她冷笑道：“我懷疑，有人動了太歲。借助這個機會，將全村的人變成了怪物！”
秦夜點了點頭，這也是他聽到八思巴的話後第一時間想到的。
至少有50%的幾率……而從他到黃家村看來，沒有一個正常人！全村都變成了怪物？這從概率學上說，根本說不通！
他想的更深，可能是因為心底更陰暗……他想的是，大災之後，顆粒無收，人是要吃東西的，而太歲就這麽一點。吃什麽？
隻有一個答案。
吃掉……那些變成僵屍的人！
如果……他是說如果有人率先吃過太歲，長生不老，他不想忍受饑餓，最好的方法……就是吃掉僵屍。但是人心險惡，他害怕，他那時候可能還有人性，他害怕自己殺死僵屍，吃掉僵屍以後，村裏的人會將他看做惡鬼，或者……村裏人……也會吃掉他。
所以……為什麽不全村變為僵屍呢？
這樣……誰又會質疑我呢？
我……也不過是為了活下去。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哪怕秦夜見多了生老病死，生離死別，心中也沒來由得惡心了一下。
不是為這件事。
而是為人性。
這件事是極其可能發生的，否則當時皇城司不會看到滿村僵屍，八思巴也必定會對他說明還有活人，但是，沒有。
李貞淑抿了口咖啡道：“所以……我肯定太歲被動了手腳。雖然不知道他怎麽做到的……但……至少可以肯定。有人吃了太歲沒有變成怪物，他……還活在這個世上！”
“隻有他，才能對太歲動手腳。才有這個條件。”
這就是那道十惡不赦的靈魂！
秦夜眼角輕輕動了動，抽絲剝繭，自己先搜集線索，從局部到大局，現在又高屋建瓴，從大局到局部，終於……找到了隱藏在千年迷霧後的那道影子。
這個人……還活著！還在！
他還在這個世上！
活了千年之久，為了活下去，將全村化為僵屍……但是，這還不夠。
“這還不夠‘罪大惡極’這幾個字……”秦夜手中珠串飛快撥動：“但是……他後麵做出來什麽我都不會驚訝，從他做出這件事之後，他……就不配稱作人了……”
現在，他要理清思緒，尋找最後的著力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