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陰與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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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莫長青捂著口鼻，墜入海中。直到現在，他才感覺身體炸裂一般疼痛。
四肢百骸仿佛被拍散。剛才海嘯拍下，力量不知道多少噸。現在能不死已經是僥幸了。而他的七竅中，早已流出了絲絲鮮血。
眼前金星亂冒，他拚命朝海上遊去。然而就在此刻，整片海麵閃了閃，緊接著……月夜的光華，竟然扭曲出惡鬼的畫麵。
冥火……數不盡的冥火。
從海下看去，四麵八方的冥火齊聚遊輪周圍。若漫天星辰，照耀得海下一片森綠。最後，化為猿夜叉慘白的大鎧虛影。
“滋……”莫長青倒抽一口涼氣，吐出一串泡泡，隨後馬上捂住了嘴。
好可怕……好邪惡……這是無常，而且，生前帶著無數怨氣而死，這種怨氣……遠超自己見過的一切捕食區！
至少兩百年以上的厲鬼！
怎麽會……兩百年以上的厲鬼怎麽會出現在對馬海峽？
從深淵凝望地獄，這一瞬間，他隻感覺手足冰涼，明明是在海中，四麵八方卻響徹起無數鬼哭，那是自刎殺子的憤恨，那是四百年的怨毒……數不盡的怨靈纏繞大鎧之上，出沒於盔甲縫隙。那種衝天的殺意，讓他毛孔都針刺一樣縮了起來。
刷……兩點猩紅的火焰亮起大鎧之下，整個海麵都是對方猙獰的虛影。鬼火毫無感情地看過現場所有人：“吾乃日本冥府大名猿夜叉，奉命征討不臣。但凡阻攔，殺無赦。”
猿夜叉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甚至發顫：“給你們最後的機會呆在原地別動。否則……我不介意讓這裏變成血肉地獄。聽明白的，抬起雙手，為我臣服。”
海下，還有好幾道身影。修煉者不是這麽容易死的。但是在聽到這句話後，他們的神色逐漸從驚恐，變為肅然。
厲鬼現世，打破陰陽不相交的鐵則。無論原因是什麽，他們都必須義無反顧地站在第一線！
這是身為修煉者的義務。
這是人民供養他們，他們反饋的時候。
如果現在逃了，特別調查處懲罰起來，比戰死還慘。
任何特殊政權，都勢必伴隨鐵血手段。這也是加入特別調查處的唯一鐵律：絕不避戰！脫逃者斬！
莫長青狂跳的心髒已經平複了下來。雙手放在腰側，握的很死。他轉頭看向懸浮在海水下方的數十道身影，無一人舉手。
“很好。”十秒後，猿夜叉的聲音嗬嗬笑了起來：“他能有你們做陪葬，很好……真的很好……”
“這麽美麗的一幕，少了些血肉，總歸還是覺得不太完美。”
“八幡海賊九鬼君，動手吧。不要在意陰德，我等織田信長等了整整四百年，就算殺了他馬上去死，我也無怨無悔。”
沙……話音落下，猿夜叉的身影化作鬼火飄散。而就在此刻，莫長青感覺下方的水流動了。
本來寧靜的的海底，水像活了一樣，而他根本無法控製身體，竟然隨著水流旋轉身不由己地轉動。
這是……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下一秒，他雙瞳陡然睜大，猛然看向下方。
漆黑的海底，宛若看不到頭的深淵。
在深淵之中，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一陣劇烈的轟鳴傳來。莫長青愣了愣，隨後瘋了一樣往上遊去。
那根本不是什麽轟鳴。
而是……無數厲鬼，足足上千冤魂的哭嚎，悲呼，以及……數百年對血肉的渴望！
他想到了，所有人都想到了，全都全力往上遊去。也就在同時，深邃的海底，終於出現了無數的，星星點點的，宛若星辰的鬼火。
那是一隻隻穿著神社服的骸骨。
它們帶著黑色的高帽，長著黑洞洞的大嘴。眼眶裏燃燒著碧綠的鬼火。頭發飄散在水中如同陰雲，背後插著一麵龜甲旗幟，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筆直地站在水中，朝著水麵衝去。
直屍！
莫長青心中一寒，所謂直屍，就是說死後筆直站在水中。上不挨天下不接地，除非生前有莫大怨氣，否則絕不至此。這種屍體，就算七大鬼匠，撈屍人都不會去碰。
如今，竟然從四麵八方，星星點點群龍匯海地衝了上來，好似食人魚聞到了血腥。
“該死！！”他心中暗罵了一聲，海下群鬼亂舞，速度之快，不過十秒就追上了他們。而就在靠近這些修煉者的那一刻，所有直屍，齊齊轉過了頭。
被無數直屍，於深海中凝望。
這一幕，就算莫長青也心跳驟減，下一秒，所有直屍張開黑洞洞的大口，爆發出一聲尖叫，食人鯧一樣蜂擁而至！
“正一道！堅甲術！神行術！偷天術！”莫長青眼睛都紅了。再也不捂口鼻，雙手飛快結印之下，猛然一合。刹那之間，身體上閃爍起一片光華，一個個玄奧的文字烙印其上。緊接著水中出現無數煙雲，繚繞全身。身體居然再次加快了一倍，朝著上方直衝而去！
不隻是他，所有修煉者全部如此。太多了……這些直屍的數量起碼成百上千，而且……最弱都是鬼差等級！
陰兵過境！
這就是正規陰兵。一個冥府的最高戰力，絕非單打獨鬥可以戰勝。
而且，這隻不過是一位大名的戰力而已。在對馬海峽，東照神君德川家康，東照神君德川家康，戰國第一兵真田幸村，焚天丸伊達政宗，這些威名赫赫的大名根本沒有動。
他們在等。
在戒備，戒備織田信長一旦真的出現，才是這些大名和他四百年後決勝負的時間。
一位修煉者死死咬著牙，他才晉級拘魂不久，根本沒什麽底牌，而且，他現在距離戰場最遠。這裏的直屍雖少，也不是他能應付的。
快一點……再快一點！隻要回到船上，將這個消息通知特別調查處，必定會有人趕來……他不知道用了什麽術法，速度竟然比直屍更快，眼看著還有百米左右，就能到達海麵。
然而，下一秒，他全身血液近乎凝固。
刷……就在他頭頂，一個巨大的身影，恐怕足足有百米之大，從陰暗的海麵上掠過。
那……仿佛是一條長著人臉的……海蛇？
又或者是魚？
他不知道，因為，他的牙齒已經開始得得打顫，那種根本無法匹敵的感覺，讓他非常清楚，這，是無常！
但是，他的恐懼隻有一秒，下一秒，他渾身抖了抖，瞪著發紅的眼睛看向身後。
直屍已經不知何時不見了。
因為就在他身後，一個男子的麵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漆黑的深海。
隻不過，這個男子的麵容大了一些，恐怕有三四十米大。甚至能看清楚對方滿臉絡腮胡，還有口中剃刀一樣的排排牙齒。
這位男子，腦袋後跟著一條魚身。
男子笑了。笑得很愜意，仿佛是滿意眼前的血食。
“八幡海賊九鬼嘉隆，四百年了……整整四百年……活人的味道還是那麽吸引我……”男子嘴唇動了動，心髒幾乎停滯的修煉者，卻詭異得聽到了對方的話。
鯧魂……
他的腦海中，最後浮現的就是這兩個字。傳說中，江中死去，被魚啃食殆盡，沒有身軀的鬼物，才有可能轉化為鯧魂。而這種厲鬼，是水中最可怕的鬼物，無物不食，貪婪無度……
他沒有想完。
下一秒，眼前巨大的嘴巴猛然張大，形成一個恐怖的深淵，一口將他吞了進去！
刷！！
龐大的身體遊動著，這竟然是一條雙頭海蛇，頭尾都長著一張人臉。在他身側，無數的直屍浮動著。九鬼嘉隆巨大的身軀爆發出一聲厲嘯，直衝遊輪而去！
它，張大了嘴。
然後，猛然吸了一口氣。
由於體積太過恐怖，就在這一刻，海麵直接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而遊輪……發出哢哢的掙紮之聲，卻毫無反應地朝著漩渦下陷進去！
“啊！！！”臥室中，數十位富豪慘叫著，死死抓著床腳。所幸遊輪上的床腳都是焊死在地麵的。他們感覺……這艘遊輪幾乎五十度斜了起來，而且……正在往九十度偏移！
“我的……天……”一位已經爬上海麵的修煉者，臉色慘白地看著海下，嘴唇都在發抖。
肉眼可見，下方亮起兩道巨大的鬼火之瞳，足足數米大小，距離海麵已經不遠，依稀可以看出，這是一張人臉，而人臉……正在吞噬著遊輪！
漆黑的夜，海中的人臉，吞噬船的厲鬼……這一幕簡直讓他汗毛倒豎。然而，他沒有退。
修煉者雖然尊榮，也有他的義務，更有他的責任！
有所為，有所不為。
他忽然覺得，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這一刻很奇怪，好像過往很多事，都記得非常清楚。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真氣開始瘋狂爆發。
他也能感覺到，師門說過，一旦動用了，必死無疑的一個穴位，開始漸漸發熱。而真氣全部匯聚了過去，仿佛……打開超越拘魂的鑰匙。
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看向四周。如同感應到了他的目光，爬上船的一共二十八位拘魂，此刻，竟然都微微笑了笑。
這位修煉者也笑了。
“秘術……七十二地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