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魔陡生
“紅蓮！”李小楠望著懷中的小女孩緩緩垂下了眼簾，緊張地喚著她的名字。
他緊緊地抱著紅蓮，腦海中浮現起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
一個男人抱著一具冰冷的屍體，而他的神情卻比那屍體更冰冷。
他一怒之下便屠了整座魔城，滿地的屍體殘骸隻是為懷中的人陪葬。
那一天下的雨是紅色的血雨，衝刷著男人的身體，卻抹不去他心中的悔恨。
若是他早些趕到，一切也許都不一樣了。
他將對自己的埋怨藏得很深，那一日他親手點燃了屍體。
火光跳躍，當一切都灰飛煙沒時，他還是哭了，他低聲道：“不知道魔死了以後會不會到鬼界投胎，如果會，無論你下輩子是人是魔是妖都可以來找我，你都是我兄弟。”
事實證明，魔死後雖不會到鬼界投胎，但也能再一次從血池中重生。
白羊死了，他的靈魂在魔界浮浮沉沉，意識也漸漸模糊，直到李小楠說出那番話，他的心中才有光亮。
他尋思著快快轉生，能重回老大身邊，再一次馳騁沙場。
可惜造化弄人，血池轉生的時候，他心急跑錯了道，一不小心成了女兒身，連李小楠說的話也記不全。
甚至當他見到魔帝時，由於李小楠自爆殘留的味道，認錯了人。
李小楠眼中含淚，望著懷中那可愛的麵容，心一陣陣抽痛。
原來……原來……你要找的人是我……為什麽，那些記憶總是遲到一步呢……
魔帝微微皺眉，大笑道：“哈哈！是不是很恨我！來啊！殺了我啊！我是不滅的，來啊！”
李小楠望了一眼已毫無一帝之風的魔帝，道：“我答應紅蓮不傷你。”
他抱著紅蓮，撇下一臉錯愕的魔帝，隨著飛揚的黃沙沒入地下。
他望著昏迷的紅蓮，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雙手一合，一道佛光從掌間落到紅蓮的身上。
她嚶嚀一聲，蹙著眉頭睜開了眼。
李小楠心中一喜，正欲變化手訣。
兩朵異樣的紅暈浮現在紅蓮的雙頰，她猛地吐了一口黑血又暈了過去。
“怎麽會這樣？”李小楠一手拉住紅蓮的手腕，一道佛元力探入她的身體。
小小的身體卻好似一個黑洞，找不到佛嬰也找不到經絡。
李小楠一咬牙，扶著紅蓮坐起，極力催動體內的佛元力注入她的體內。
隻是一切都若石沉大海一般，轉瞬便無影無蹤。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李小楠體內的佛元力漸漸幹涸，而紅蓮的身體卻依舊毫無變化。
當他擠出最後一絲佛元力之後，李小楠的心也跟著沉入了穀底，一絲絲黑氣浮上他的臉龐。
這正是心魔誕生的前兆，他麵色突地一冷，咒罵道：“沒用的家夥！該死的是你！”
李小楠神情巨變，淒苦道：“是……我沒用……我沒用！啊啊啊啊！”
他仰頭咆哮著，任由淚水劃過臉頰，他靈台中的精神樹瑟瑟顫抖，一道綠光好似煙花般猛地爆裂開來，絢麗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靈台。
蘊藏著合歡訣的寶盒再一次打開了，功法、境界的感悟完完整整地展露在李小楠的麵前。
他癲狂地大笑起來，擦掉了臉上的淚，手中用力，直接撕毀了紅蓮身上的黑袍。
一具稚嫩的軀體展露無遺，他輕輕撫摸著紅蓮滾燙的麵頰道：“放心，我不會讓你再離開我的！不管你是男是女，是魔是佛，都沒有人可以從我無名身邊奪走你！”
李小楠扶著紅蓮坐好，運起合歡訣，丹田的佛嬰猛地睜開雙眼，鋥亮的腦門上漸漸長出了茂密的黑發，轉眼從一俊臉和尚變成一長發美男。
佛道雙修再一次又如何！
他雙手掐訣，元嬰猛地從自己的身體竄入紅蓮的身體裏。
黑漆漆的體內漸漸生出一道光亮，一顆佛珠坐落在丹田之中，好似明珠蒙塵一般，灰蒙蒙的。
李小楠走到珠子前，右手成劍指虛劃幾下，一道金光注入佛珠中。
佛珠散發著淡淡光暈，懸浮在半空中。
“哢擦！”
珠裂，一個小小的佛嬰抱著腿蜷縮著浮在空中。
李小楠的嘴角閃過一絲微笑，閃身將紅蓮的佛嬰摟在懷中，寵溺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緩緩閉上眼，繼續將自己體內的元力輸送到紅蓮的元嬰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紅蓮輕蹙眉黛，緩緩睜開眼簾。
耳後傳來人的呼氣，癢癢的，她向後瞥了一眼。
隻見李小楠那張英俊的臉擱在自己的瘦弱的肩膀上，她麵色微紅，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見身前的兩隻手臂緊緊地箍著自己。
而她也發現了自己身體的異常，衣服呢？我的衣服呢？
“啊！”她尖叫一聲，同時也喚醒了身後的李小楠，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緩緩鬆開紅蓮，拿起殘破的黑袍扔在她的身上。
他冷冷地站起身，眉頭不禁皺起，他丹田中佛嬰已經轉為了半元嬰，隻是眉間的那點朱紅依舊。
而這些變化並沒有讓他覺得有何不妥，反觀他體內心髒的位置生出了一個渾身冒著黑色的小人，形同元嬰，但大小隻有丹田中的三分之一。
他不禁有些煩躁地在洞中踱起了步子。
怎麽回事？這是我的心魔嗎？
隨著他逐漸煩躁，體內的心魔也動了，他睜開了雙眼，竟然是一雙沒有眼珠的白目，他嘴角微微上揚，說不出的詭異。
李小楠隻覺得呼吸一窒，身子一軟，直接跪倒在地上。
一直觀察著他的紅蓮不由地一驚，“無名？你怎麽了？”
李小楠緩緩抬起頭，望向紅蓮，紅蓮驚詫地捂住了嘴。
他那雙清亮的黑眸已不在，隻留下滿滿的眼白。
李小楠咬緊牙關，盤腿坐下，深吸一口氣，開始誦念心經，可是竟然一連斷了好幾次。
他渾身顫抖著開始誦念六字大明咒，可是舌頭就像上了麻藥一樣，一個字也誦念不出來。
“無名！我幫你！”紅蓮一雙小手按在李小楠的手背上，合十道：“唵嘛呢叭咪吽！”
李小楠心神猛地一收，兩眼一翻，吐出一口黑氣，終於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無名？”
他牽強地擠出一絲微笑道：“沒事了……”
“是心魔？你怎麽會生出心魔？是因為我嗎？”紅蓮那雙明亮的大眼中閃爍著淚光。
李小楠笑望著她，顫抖地摸上了她的臉道：“衝動是魔鬼，你怎麽就不長記性呢？如今你成了女孩子，還如何做我的兄弟呢？”
他記起了白羊，卻依舊沒想起自己是誰。
紅蓮一愣，怔怔地望著他，道：“我……我要找的人是你？”
李小楠點點頭，道：“我想去修真界，你願意跟著我嗎？”
紅蓮短暫的一個愣神，心中好似“砰砰”地放起了煙花，五光十色絢麗多彩，耳邊也傳來了美妙的梵音，她笑著猛撲進李小楠的懷中。
“是你！紅蓮好高興！終於找到了你！”
李小楠一個重心不穩，直接被推倒在了地上。
他輕拍她的背脊，心中蕩漾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很難想象這個可愛的小丫頭曾經是自己的兄弟，還是不要告訴她了，這種怪怪的感覺我一個人承受就夠了。
李小楠拉起紅蓮的手道：“走吧，我們去修真界吧！”
“那無塵呢？雖然我和他相處時間不長，但我總覺得他很寂寞很可憐……”
“放心吧，我還會回來的，我不會放任他不管的，畢竟他是我哥的一部分。”
“你哥？”紅蓮長長的眼睫撲閃著，望著李小楠。
“嗯，無塵是當年我哥同四大佛宗長老驅逐出體外的心魔。”
“無名，你是不是也生出心魔了？”紅蓮想到李小楠剛才怪異的模樣，不由地問道。
李小楠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他望著紅蓮緊鎖的眉頭笑道：“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紅蓮點點頭，她的臉上浮現出同她年紀不相當的凝重。
傻無名，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修佛之路最難度的就是心魔。佛可度魔，卻度不了自己的心魔。
不過沒關係的，我紅蓮會生生世世陪在你身邊，會幫你克製心魔的！
紅蓮緊緊拉住李小楠的手，下定決心再也不放開。
李小楠右手虛畫，一道裂縫出現在兩人的麵前，兩人攜手飛入通往修真界的通道。
當人影沒入，裂縫也跟著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地下洞穴中閃現出一個黑色的人影，他麵色猙獰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道：“紅蓮！你竟然背叛我！我絕不會放過你！絕不會！”
熱鬧的街道上猛然出現兩個人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他們手拉著手相視而笑，在這夕陽西下的慶餘城中顯得特別美好。
“這就是人界嗎？好多人！好著好好吃！”紅蓮吸了吸鼻子，笑道。
“傻丫頭，你已經不是魔了，怎麽還想著吃人？”
“可我餓了啊！我們找地方吃東西好不好？”
“嗯，你說什麽，都好。”
李小楠抬起頭望著眼前高聳的城牆，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一家茶樓中，兩人靠窗而坐，紅蓮拿起筷子把玩起來，而李小楠的目光始終注視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靈兒姐！你看！是小楠哥哥！我就說他回來了！”陸霓裳感應著靈魂之力，帶著眾女衝進了茶樓。
正在為李、紅二人斟茶的小二嚇得把滾燙的水潑到了紅蓮身上。
李小楠眉頭一皺，心頭不由一怒，一巴掌抽飛了小二，小二眼冒金星地張嘴，混著鮮血的牙從口中吐了出來。
紅蓮一驚，趕緊拉住正欲抬腳踹向小二的李小楠，道：“無名，我沒事！快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