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剔骨
黑夜升騰，天地間驟然染上了一片如墨般的漆黑，清風微醺之下，那墨色的蒼穹中卻是緩緩凝聚出了一團清幽的月光。月光之下，一座簡陋的小屋靜臥於山坳之中，門楣之上的“煉草堂”三個大字正閃爍出一片慘淡的銀光。
屋內，雲芊微微閉上的雙眸驟然睜開，漆黑的眸子裏突然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欣喜之色，隨即嬌唇輕啟，輕輕地說道：“來了！”
眾人疑惑之際，卻見屋內的燭光突然一陣縹緲不定，瞬間就是熄滅下來。而在木木的另一個角落，如墨般的黑暗如同流沙一般匯聚，緩緩凝成了一道人形的模樣，淡淡的月光從窗口傾泄而下，豁然顯露出黑袍下一張玄黑的骷髏麵具。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淩煜在遺落之地有過一麵之緣的黑袍老者。
夏以軒和雲芊見狀卻是慌忙起身，微微一屈身，齊聲道:“堂主。”
淩煜和洛君月見得這般架勢，頓時也是大吃一驚，黑袍老者實力深厚，就連洛君月那般強大的魂力都是無法看透，而且她來煉草堂已經整整四十九日，在這期間，卻是連這位堂主的影子都不曾見過。起初她還心存疑慮，但雲芊似乎並不願意提及，每次都隻是報以淡淡一笑，但這畢竟是煉草堂之事，她實在不好過問，於是就此作罷。
黑袍老者微微一擺手，黑色的衣袍下驟然傳出一道蒼老的聲音：“我此次出行大概要曆時三月有餘，我不在期間，煉草堂之事便交由你們二人全權打理，未經允許，絕不可踏出結界半步！”說罷，身影一閃，手掌之上突然湧出一道玄奧的墨色柔光。
這道能量通體呈現出漆黑之色，仿佛要與那黑暗融為一體一般，而在這能量的邊緣之處，卻是隱隱有著一道淡淡的血光在縹緲遊走，劃分出能量與黑暗的絕對界限。
能量席卷，枉如潮水一般，瞬間就是將床榻之上的淩煜包裹而進。淩煜微微一愣，身體也像是有了知覺一般，腦中竟是出現了一道細微的清明之感，全身上下一片說不出來的柔軟舒暢。
當初在月嵇崖時，這位黑袍前輩曾與暗影閣閣主秦雎有過一次短暫的會麵，那時淩煜便是認為這位黑袍前輩是暗影閣的人。而如今卻又得知，這黑袍前輩竟然是煉草堂的堂主，如此境況之下，黑袍前輩的身份在淩煜眼中變得更加的詭異莫測起來。
淩煜畢竟隻是一個聚靈三重的修道之人，而如今更是丹田盡損，一身修為如數喪失。他的眼界遠遠比不上這些強者的廣闊，在他眼中，伏龍餘脈就已經很大了，伏龍餘脈四大勢力的掌門人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不知那外界的關係，竟然還有著如此之多的盤根錯節。
黑色柔光洶湧之際，黑袍老者卻是身形一動，兩人齊消匿於黑暗之中。
“淩煜！”
洛君月回過神來，身體瞬間就是向前撲去。這位煉草堂堂主她也不過是第一次見到，他
怎麽可能任由淩煜被其帶走？
“君月。”
洛君月慌亂之際，突然感覺到手心中傳來一抹柔軟的觸感，抬頭望時，正聽見雲芊輕聲道：“君月，沒事的，堂主醫術高明，一定能助淩煜修複其餘暗疾，你隻需在煉草堂靜心等待，隻不過淩煜傷勢較重，恐怕要多些時日。”
“可是……”
洛君月皺了皺眉，眼神中頗有些慌亂之色。
“其實……”雲芊頓了一頓，而後轉過頭微微一道：“淩煜所學功法都是由堂主暗中相授，包括這次對淩煜的救治，也是堂主暗中所囑，他若是想要加害淩煜性名，根本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雲芊顯然是明白洛君月心中所想，隻不過短短幾句就是打消了洛君月的顧慮。
“嗯。”洛君月微微點頭，卻又是疑惑道：“據我所知，你們堂主與淩煜之前並不相識，他所做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憑借著敏銳的直覺，洛君月認為此事並沒有那麽簡單，因為這一切實在是太過於順利，順利的讓她認為這是一場早有規劃的陰謀。
雲芊搖了搖頭，淡淡道：“堂主從來不過問煉草堂之事，就連我都是對其知之甚少，不過……堂主既然要這樣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雲芊言詞之間，對於這位堂主表現出無比的深信不疑，看來，這堂主確實是有幾分本事無疑了。
洛君月將信將疑的點了點頭，餘光中卻是驟然閃爍出一抹悠悠的燭光，金色火焰升騰之間，上方的空氣猶如籠罩在輕紗中一般，竟是有一點微弱的虛無之感……
唰!
月光之下，一道身影急速的從樹叢中穿插而過，腳尖在樹梢上輕輕一點，彈跳之間，滿樹枝葉咻咻而落。隻聽得幾聲輕微的破空之聲，那身影已然是出現於百丈開外，渾身氣息一斂，很快就是不知所蹤。
淩煜從黑暗中慢慢地睜開眼睛，搖曳在眼前的是一道悠悠的燭火，火焰升騰之間，無數火花迸現，竟是讓他感覺到一股久違的溫暖，目光微微一斜，四周的景象便是緩緩地映入淩煜眼中。
這是一處不大的石室，四周牆壁呈現出淡紫之色，在燭光中反射出一片淡淡的毫光。而在他的右手之處，則是一塊微微凸起的，長寬不過兩丈的黝黑石台，石台之上，豁然擺放著一具半透明的水晶石棺。石棺成規則的長方體，長短不過一丈，而在那棺壁之上，卻是沒有一點圖案，整座石棺看起來平平常常，似乎並無奇特之處。
而除此之外，右邊便是空無一物。淩煜眼睛一瞥，下意識的向著左方斜視而去，卻沒想到，目光中驟然出下了一具玄黑的骷髏麵具，見得此狀，即便是以淩煜的膽量，也免不了被嚇得渾身一顫。
“醒了？”黑袍老者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回過身招呼一聲道：“天荀，過來幫我摁住他。”
“是。”
黑暗回應一聲，一道身影慢慢地行將出來。黑色的長袍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麵上覆蓋著一具深藍色的骷髏麵具，觀其這番打扮，除了麵具之外，倒是與那黑袍老者一般無二。
淩煜愣神之際，楚天荀已經是走了過來，隻見他慢慢地俯下身去，枯瘦的手掌如同兩隻鐵鉗一般攥住了淩煜的右腿，接著就是抬起頭來，深藍色的骷髏麵具之下傳出一道冰冷的聲音：“兄弟，對不住了。”
聞言，淩煜心裏再次一顫，脊背之上竟是有一股發毛的感覺，驚聲道：“前輩，你要幹嘛？”
黑袍老者慢慢轉過身來，不答反問道：“我問你，你還想不想繼續修煉？”
淩煜微微一愣，目光中驟然閃過一抹亮光，沉寂片刻之後，卻是淒然道：“丹田已碎，靈力盡失，筋骨盡折，站立不住，如何還能修煉？”煉草堂以高明的醫術獨步天下，他雖然知道老者是煉草堂之人，但他同樣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丹田碎裂之下能撿回一條性命就是上天垂憐了，至於修煉一事，他實在不敢奢望。
況且丹田一經碎裂，就是再也屯不住天地靈力，武者世界存在了千百萬年，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哪一人丹田碎裂之後還能修煉的。恐怕是以煉草堂鼎盛時期的醫術，也絕不可能修複好這破碎的丹田。
“丹田破碎倒是不打緊，咱們可以用異界玄圖來替代，不過，這破碎的經脈和骨骼倒是有些麻煩……想要修複的話，那可是要承受無比的痛苦的。”玄黑麵具之下，突然傳來一聲輕歎，黑洞洞的眼眶之中突然暴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
“真的？隻要能修習術法，不說一丁點痛苦，哪怕是百倍、千倍、萬倍的痛苦又有何懼！”聽得老者的話後，淩煜麵上驟然升起一抹濃鬱的喜色。老者向來言出必行，聽得他這確切的口吻，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好！”
黑袍老者滿意地點了點頭，右臂一抬，寬大的衣袖中豁然顯露出一隻枯瘦的手掌。看得這手掌，淩煜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手掌的姿容實在事讓人不敢恭維，幹枯的掌骨上緊緊繃著一層皺皺巴巴的幹皮，指甲又長又黑，仿佛多年未經清洗的動物的爪子。
“摁好了！”
老者招呼一聲，手中毫芒一閃，隨即就是以風雷之勢紮入淩煜的右腿之中。鮮血迸濺之際，淩煜隻覺得右腿仿佛遭受電擊一般，一絞心的疼痛迅速襲遍全身，一陣又一陣的疼痛猶如浪潮一般席卷下來，半個身子都是沒有了知覺，淩煜咬緊牙關，強忍著錐心之痛，麵色蒼白之下，牙縫中都是滲出絲絲點點的血跡來。
“不錯，沒暈過去，意誌力很強啊。”老者微微點了點頭，手指順勢一劃，悠悠道：“不過……這才是第一刀，要剔除所有筋骨，起碼得九百九十九刀，這最後一刀，用來剔除丹田，小子，忍著點，想要變強，那就得付出一點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