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離
蒼月薰立刻跑了過來，人未至，一道聖光沐浴已籠罩到李諾身上。李諾隻覺全身一陣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泉中，就連五髒六腑也被沉浸在藥湯中，傷勢頓時好了許多，痛感大減。
李諾在蒼月薰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正要說些什麽，蒼月薰已搶著說道：“你什麽都別說，先聽我說。”
李諾閉口。
蒼月薰道：“安德門的目標是我，我會想辦法讓安德門放你離開……”
李諾抓住蒼月薰的玉腕，道：“我說過，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蒼月薰急促道：“你先聽我說完。安德門費盡周折，就是要生擒我，將我交給巫佗獻祭給冥神。記得上次那場獻祭嗎？獻祭必須在血月之夜，而下次血月起碼三個月後才會出現，所以我暫時不會有危險。”
李諾回憶那日的情形，心知蒼月薰說的沒錯，但仍覺心中不安。
蒼月薰繼續道：“記得加登神父臨死前說的兩個字嗎？”
李諾點頭。加登在死亡前，神智短暫恢複過，最後用盡全身力氣吐出兩個字：“魂鴉。”
蒼月薰道：“那兩個字很可能是安德門陰謀的關鍵，你有兩個月時間找到證據。然後憑這塊令牌去見我的父親，把證據交給他，我父親一定會救我出來。”
她掏出一塊令牌，遞給李諾，上麵刻著一彎新月。
李諾接過令牌，道：“可是……”
蒼月薰直接打斷：“沒有可是，我這麽辛苦才找到你，月神不會對我這麽殘忍，我們今日的分離是為了將來更幸福的廝守。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
李諾斬釘截鐵地道：“我一定會來救你，為了我們將來的幸福。”
蒼月薰雙手抱在李諾的腰間，頭靠著他的胸口，聲如夢囈：“現在，什麽都不要說，抱緊我。”
李諾擁著蒼月薰，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
沒有山盟海誓的承諾，沒有依依不舍的話別，隻有兩顆心在緊緊相擁，在無聲中相融。
時間對他們來說真的很珍貴，這是珍惜時間最好的方式。
腳步聲傳來，該來的還是來了。
安德門那討厭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很想祝福兩位，但是請原諒我不得不打攪兩位的濃情厚意。”
蒼月薰推開李諾，淚水已如瀑布般湧出，濃濃的憂傷布滿了她美麗的臉龐，眼中滿是依戀，一絲對命運不公的不甘隱藏在眼底深處。
其實，她很清楚，她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在安慰李諾，隻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血月確實需要至少三個月才會出現，但是安德門和巫佗如此處心積慮地抓住她，又怎會輕易放她離去。
即使李諾真的找到證據，找到她的父親為她出麵，逼迫安德門，也不可能再尋訪到她的下落。
有一位玄武師守著安德門，沒有人能逼安德門就範。
蒼月薰此去已不抱生還希望，她本就是一個孤苦的女孩，一生隻為一個夢活著，現在夢實現了，她縱有千般不甘，卻了無遺憾。
李諾將她的眼神深深地印在了自己的心底。他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保護心愛的女孩，還讓她傷心流淚，但他沒有放棄希望，他會找到她，拯救她，寵她，愛她，用自己的一生守護她……
安德門長歎一聲，道：“兩位的深情真是令人感動，但我們該上路了。我想到了地方，兩位有大把的時間繼續濃情蜜意。”
蒼月薰淒然道：“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我跟你們走，不過你放李諾和那兩位傭兵離開。”
安德門道：“我想薰小姐還沒有認清局勢，我不是在和你談條件。”
“是嗎？”蒼月薰抹了把淚水，“下次血月是多久？三個月？四個月？不知這麽長時間能不能餓死一個牧師。”
安德門臉上布滿陰霾，沉聲道：“你在威脅我？”
蒼月薰毫不畏懼地盯著他的眼睛，道：“是。你不放他們走，我會絕食。你可以強行給我灌下食物，但阻止不了我求死的意誌。我記得被巫佗抓住的幾日，隻有最後時刻，他才對我施用束魂術，而之前他從不敢餓了我，惱了我。所以，我想你們的祭禮對祭品的要求肯定很高。”
安德門目光閃爍，臉上陰晴不定，顯然是在暗中盤桓得失。
“答應她。”陰鷙男子突然出現在安德門身後。
安德門點了點頭，道：“可是我放走了他們，薰小姐又如何保證乖乖地配合我們？”
蒼月薰道：“我想你們一定會暗中監視李諾，如果我不配合你們，你們有的是手段對付他。當然，在我配合你們的這段期間，為了確保他的安全，我要你們每隔十天送上一封他的親筆信給我。”
陰鷙男子道：“可以。”
說完，屈指一彈，一點寒芒一閃而逝，沒入李諾左肩，在皮膚表麵留下一個血洞。
蒼月薰怒道：“你幹什麽？”
陰鷙男子不理會她的責問，手中多了一塊指頭大小的乳白玉石，對李諾說道：“我封入你體內的一枚幽魄石，和我手中的這塊是一對，你體內那塊裏麵封印了我的一道武魄密技，隻要我捏碎手中這塊，那道武魄密技就會在你體內暴發，你必死無疑。不要妄想強行取出來，方圓千裏之內，我的這塊會有所感應，我若發現你動手腳，就別怪我無情了。我會一直待在愛琴城，除非你能瞬息千裏，否則不要離開愛琴城太遠。”
蒼月薰幫李諾止住血，怒目瞪著陰鷙男子，道：“你好卑鄙。”
陰鷙男子道：“這是我的底線，我要確保他每隔十天給你寫信。”
蒼月薰道：“那我被獻祭之後呢？他的生死不是一樣操控在你手中？”
李諾突然說道：“你被獻祭，我活不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蒼月薰淚眼婆娑道：“你怎麽這麽傻？這樣你就不能完成你剛才答應我的事了？”
李諾笑了起來，柔聲道：“你真以為我傻嗎？其實，你剛才說的話我一個字也沒有信。找不到你，我即使找到證據又有何意義？現在好了，隻要這塊幽魄石沒有暴發，我就知道你沒事。”
蒼月薰笑了，帶著淚水笑了，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騙他，可他什麽也沒有說，正如自己希望他活著一樣，他也不希望自己擔心，他真的很在乎自己。
李諾撫著她的臉龐，拭去她的淚水，道：“別哭了，臉哭花了，就不漂亮了。相信我，我會來救你，我會戴著王冠，穿著金甲，踏著彩光，舉著巨劍，帶著風，帶著火來救你。我答應你，以後我再不會和你分開，讓你流淚。”
蒼月薰重重的點了下頭，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起碼她現在相信了，她會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等著他來救贖。
安德門不禁笑了起來，道：“你的信心和勇氣真的令我佩服，雖然我不知道它們來源於哪裏，又或者這隻是一個白癡的自我催眠。”
蒼月薰像是沒有聽到安德門的冷嘲熱諷，對李諾道：“你走吧，不要回頭，我會看著你的背影，給你唱一首歌。以後的日子我會珍惜自己，念著你，等著你。”
李諾斷然回頭，決然離去，耳邊響起蒼月薰憂傷中帶著哽咽的歌聲。
夢不完是你朦朧的眼神，
尋不盡是你飄渺的身影，
一場夢，一場緣，心如潮水般激蕩。
看不完是你迷人的臉龐，
聽不盡是你真情的話語，
聚一場，離一場，戀花開過知芬芳。
月有陰晴圓缺，
孤星獨懸，北鬥參憐。
鏡似血染淚殤，
翹首遙望，不知歸期。
孤影在鏡月中迷離，
正言若反，無語凝噎，
故人投懷中含笑，
何忘新人在異世牽掛。
……
李諾始終沒有回頭，背影孤獨、蕭瑟，而又堅定、倔強。
凱斯特和小伍仍然在馬車旁等待，看見李諾過來，有些手足無措。凱斯特的眼中還帶有一絲歉意，他自以為穩妥的小路，實際上是一條絕路。
李諾道：“我們回愛琴城。”
當他進入車廂的一刻，整個人痛苦地蜷縮起來，渾身顫抖，眼淚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你的陛下有沒有提過怎麽去往鏡子裏的世界？”
“沒有。”
“那你能不能早點帶我去見那位陛下。”
“不能。”
……
“對了，那麵鏡子就在我身上，你要不要看看？”
“不要，不想看。”
“你不好奇嗎？”
“不好奇。”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呀！”
“那你怎麽每次說話都是‘不’字開頭？好像在跟我賭氣一般。”
“有嗎？”
昨日的對話再現李諾眼前，原來蒼月薰一直在騙他，她明明知道打開鏡中世界的方法，卻沒有告訴他。
原來她真的在賭氣，她害怕他會離開她，害怕他回到那個女孩的身邊，將她孤伶伶的留在這裏，所以欺騙了他。
可是，她還是更關心他的安危，希望他能脫離漩渦，好好活著，所以在他離開的時候唱了那首歌，告訴了他返回地球的方法。
這是一個真心愛他勝過愛自己的女孩，可以為了他承受所有的負擔。
李諾的泛著淚光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堅定，三個月的時間，他會好好珍惜。
為了她，即使受再多的苦，他也甘願。
為了她，即使與整個世界為敵，他也在所不惜。
為了她，他要變強。
那麽，現在，他準備好了，他準備好承受第一階段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