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哀求
吃,還是不吃。
江北愣住了。
這一愣神的時候,顧珩弈就伸長了手,將勺子遞給她,示意她張嘴,而後在陽光裏彎了眉眼:“張嘴。”
一如他這個人,就是對她好的時候,也是帶了命令的語氣去和她說話,讓人聽了也微微不爽。
嘴張開,那勺子伸進來,已經有些涼了的粥落在唇齒之間,帶著食物獨特的香氣。
江北“唔”了一聲,而後顧珩弈笑著將勺子收回來,看著她:“好喝嗎?”
大概是這個時候的他太溫柔,竟讓江北一時有些錯覺,好像這個人一如就是這樣的,沒有嗬斥,麵對她的時候永遠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
好像老虎收斂了爪子,低下了頭顱,而後讓你抬了手放上去,喉間發出滿意的呼嚕聲。
可是她也忘記了一件事,老虎不管變得在溫柔,本質上也還是老虎,也還是凶猛的野獸。
將口中的粥咽下去,突然覺得這粥也不是那麽冷,至少沒有剛才那樣的難以下咽了,她看向窗外,餘光正好瞥見文姨偷偷看向這邊,看見她望過來,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北也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回禮一般,也衝她笑了笑。
這笑容太過溫柔,像是春風拂過十裏,微微帶來香氣。
顧珩弈一愣。
他有些不確定,剛才的那一笑,是不是江北對他笑的,第一次在他麵前毫無防備,像個初生的幼兒,慢慢綻放開笑容,隻是單純地剖開心肺去給別人看。
江北回過頭,目光重新變得深沉,心裏也有些不安,為了掩飾這種不安,她不得不低下了頭,雙手攪住一旁的衣角。
此時陽光正好,麵前的人也看起來正好的樣子。
她第一次覺得,顧珩弈其實也是一個挺好相處的人。
哪怕他前一天還對自己做過那麽過分的事情。
或許是天性所為,她從來不會特意去責怪別人,也不會去怨恨別人,今天的她和明天的她都是不一樣的人了,因此恨也沒必要帶來。
如果不是傷害到極致的話……
“顧珩弈,”她低下頭,內心深處透露著不安,像是害怕著什麽似的,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你能不能,能不能,放過我?”聲音細弱蚊呐。
最開始的那幾個字落在顧珩弈耳裏,還聽的很清楚,而後麵那幾個字一出口的時候,竟然讓他沒聽清了。
放下手中的勺子,從一旁扯過一張紙巾遞給她,而後不經意地問:“嗯,什麽?”
剛才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突然就消失地無影無蹤,江北低下頭,絞著手指,而後心一狠,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著麵前的男人:“顧珩弈,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和你糾纏下去了。”
似乎怕自己會反悔一樣,她低下頭,盯著某處的一個虛無的地方,迅速地說:“你看你都和江南結婚了,我們兩個這樣下去也是不合倫常,我知道你愛的人是江南,你對我做過的那些事情我也不計較了,你放過我,我也放過你,就當我們兩個人從來都不認識,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大家就此別過,行嗎?”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她仿佛也聽見了自己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的聲音,唯獨脖子腦袋都沉重的厲害,抬都抬不起來,更別說直視麵前的人了。
死一般的寂靜。
仿佛空氣被人按下來來暫停鍵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聽不見了,一根頭發絲落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江北屏住呼吸,心撲通撲通地跳著。
為什麽,不說話?
她緊緊地閉著眼,像隻鴕鳥一樣,好像這樣就可以隔絕掉外界的一切。
空氣裏突然就傳來一聲嘲諷一樣的嗤笑。
瓷器與瓷器碰撞發出來的聲音,讓江北的心中一驚,而後心猛的一跳,就聽見顧珩弈開口,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趨勢。
但實際上,他的聲音很是沉穩,平淡的就像風,根本聽不出一絲波折,好像在敘述著今天的天氣如何如何一樣。
“你說什麽?”他歪了頭,放下手中的勺子,將目光盯住她,像是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一樣。
江北沒說話。
“嗯?我們兩個之間的什麽事?你和我又怎麽樣?我喜歡誰愛哪個要和誰誰在一起也不用你來替我說吧,江北,你是不是覺得我太好說話了,所以你還能爬上我脖子上來撒野嗎?”
江北一愣,隨即在心裏苦笑,說我怎麽散在你頭上撒野,我躲你都躲不及呢。
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能說,也不敢說,看著自己的手指,心裏一陣一陣的抽痛。
顧珩弈看著她,兩個人一時之間都沒有說話。
這是他第二次見她這麽卑微的模樣。
每一次見到她這個樣子,都是哀求他,哀求他放過她,哀求他讓兩個人之間再沒有任何關係。
她怎麽就可以那麽篤定,覺得她什麽都不欠他的?
他盯著她,隻是平平淡淡地看著她,其實沒有人知道,這個時候他的情緒已經即將失控,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讓自己跳起來,去質問她的話。
江北,他在心底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個人的名字。
“嗬。”突然冷笑一聲,而後看著她,手心一動,那碗粥就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裏麵的白粥濺了出來,有的濺到了他的褲腿上,有的粘在地上,似乎在嘲諷著什麽。
一股無名火氣在胸腔裏橫衝直撞,始終不得發泄出去,他想控製住它,卻沒想到這樣反而增長了它的增大,手都變白了,都還沒有壓下那團火氣。
江北一咬牙,幹脆抬起頭,直視著顧珩弈已經通紅的眼睛,猛的就被嚇了一大跳,忍住心裏的戰栗感,重複:“我說,放我走,我們兩個以後就兩……”
“砰!”
一聲巨響,猛的砸落下來。
“江北!”顧珩弈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她,“你還有沒有心?”
那火氣終於在達到頂端的時候,爆發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氣,就是在聽見她說兩個人從此之後再沒有任何關係之後,那股無名火氣就上來了。
沒有一個人敢這麽和他說話。
更何況,和他說這話的人,還是江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