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無盡深淵
她忽然覺得很心酸，想要阻止，可不論她怎麽呐喊，他們都聽不到，她的手甚至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她是虛幻的，她眼前所看到的這一切，都是曾經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陸卿淩甚至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
她不是將軍府的嫡女，也不是陸庚年的親生女兒，那她到底是誰？
殷雪又是誰？
她被關在那座府裏，日複一日的過著，直到肚子越來越大，陸卿淩終於看見了。
看見了老太太年輕時，是怎麽對待殷雪的。
高門大戶裏出來的貴女，甘願嫁給她的兒子，在她看來，也不過是高攀了，因為她的兒子，即將要成為東陵大將軍了。
哪怕這個大將軍府的位置，是陸庚年踩著殷雪上去的。
“什麽高門貴女，到頭來還不是得伺候我這個老太婆？”
“哼，長得漂亮有什麽用，改明兒便去給將軍尋個良家女子來做妾，這肚子裏的貨，指不定是個丫頭片子。”
“生個丫頭有什麽用，得要是個兒子，兒子才能傳宗接代。”
寒冷的冬月裏，殷雪端了滋補的湯藥，拖著沉重的身子去福懿閣伺候老太太，路過時聽見屋子裏傳來的聲音，她也隻是微微愣了愣。
隨後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來。
她不傷心，因為心中所愛，根本不是陸庚年，所以沒什麽好傷心的。
陸卿淩看見，因為湯藥有些燙的緣故，老太太故意將那一碗湯灑在了殷雪身上。
那是個好脾氣的女人，似乎這府裏的人怎麽去折騰她，她都不會反抗。
陸卿淩想不通，她是尚書府的千金大小姐，即便是有苦衷嫁給了陸庚年，也完全不比這般委曲求全。
因為她越是這種，這府裏的人就會越發的放肆。
直到她生了，陸卿淩看見穩婆手裏抱著那鄒巴巴紅通通的小嬰兒去報喜。
老太太聽聞是個女兒，氣的昏迷了好些天才緩過勁兒來。
冰冷的冬天裏，她尚且還在坐月子，便要每日去給老太太請安問好。
稍有不慎，便得在福懿閣外麵兒罰跪。
她身板兒挺得很直，像個木頭人死的，臉上沒有表情，不喜不悲。
在她身上，陸卿淩好似感受到了一種深藏的絕望。
她不知道這種絕望是因為將軍府給她帶來的，還是她的生父。
她蹲下來仔細的觀察著，殷雪低垂著頭，不曾抬眸，雪落在她卷翹的睫毛上，也隻是微微顫了顫。
“別人都說，你是名動上京的女人，怎麽會過得如此這般呢。”
陸卿淩苦笑一聲，場景跟著轉換，不過這次，是在皇宮。
年輕的瑞慶皇手裏拿著一份等待批閱的折子，眉頭狠狠的鎖了起來。
而他的身旁，赫然正是前段時間追殺她的無厄！
“陛下，還請盡早做決定，如若不然，一旦禍及江山社稷，便為時晚矣！”
那是什麽？
陸卿淩想要湊上去看看，不過也隻看到了殷雪兩個字。
又是和殷雪有關的。
又是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陸卿淩看見年幼的她跪在野地裏，用雙手挖著泥坑，一邊挖，一邊哭。
而一旁放著的破草席裏，裹著的便是殷雪的屍體。
“……”
“她到底是怎麽死的？”
陸卿淩喃喃自語，這其中省略了太多太多的過程，明明是刻意讓她看到的，可其中的某些細節，卻偏生不讓她看到。
那露在草席外麵的蒼白手臂上，布滿了傷痕和血跡。
原主的記憶力，她是中毒太久，又抑鬱成疾，最後不治身亡的。
那時候的陸卿淩還是個孩子，她又能知道多少。
畫麵再度翻轉，那似乎是在靈山寺，漫天的火光拔地而起，凶猛的火舌肆意在林中穿梭，所過之處，鳥獸盡散！
“抓住他，千萬不要讓他逃了！”
在那一聲聲喊打喊殺之中，陸卿淩從那火光之中看見了一抹黑色的身影。
長發肆意的飛揚著，那長滿了青黑色鱗片的半張臉詭異俊美。
“把她還給我！把她還給我！”
那是燭！
強大的氣息將整個靈山寺都包圍著，他的眼睛裏，是前所未有的凶狠。
在以前的畫麵中，陸卿淩在殷雪的身邊看見了溫順乖巧的燭，那時候他臉上還沒有鱗片。
他喜歡趴在窗前看著忙碌的殷雪，時不時的上前去幫她。
偶爾也會因為將軍府裏的人對她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憤怒生氣。
“你為什麽不走！為什麽非要呆在這裏？”
“你不喜歡他 ，卻偏偏要嫁給他，這是為什麽？”
這是燭呆在殷雪身邊說過最多的話，不過陸卿淩小時候腦子裏沒有關於燭的記憶。
她想，那時候燭應該也是如同現在這般，藏在她的身體裏。
“燭龍，收手吧，再這樣下去，隻能加深你自己的業障！”
無厄還是那個無厄，一臉花白的胡子，不過沒有現在那般犀利，那個時候的無厄，眼裏還有幾分悲憫。
可現在呢，隻有殺戮，完全不像是個出家人了。
“你們把她殺了，你們為什麽要殺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陸卿淩瞳孔猛地一縮，殷雪……殷雪是他們殺的？
是瑞慶皇和無厄殺的？
衝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將周圍的雪都融化成了水，可怎麽也熄滅不了這憤怒的火種。
這裏有東陵的人，也有靈山寺的人。
帶頭的將軍，便是陸庚年。
鋪天蓋地的箭雨落下，燭雙手緊握，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大開殺戒，明明是所有人在殺他一個，卻偏偏說成是他在屠殺別人。
如果不是他們斷了他的修行，他的臉也不會被毀，更不】會在古刹裏，被關了十多年。
他的眸子裏有絕望，有憤怒，也有毀天滅地的殺意。
可到底是鬥不過無厄的，他被關進了古刹，開始了暗無天日的懺悔。
她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樣，夢裏見到了燭從被關進古刹裏的不公，憤怒，到最後變成了絕望。
他是異族，就算是幾十年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她低頭看著燭跪在地上，四肢被鐵鏈束縛著，上麵刻了符文，隻要他微微掙紮，那符文就像是一道火一樣，狠狠地灼燒著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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