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大病初愈
因為魯王叛亂,原本充作擺設多年的西側門,經曆了一場巨變,更是搖搖欲墜,到底還是在重新修整了。
尚未修整完全,沈落領著半夏和華懿,仍是從東側門進宮。
皇宮比起之前的熱鬧來,似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一樣的朱漆綠瓦,一樣的雕樓玉溝,甚至連宮道邊栽種的花花草草,也還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迎來過往的宮人們,規矩仍是十分周全,行禮俯首,宮規不曾荒廢。
好像魯王謀反隻是一場大夢,但這些人看似平常的眼眸中,終究還是多了幾分大夢初醒的悵然。
或許他們中有的人同伴死在了這場宮變裏,或許她們某個姿容尚可的姐妹,也被那夜淩亂的夜色玷汙了身子然後屈辱地死去。
興許在這來往的宮人裏頭,許許多多就是那場猝不及防的宮變中,形形色/色的見證者。
沈落與他們又有什麽不同呢?她也見證了許多權位爭奪中肮髒的血色。
如今想起來,倒的確都像是一場遙遠的大夢。
“這宮裏頭恢複得還真是快啊…”四下隻有她們幾人時,半夏忽而歎了一聲:“眼下中秋將近,倒好似又在為中秋佳節張燈掛彩了。”
此時離萬沛兒的曲宜宮已經不遠了,沈落回頭看了半夏一眼。
半夏不是月掩中人,隻是沈落這麽些年自己培養的幾個心腹之一,且她不是宮裏的人,連南戎的王宮都未進去過。
但不管是南戎還是上殷,市井總歸相似,王室與皇室也並未有多大的不同。
南戎自然也有過謀反叛亂,那時的王室裏頭,也是很快便洗刷了血色,恢複了一派繁華太平,外頭卻是久久不能歸元。
彼時的半夏雖已經為沈落做事,但那時沈落用得上她的地方並不多,半夏也是在市井中的。
魯王一事,朱雀街上無辜人的鮮血、不相幹的攤子屋舍,被損毀的不在少數,時至今日也未能完全恢複元氣,可皇宮裏頭卻是恢複得幾近完全。
或是半夏如今終於得到機會見一見富麗堂皇的皇宮,終於也聯想起了故國的叛亂,猛然便生出了一種同病相憐的哀思。
沈落一時不知說什麽好,最後隻是幽幽歎了一聲,隨即她看向不遠處的曲宜宮宮門,岔開話題:“萬貴妃似是在外頭迎我呢……”
話音一落,曲宜宮宮門外的幾道人影似乎也終於看清了來人,立時便一齊朝著沈落幾人走了過來。
“挽辭!”萬沛兒尚未走到沈落的跟前便笑著揮揮手打了個招呼。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大約是家裏頭保護得好,而蘇景佑也一直疼她,她的身上便沒一點深宮中曲折回腸的溫順,反是十分赤誠熱烈。
活脫脫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沈落朝她回禮,但隻是微微偏了偏頭笑起來:“貴妃。”
大約是知道了十年前與蘇執之間、那點她自己幾乎已經忘卻幹淨的淵源,如今再聽見別人喚她容挽辭,她的心頭並翻不起什麽波瀾。
從前她計較著什麽呢?好像是為了蘇執那一腔溫柔,明明悉數裹向自己,卻是喊著別人的名字。
總歸有一種鳩占鵲巢的羞恥和赧然。
好在如今她知道了,蘇執那份溫柔原也不是為了公主,她便也並未奪去公主什麽。
此時沈落的腦子中並未閃過這許多念頭,忽然想通這些,隻在昏迷期間蘇執在榻邊捉著她的手喃喃訴說從前時,她便在心裏想過了。
萬沛兒已經走到了近前,伸手一把將沈落的手抓住:“你的病可好些了?”
不等沈落回答,萬沛兒又驚得‘呀’一聲:“你的手怎麽這樣冷?”
沈落隻笑笑:“大病初愈,總歸是要些日子才能恢複好的。”
萬沛兒聽了這話,未及說什麽,跟在她身側的孫嬤嬤立馬笑道:“王妃身子金貴,若是不嫌棄的話,曲宜宮裏頭倒還有好些陛下賞賜的藥材,其中有些滋溫補熱,或許對王妃休養有些好處。”
從前的孫嬤嬤對沈落不可謂是不提防,而經曆了之前沈落的雪中送炭,她似乎格外客氣了些。
蘇景佑自來寵愛萬沛兒,賞賜的好東西定然不會少,不過這些萬沛兒自己大約是不會操心的,便通歸了孫嬤嬤管著,也確實對沈落有幾分好處。
沈落也不推辭,朝著孫嬤嬤彎了彎眼睛,笑得十分溫婉:“卻之不恭,那就有勞孫嬤嬤了。”
孫嬤嬤自是喜笑顏開,一則她如今親近了沈落些,想起從前的種種疏遠提防,此番不能不說也是一種補救,而沈落領情了。二則之前沈落開導萬沛兒一番,不說到底是不是沈落起了作用,好歹萬沛兒那日的確高興了不少,也算是還沈落一點人情。
“外頭風大,咱們進宮說!”萬沛兒看著自己最信任的嬤嬤對沈落總算是態度好些了,自然也是十分高興,拉著沈落便要往曲宜宮裏去。
現在剛過晌午,其實沒什麽風,但萬沛兒拉住沈落卻是走得飛快。
自沈落大病初愈,府裏頭都是小心翼翼地侍候著,便是芙蘭這個最毛躁的,也是打著十二分的精神細心照看。
眼見沈落被萬沛兒拉著走,那陣勢比起在攝政王府裏頭,倒顯出幾分驚心動魄來,生怕沈落走得太快骨節會疼,半夏幾次想開口,無奈萬沛兒是個話癆,一直說話,她便插不進去嘴。
眼睜睜看著沈落被拖著走,華懿臉色也微微有些擔憂,好在孫嬤嬤察言觀色一流,立時快步走上前將萬沛兒的步子攔了下來。
“娘娘你走慢些!”孫嬤嬤佯怒看了萬沛兒一眼,隨即看向沈落:“王妃如今久病初愈,這曲宜宮就在前頭也不會跑,娘娘做什麽走得這樣快?”
萬沛兒素來性子直,被孫嬤嬤一點,她這才想起沈落才病好了不久,連忙慢下步子,妍麗的姿容浮出一點歉疚:“是我不好…咱們走慢些。”
本以為自己好得差不多了,沈落此時才發覺,從長安街一路坐了馬車過來,又從宣懿門走到這曲宜宮,她的膝蓋骨節裏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
“對了,你病的時候攝政王幾日沒露麵,攝政王府也大門緊閉,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到底是怎麽了?可真是叫我緊張了好久,派人去打聽,你家那位王爺卻一點風聲都舍不得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