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圖醒來時,發現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她微微坐起身,看著周圍熟悉的一切,她不禁覺得有些恍惚,她抬手輕拍腦袋,隱隱約約記得她好像站在醫院病房的窗戶邊上,打算跳下去,李俊卻突然出現在了窗外,她嚇了一跳往後傾倒,被陸少霆抱了回去,然後她便沒了意識。安小圖上下狐疑地看了自己一番,清澈的眸光波光瀲灩,明亮的翦瞳攜著璀璨的星,隻一眼恍亮人心,她沒死!她真的沒死!
然而,光亮隻持續了幾秒便轉換成了暗沉,安小圖黑眸一縮,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知曉真相的她,她吸了吸臉頰,她怎麽可以不死呢?陸家的債怎麽辦?陸叔叔陸阿姨的仇怎麽辦?她不可以活的,她必須和她爸爸媽媽一起。頭又開始發痛,像是有數千萬隻螞蟻在侵蝕著她,安小圖雙手開始抱著頭,痛苦不堪地蜷縮在床上,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她不能苟且偷生!
安小圖視線掃向四周,看到了梳妝台上靜靜安放的小剪刀,她眸色一頓,慢慢直起身,扶著床沿下地,鮮嫩的雙足踏在軟乎乎的毛毯上,讓人不覺得寒冷,她扶靠著牆踉踉蹌蹌朝著梳妝台的方向走去,剛碰到剪刀時,雙腿不自覺地顫抖。
“咣當”一聲,剪刀掉在了地上,她也不出意料跌倒,想要掙紮起來時,卻發現自己全身乏力,她看著近在咫尺的剪刀,眼角有了些許濕潤,她怎麽這麽沒用?連拿小小的剪刀都提不起力氣。
驀地,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一道黑影衝了進來。緊張不安地抱起倒在地上的女子,安小圖抬起眼,迎著光,看到了她想念卻又不能念的男人,她忽然抽噎,蒼白的臉蛋顯得清瘦無比。
她驚覺她不想死,也舍不得死,她想好好陪在陸少霆身邊,即使不能在一起,也可以在他身後默默守護。他是她的陸哥哥,那個帶她走出迷城的男孩,那個她心動說喜歡的少年……
陸少霆把安小圖抱回了床上,替她蓋好被子,之後他微微彎腰平視她的眼睛,五官驟然放大,劍眉透著英氣,深黑的眼,嘴角抿成直線,垂著的手緊握成拳,幾乎要把手指擰斷,周身的氣壓逐漸降低,清冷的氣息很快充斥了整個屋子。
“安小圖,你非要給自己一個了結嗎?”陸少霆一字一句說出口,似乎隱忍了很久,原本在隔壁書房辦公的他,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響,他立馬衝了過來,看到躺在地上的安小圖還有那把晃眼的剪刀,他的心都提起來了,生怕他會來不及。
看到她雙手完好後,他才漸漸回神,本不想對她發脾氣,但壓不住心中那股氣,她可以哭,可以鬧,但絕不可以尋死!
安小圖對上陸少霆的視線,看到他怒不可遏的眼神,她心頭一緊,像被喘不上氣的窒息扼住了氣管,安小圖咽了一口唾沫,淡色的唇瓣微微張開:“該了結的總得要了結。”簡短的話語,平平的語調,如果不是靠得近,隻能看到她一張一合的嘴唇,如此的安小圖,又恍若那日心如死灰的她。
“當年安家的事,陸家也有參與,所以我們已經兩清了。”陸少霆凝視著她雙目無神的眼睛,心狠狠地在抽痛,他不能無時無刻守在安小圖身邊,萬一哪一天她像今日這樣,想悄無聲息地離去,他該如何?
“不一樣,兩件事怎麽能抵消呢?”安小圖低聲呢喃,一切皆由她家引起,他們種下的因,就應接受結出的果。
她很崇拜爸爸媽媽,也羨慕他們夫妻感情十年如一日,她知道他們像她愛他們一樣愛她,他們教她善良,教她助人為樂……因而,安小圖接受不了會害人的他們,但也不會拒絕愛她的他們。
屋內瞬間陷入了沉默,陸少霆冷眸直對,安小圖低頭垂眉,誰也沒有打算再開口。過了許久,一陣悠揚的電話鈴聲響起,安小圖尋聲看去,是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然而她隻是看了一眼,並不打算伸手去接。鈴聲仍在持續著,屏幕上的來電顯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規律的頻率同時也牽動著在場的兩人。
陸少霆走過去,自然而然拿起了手機,他看了一眼半靠著的安小圖,見她無半點兒反應,便打算去接,然看到“顧希森”這三個字時,他手指頓住,心裏隱隱生起了一股酸澀,之前是劉風,現在是顧希森。她的心裏,從來就沒有他陸少霆的一席之地。
如此,他又何必苦苦固執己見,糾纏不清,一通來電,就像是一麵明鏡,讓他不得不麵對現實。
鈴聲漸弱,直至完全靜默,陸少霆把手機放回原處,沒說他拿了手機為什麽不接聽的原因,彼此心照不宣。
“如果.……”陸少霆停頓了一會兒,喉結上下滾動一次,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如果你非要一個了結,我放你走,但你必須好好活著!”
安小圖不想苟活,隻是想用最決絕的方式擺脫他,而他主動放她走,他們兩不相見,她也是願意的吧?
安小圖終於有了一絲反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陸少霆,然而卻不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一分一毫的情緒,也隻是平常模樣,他同意放她離開了?他是已經厭惡了她?還是他是以這種方式了結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
安小圖不得而知,但是也好,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離開陸少霆,她和他都會好過些。她看著陸少霆,想說點兒什麽,卻遲遲張不開嘴,隻得默默點了頭躺了下去。身子背對著他,被子蓋到了脖頸,雙眼緊閉,顯然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
不一會兒,安小圖聽到了陸少霆離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屋子一下子又變得空蕩起來,讓她突然無法適應。安小圖將被子蓋過頭,隱隱約約地,從被褥裏傳出了一陣一陣嗚咽聲,接連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才漸漸弱下來,被褥裏的安小圖,枕著濕透了的枕頭,進入了夢鄉,轉而代替的,是綿長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