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求師
一隻箱子價值連城,
在一個水槽中發現。
裏麵還有新的旗幟,
飾著一些嚇人的圖案。
輕巧的歌聲,像婉轉鳴唱的黃鶯,飛揚在郵輪之上,伴著郵輪一起,乘風破浪,踏波而行。
唱歌的是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女孩,活靈靈的大眼睛,棕褐色的皮膚,雖然女孩的聲色甜美,但是明顯沒有在專心的唱,因為旁邊教她的老者,皺了兩次眉頭——這就代表著,女孩的歌,錯了兩個音節。
女孩唱完一節,低著頭擺弄著衣角,等著老者的數落,老者咳嗽了幾下,訓道“梅麗達,你要記住,音樂和舞蹈,是我們吉普賽人的靈魂……”老者已經準備好了滔滔不絕,但是旁邊走過來一個巫女一般打扮的老太婆,親昵的摩挲了一下梅麗達的頭,說道“好了好了,你的那些話,下次再說吧。梅麗達,像小鳥一樣,出去玩去吧。”
梅麗達抬起頭來,促狹的衝那老者眨眨眼,便果然像一隻小鳥一樣,輕快的飛了出去。
希望還來得及!梅麗達心裏暗暗的說。
從三等艙到甲板,要有一段樓梯,梅麗達著急的跑著,突然聽到一陣歌聲傳來
“學堂今朝開校,清晨起床早。
同學依然濟濟,殷勤相問好。
國旗五色飄飄,旭日正相照。
從茲進步愈速,知識日增高。”
聽到歌聲,梅麗達身子一頓哈哈,果然來得及時!
幾步登上郵輪的甲板,梅麗達果然就一眼看見那幾個清國小孩,站在老地方,唱著歌。
梅麗達是偶然一次看到這幾個清國小孩的,他們很有趣,有一個看起來稍微大一點的,總是一個小大人模樣的,教另外兩個小孩背些聽不懂的話;講完這些話後,又會拿出些沙土,讓那兩個小孩在上麵畫畫,畫來畫去,中午的時候才給每個人一張紙,正反兩麵都要畫上方方正正的木柴一樣的東西,不過,隻有那個小大人似的小孩,畫的比較好看。
背東西畫畫,梅麗達都不會有興趣的,就像爺爺說的,吉普賽人的生命,是音樂和舞蹈!梅麗達感興趣的,是這個小大人,每天早晚時候都會教那兩個小孩唱歌,梅麗達懂一些清國話,知道他們唱的大概是什麽。那曲調聽起來,比爺爺教她的那些老古董似的歌謠,要有意思多了。
梅麗達悄悄的靠過去,那小大人見她到來,隻是朝她看了一眼,繼續講課;底下聽課的小孩,一個已經就一本正經,肅立聽課,半點也不看周圍;一個瞧見她來,便衝她眨眨眼;梅麗達也一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
梅麗達這幾天早晚過來,早就知道,那個一副讀書種子模樣的男孩,名叫孝孺,那個調皮的,叫做信孺。
那小大人看到梅麗達的鬼臉,粲然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齒。扭過頭去,開始上他的課了。
三個人朝東方一起拜了拜,然後起身,肅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小大人一板一眼的說道。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兩個小孩也一板一眼的說道。
“今天教你們的,是‘男兒第一誌氣高’,是一個叫沈心工的人寫的,我先唱一遍,你們聽著,”於是他便唱到
“男兒第一誌氣高年紀不妨小
哥哥弟弟手相招來做兵隊操
兵官拿起指揮刀大兵放槍炮
紅旗一麵飄飄銅鼓咚咚咚敲
一操再操日日操操到身體好
將來為國立功勞男兒誌氣高”
唱完之後,他就開始教那兩個小孩,梅麗達也在一邊輕輕的哼,跟著學,曲調很簡單,歌詞也很簡單,不一會兒,幾個人便都會了,小大人便開始教那些子曰詩雲的,梅麗達覺得好生沒趣,看見那幾個穿著日本衣服的人過來接力,就自己去一邊玩了。
那幾個清國小孩,正是朱丘與他的兩個表弟方孝孺和方信孺。那日幾人行到碼頭,恰巧有一艘英國郵輪要開往舊金山,途徑夏威夷,幾人便買票上船,離開了越州。
方家雖然被一些無知仆婦偷盜了一些財物,但方家允稱一方首富,自是有許多積蓄埋在秘密地方,以防萬一。故此方婉容一行人,雖然落魄,卻不潦倒,相反,手頭富裕的很,一下便買了四張頭等艙的船票,柳方二人與一眾幼兒一間,朱丘與方信孺方孝孺一間,徐馬二人一間,明空和尚獨占一間。本來方婉容此等安排,眾人均無意見,但是偏偏朱丘有了異議。
朱丘堅持與兩位表弟住到三等艙內,原因無它,隻是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的舊事,可他們一去,方柳二人便不放心,幾番商議,明空和尚便說服方婉容,遂了朱丘的心意,買了一張三等艙四人居的票,又命徐馬二人輪流下去陪護,方婉容這才答應。
其實效仿越王勾踐雲雲,固然有此道理,但朱丘真意並不在上麵。朱丘上船之前,遠遠看見那些人商議著進三等艙,心裏便有意接近,但是究竟能不能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樣,那就要看上天,給不給這個運氣了。
朱丘每日早起,擔負這長兄的職責,教育兩個弟弟。本來母親想請明空來做啟蒙,一者明空本意堅辭不就,二者朱丘將紫皇秘本交給明空參研,明空也再沒有時間與精力。
朱丘雖然年幼,畢竟在紫皇試煉之時,經曆了過去現在未來三十六道輪回,對這經典,早已通曉不下飽學老儒,做兩位表弟的啟蒙,自然是綽綽有餘。
這一日風和日麗,海天一色,三人向母親與柳氏請過安,便上得甲板,馬雷對這經文從無興趣,自然去一旁打拳練武,倒是徐錫麟,每天靠在一邊的欄杆上,樂嗬嗬的看著朱丘教導弟弟們。
說來,此時的徐錫麟,雖是洪門總舵中人,但在清朝,也是有官職在身的。紹興府學堂副監督,官職雖然不大,但在人傑地靈的紹興,卻是一個尊崇無比的職位。既然是學堂副監督,又曾經做過經學教師,對著教學,徐錫麟自然不會陌生,看著朱丘教授經學,他雖然在一旁笑而不語,心裏卻是對朱丘對經義的把握解釋,頗為讚賞。至於朱丘的教學手段,他更是大感興趣。
那方信孺與方孝孺二人也聰明的很,算來上船不過才四天,幾人已經學到了裏仁一章,經文背的滾瓜爛熟,大意也了然通明。今日學完裏仁,朱丘並沒有繼續往下講公冶長,而是默默思索了一盞茶的功夫,然後對兩位弟弟說道
“如今我們要去夏威夷謀生,那邊的人,說的不是我們的漢話,另有一種其他的語言——英語。如果你們不會說,到時恐怕會有很多困難。今日我便開始教你們。”
朱丘說完,果然開始從26個字母開始講起,一旁的徐錫麟不由的驚訝無比,會講些論語,對一個七歲的漢人小孩,並不是特別少見的事情,徐錫麟老家所在的紹興,這種小孩俯拾皆是,他自己也是五六歲便將論語背的爛熟。但一個七歲的漢人小孩,如何能通曉夷語?明空長老所說,看來真的不假,洪門中興,或許真的便在這小小朱丘身上。於是,徐錫麟也在一旁收拾看客的心思,仔細的聽了起來。
朱丘將那26個字母,反複的講了幾遍,又將中英兩種語言的異同說了一些,眼見日頭高啟,掏出懷中的表,看了看時辰,見將近十一點鍾了,讓兩位弟弟休息一刻,又摹了半個時辰的字,便要回艙休息去了。
這時,一邊旁聽的那幾個日本人,突然撲到朱丘麵前,跪在甲板之上,叩頭說道“請先生收下我們,教授我們經典吧!”
朱丘停住腳步,一旁的徐錫麟也停了下來,將方家兄弟護在身後,見朱丘不說話,以為朱丘不懂日語,便翻譯說“丘哥,這幾個日本人要你收下他們,教他們漢家典籍呢。”
朱丘衝徐錫麟嗬嗬一樂,這幾個日本人在一旁跟著他聽了已經三日,朱丘並不在意,也沒多大注意。此刻幾人跪在麵前,朱丘便仔細端詳起腳下跪著的幾個日本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壯年男子,穿著日本尋常的武士衣服,腰裏插著太刀和脅差,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包袱,看形狀,裏麵也應該是太刀和脅差;與他並排跪在地上的,是三個日本小孩,俱是單衣,一個看起來稍大一點,十歲左右,另一個小一些,不過五六歲的模樣,還有一個,也是五六歲左右,仔細一看,卻分明是個女孩。
說話的是那個十歲左右的男孩,那壯年男子攥著包袱的手,青筋暴露,心裏不知是緊張還是覺得羞辱。
見朱丘不說話,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又說道“請先生收下我們,教授我們經典!”
見朱丘還是沉默不語,那壯年漢子使勁攥了一下包袱,一顆頭重重磕在甲板上,說道“塚原一郎請先生答應義雄大人的請求,拜托了!”
朱丘看看徐錫麟,徐錫麟笑而不語,朱丘便用日語對那壯年漢子說“你手裏的包袱,包裹的應該是一把太刀和脅差吧?拿太刀出來我看看。”
塚原一郎聽完,猶豫了一會兒,回頭看了看那三個小孩,一咬牙,將包袱放在麵前,拜了拜,才打開包袱,從裏麵恭敬的抽出太刀,雙手捧起,送到朱丘麵前。
朱丘見那太刀,比他的身量還高過一些。朱丘伸手接過,將刀尾抵在甲板之上,右手握住刀柄,輕輕將太刀抽出一些。看樣子太刀已經許久沒有護理,刀麵已經生了一層薄薄的鏽。朱丘閉上雙眼,用左手食中兩指輕輕來回的磨挲著刀麵,像是與那刀魂在做遠古的交流。
好一會兒,朱丘霍然睜開雙眼,對塚原一郎說道“這是日本劍聖宮本武藏的刀,為何會在你們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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