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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節 救死

  黑夜從不屬於尋常之人,因為尋常的百姓,即便是士農工商官,也都會在一天的勞累之後,早早睡去。這夜的靜美或暴虐,他們從無緣領略,向來隻有從街頭巷尾的戲言書語中,才偶爾聽聞。也許一覺醒來,天已變色人已易服;可是日子,卻依然能像睡前那樣,絲毫不差的重複。這、便是尋常的人生了。


  黑夜,從來都是有心者的天堂。正太路旁的一處高地上,一個白發老者,沐浴在夜色之中,背靠樹幹,正靜靜的等待著前方的結果。


  遠處正太路石家莊車站,燈火依舊通明,影影綽綽中,馬步周吩咐著心腹士兵,令他們悄悄的散在車站四圍,等兵士們伏好,他便重重的頓了幾下腳,又幹咳了幾聲,才慢慢走到吳祿貞的門前,低聲問道“都督,屬下有緊急軍情稟告。”


  屋內的吳祿貞顯然還沒有睡,聽到馬步周的聲音,他便疾步走了過來,打開門,向自己的衛隊營營長急聲問道“什麽事?”


  馬步周湊到吳祿貞身前,身子一伏,低聲說道“清門有令,今夜必取吳祿貞之人頭!”一聲說罷,馬步周手中反手亮出一把匕首,便向吳祿貞疾刺而去。


  這一下突兀至極,吳祿貞如何能想的到,自己視為股肱心腹的馬步周,會突然對他刀兵相向?他本能的一閃,靠著多年習武的慣性,雖是躲過了要害,但兩人究竟離得太近,馬步周這一匕,直深深紮在了吳祿貞的左肩肩頭。


  吳祿貞大怒,抬膝便頂向馬步周,馬步周急退,拉開距離。兩人冷目相對。


  “惠田,你要殺我?”吳祿貞站在門邊,怒聲問道“你要做滿清的走狗?!”


  “都督,是你要叛國,我不能跟你做那不忠之人!兄弟們也不答應!”馬步周也怒聲回道!


  吳祿貞氣極反笑,“好好好,想不到我吳祿貞,竟瞎了眼!馬步周!你忘了平日我是怎麽對你的嗎?”


  “都督居然還有麵目說這等話?”馬步周輕蔑的說道,“我且問你,香帥待你如何?良覺羅待你如何?若無香帥,你不過庸庸碌碌一匹夫;若無良覺羅,你如何能做這北洋第六鎮的統製?你既能做出這等忘恩負義之事,便休怪我馬步周,不念舊情!”


  “好!”吳祿貞聽完,一腔怒火冰消無蹤,“既然如此,你我今日各為其主,往日恩情,一筆勾銷。你要殺我,便放馬過來吧!”


  “都督,得罪了!”馬步周說完,雙手持匕,躍起身形,便向吳祿貞刺去,堪堪到了吳祿貞身旁,卻猛地一閃身,讓出空間,黑夜中忽然一聲銳響,一支白羽大箭,仿若憑空而生,直奔吳祿貞胸來。


  這一次卻又是意料之外,好個吳祿貞,猛地抽出佩劍,順勢便削向來箭。劍箭相撞,吳祿貞隻覺手臂一振,來人好大的弓力!

  第一支羽箭雖被吳祿貞磕飛,但馬步周尋隙便上,一匕就向吳祿貞腰眼紮去。


  吳祿貞急忙一扭身,閃過匕首,但還未等他揮劍刺向馬步周,一支白羽大箭,便又淩空渡來,襲向他的胸口。


  這一次吳祿貞卻再也躲避不及,他“哎呀”一聲,雙眼一閉,心中隻覺還有無限之事未完,卻今生再無餘暇。


  忽聽耳邊一聲輕笑,羽箭銳聲忽消,一個清亮的聲音帶著笑意說道“他,你們可殺不得!”


  吳祿貞聞聲開眼,卻見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朱衣明服,正站在他的身前,左手中握著一支白羽長箭,笑吟吟的看著馬步周。


  “你是何人?”馬步周驚問道。


  “朱崇禎!”少年對著馬步周淡淡說道,“你非我之敵,退去吧。”


  說完,他對著茫茫夜色朗聲說道“此刻是清門哪位到場?可需一戰嗎?”


  “惠田,退下!”虛空中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既然是越州故人,值得老夫一會。”


  聲音消處,慢慢一人現出身形,走到這燈火之下,朱崇禎聞聲已覺熟悉,待見到那人,不由失笑道“果然是越州故人,白發老人,今夕何夕,竟是你我還有再逢之日!”


  原來那人,竟是當年越州城中,隨在載泓身側的白發老者!老者身後一人手持巨弓,緊緊相隨。


  “老朽也未想到,公子竟是無信之人,約期未至,便犯我清門,亂我大清江山。早知公子如此無德,當日我清門便是拚上數十條性命,也該斬草除根!”


  朱崇禎衝著白發老者拱拱手,“長者教訓的是,這次確實是朱丘失信!但情勢如此,我也是不得已而為。幾日前,我曾遇上清門的端方,請他代為傳訊,將約期提前,不知道消息可曾傳到長者耳中?”


  白發老者點點頭,“若不是有端方傳訊,我們也不會猜到,你會此時北上。看來袁世凱那小兒料的不錯,你果然是為要借吳祿貞的北洋第六鎮而來!”


  心思被人猜到,朱崇禎微微有些驚訝,想不到清門中,居然有人僅憑自己北上,便猜出自己行跡。果然中華故國藏龍臥虎,深不可測。


  “清門果然能人輩出!”朱崇禎一笑,“既然如此,長者可是要一戰?”


  “正是要看公子十年之修,究竟到的何等地步!”


  白發老者一說完,他身後持弓之人,忽然邁步轉身,疏忽間,便聽弓弦繃鳴,一支白羽大箭,便向朱崇禎激射而來。


  朱崇禎隨手拋出方才接在手中的羽箭,兩箭淩空相撞,齊齊墜地。


  “好眼力!”那持弓之人一聲讚罷,再不停手,左手引弓,右手拉弦,隻聽嘣嘣嘣響聲不止,白羽大箭群飛而出,若成漫天流星,直向朱崇禎砸來,那次第,竟不似隻有一人引弓,卻像是有萬千控弦之士齊齊放箭!


  “清門銳士,果然非同凡響!”朱崇禎也是一聲讚罷,右手閃出一弧刃光,隨手揮出,劍氣縱橫之間,羽箭紛紛斷作兩段,落在塵埃之中。


  此時白發老者已經欺近朱崇禎,老者也不用兵刃,並指如刀,便向朱崇禎刺去,似慢實快,指前嘶嘶白氣吞吐,顯然銳利之處,並不亞於刀劍。


  朱崇禎橫劍一擋,三人便翻翻滾滾,便戰在一處。吳祿貞一見之下,頓時心喪若死。他自小習武,弱冠藝成,當年在湖北時,與陳作新那等高手切磋,也能稍勝一籌。這些年吳祿貞縱橫南北,馳騁內外,也並不曾遇上對手,常常自詡便是宇內無雙,如今看到這三人動手,才知自己過往便是井底之蛙,竟不知這世界之大,武藝之浩繁!

  朱崇禎此刻藝成,自然不比如當年越州之時,隻能一味借助兵刃之力,才能卻敵。當年之戰,雖為平生第一苦戰,但畢竟已經過去近十年,十年以來,朱崇禎迭經苦戰,在他記憶之中,這平生第一戰,其實早已逐漸淡去。如今重遇清門白發,激戰之下,往昔種種,才又曆曆湧上心頭。


  白發近鬥,羽箭遠襲,二人攻守,若合一契。尋常之人,不過三兩個回合便敗下陣來,但纏鬥了一頓飯的功夫,二人仍是奈何不得朱崇禎。反觀朱崇禎,卻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仿佛並不著急。


  白發老者心中感歎,知道此事果然又在袁世凱那小兒的意料之中。心中雖是不願,但為清門計,他還是不得不為。


  隻見激鬥之中,白發老者忽然縱身長嘯,遠處弓手聞聲傾力,再出漫天花雨,射向朱崇禎。白發老者借機身形急退,退步中手中連結術勢,數條黑龍拔地而起,雄渾更勝往昔,呼嘯中便向朱崇禎擊來。


  這等秘法,直看得吳祿貞目瞪口呆。他這時才知道,今夜之事是多麽凶險。這等通神的手段,遠非他一個凡夫俗子所能抗衡。昔日自己還以為天下無雙,實在是可笑之至!


  朱崇禎一聲長笑,右手刃光閃動,不過刹那,便將龍頭削斷,“長者莫非已經技窮?這十年前的舊式,還拿來做甚?”


  白發老者此時已退到持弓之人的身側,究竟已經年老體衰,這一番全力而出,老人便有些氣喘。白發長長吸一口氣,平複下內心翻湧的血氣,拱手回道“慚愧!我二人聯手,仍奈何不得公子。公子神技,我白發德豪心服口服。隻是今夜之事,幹係祖宗河山,不得已處,還請公子見諒!”


  說完,他暴喝一聲“馬步周,動手!”


  便聽車站四圍,無數人長聲響應,緊跟著,便聽無數火槍砰砰作響,直向朱吳二人射來!


  聽到火槍擊發之聲,吳祿貞大驚,這萬槍齊發,任你是大羅金仙,也要被打得粉碎。他情知必死,但心中感念朱崇禎方才救命之義,一個跨步,便要擋在朱崇禎前麵,替他擋住子彈。


  哪知朱崇禎卻伸手一拉吳祿貞,將他拉到自己身後。疾步後退,直到背貼牆壁。說來也是一景,那吳祿貞雖比朱崇禎要年長許多,但身高卻還不如朱崇禎,此刻他被朱崇禎拉到身後,前麵的事情,便全然無法看到。隻聽前方左右“叮叮叮”一片金鐵交鳴之音,直直響了許久,響聲中便聽朱崇禎笑道“長者,清門如今這般的不長進了?連江湖恩怨,也要動用西洋火器了嗎?”


  白發老者不料便是這火器,也不能傷的朱崇禎分毫,又聽得朱崇禎這般諷笑,不免心中一歎“到了這等地步,還有什麽臉麵可說?”


  “停手!”白發老者暴喝一聲,這一聲過後,槍聲便立刻停住了。霎時間長夜由動轉靜,西風陣陣吹來,在場眾人這才覺出,原來這夜,竟是如此靜謐!

  吳祿貞聽到槍聲止歇,便閃身出來,低頭一看,卻見自己四周方圓一尺之內,滿滿的彈頭在地上圍成一個半圓,他一眼看罷,不覺心中駭然,抬頭看向朱崇禎,見那少年臉色依舊平常,他張口想要道謝,話到嘴邊,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白發老者在那裏搖搖頭,忽然對著朱崇禎深鞠一躬,爾後說道“公子神技,確是可與我門主一戰。隻是今日,德豪負死命,必殺吳祿貞!”


  說罷,他雙手再結術勢,夜空中忽然一股氣壓凝若實質,翻身為龍,尖嘶聲中,向朱崇禎撞去。與此同時,白發身旁持弓之人嘿然一聲,也向朱崇禎射出連珠三箭。


  朱崇禎搖搖頭,隨手推開吳祿貞,搶前一步,接住二人攻勢。說是遲那是快,旁邊地上,忽然翻起一人,身縛,火撚已是嘶嘶作響,那人一把便撲倒吳祿貞,兩人翻翻滾滾,抱在一處!

  朱崇禎聽到聲響,回頭一看,不由大怒,“鼠輩敢爾!”


  一聲叫罷,手中刃光暴閃而出,淩空一劃,便破盡白發羽箭之勢,猛回身,反手連揮,竟在兩人翻滾之中,削去那死士的手臂,緊跟著淩空虛凝,作勢一拉,便將吳祿貞拉出,身形急退,帶著吳祿貞向遠處退去。


  但究竟還是有些遲了,便聽“轟”的一聲,吳祿貞慘叫一聲,雙腿已是被齊膝炸斷!

  朱崇禎見狀大怒,回身便對那白發老者一刃揮去,那老者也不躲閃,但那持弓之人卻閃身上前,舉弓一擋,隻聽“啪”的一聲,長弓便被劈做兩半!


  好在朱崇禎尚有一絲克製,沒有忘記自己此次歸國的使命,那清門弓手,才因此撿回一條性命。


  朱崇禎收起紫皇刃,雙手在吳祿貞身上如彈琵琶,連連點穴,又從懷中取出一瓶傷藥,灑在吳祿貞斷膝之處,那原本噴湧不止的熱血,頓時便止住了。


  吳祿貞此時已經痛得滿頭大汗,但其人剛強無比,此刻竟不再出一聲,隻是咬緊牙關,暗自忍耐。好在朱崇禎的傷藥頗有靈效,不一會兒,那斷膝之處便漸漸沒了痛覺。


  朱崇禎一指點在吳祿貞的昏睡穴上,這才回頭冷然對白發老者幾人說道“你們走吧!回去告訴載泓,下月十五,我必會去京城尋他。十年之約,百年恩怨,並這中華大好河山,到時我與他,一戰而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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