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風如嘯歌,英國的秋末,冷空氣即將來臨。


  這是一座城堡,如同中世紀皇族的行宮。


  外麵的風很大,吹動著路邊的鬆柏朝著一個方向傾倒,扭曲的樹幹發出卡滋卡滋的聲音。


  這一座樹立在山間的城堡,尤其清冷。


  從外麵看,古堡有很多的窗,透明的玻璃在陽光下變成了彩虹般的顏色,恍如一鋪從天傾下的琉璃之光。


  進一步,城堡外的走廊有一些還開得鮮豔的花兒,因為古堡四周的圍牆,吹進的風力隻是微風,而享受著人類精心培植的花兒並沒有因為冬季的來臨而凋謝。


  城堡的二樓,螺旋狀寬敞的盤旋樓梯上回響著腳步聲。


  城堡內幹淨而溫暖,暖氣遊弋在空氣裏。


  鋪著柔和地毯的樓梯上,腳步聲很輕緩。


  有人從二樓施施然下來,黑色的西裝,流線感極強,衣著筆直的人走路頗有貴族儀態,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他的眼睛是茶色的,外麵的輪廓有淡淡的金色,很明亮很通透。


  而他身邊跟他並排而行的人,衣飾是截然不同的白色,潔白無瑕,透著股幹淨聖潔的氣息。


  他是尹澤!


  “尹澤,她的傷勢不容樂觀,因為切掉了半邊肺,這一段時間都要特別注意,以防感染!”


  “多謝大哥!”尹澤低聲說著。


  “倒是你——”尹源腳步一停,垂眸看了一眼弟弟的手,抬臉時低聲詢問,“傷勢好些了嗎?我聽說你的手——”


  “沒關係——”尹澤不以為然地淡淡一笑。


  尹源茶色的眼眸微微一定,似乎要從弟弟此時的表情上看出一些端倪,隻不過這個弟弟一向把任何事都看得雲淡風輕,所以,對於自己的傷勢,他也是不介懷的。


  隻是,對於一個醫生,手從此不能再拿刀動手術,真的,沒關係嗎??


  那拋出去的繩索,超越他身體極限的快,超越他本身思維的敏捷,差之毫厘失之千裏的精準,那一刻他縱身一躍半個身子翻下池子邊緣撈住了直墜而下的甄暖陽,那麽快的速度,那麽突如其來的重力拉扯,使得他的雙手韌帶瞬間嚴重拉傷,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骨折。


  他的手,從此再也拿不起手術刀!


  這對於一個從小學醫並立誌成為一個優秀醫者的人來說,這是件多麽殘酷的現實?


  然而卻被尹澤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

  “尹澤!”尹源麵色頗有了一絲肅色,但畢竟他是尹澤長兄,所以也說不出多重的話來,隻是語氣裏多了一絲意味深長,“母親很關注你的事情!”


  “我知道!”尹澤依然麵不改色,心裏似乎是早有準備。


  “父親也很生氣!”尹源目光深了深。


  尹澤眉頭一鎖!

  尹源語氣微頓,“你心裏明白父親生氣跟你現在做的這件事情毫無關係,他是氣你,你明知道沈安心她不懷好意——”


  “尹源——”從開始說話到現在一直都語氣平和的尹澤突然語氣驟變,好似尹源的話語所指已經觸及到了他內心深處最不願提到的一些事情,他出言打斷,並抬眸,眸光裏竟有著淡淡的警告!


  尹源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內心深處輕輕一歎,好,尹澤,你自小學習心理學,但是你卻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亮兄弟沉默一陣子,尹源隻好岔開了話題。


  “我對她身體的傷勢能幫上忙,但是,其他的,得靠你了!”


  尹家大哥剛說完,便聽見了三樓上有鈴聲響起,原本是打算到樓下花園裏走一走聊一聊的兩人都眉頭緊皺。


  “MR.澤!”三樓上的女傭已經叫出聲了,尹家的下人自小都知道規矩,若不是情況緊急,也不會有人在大廳裏大喊大叫。


  尹澤轉身就往樓上跑,而看著他急速轉身消失的尹源也快步跟上,邊走邊叫上尾隨在自己身後的助理,吩咐即將要處理的緊急事宜。


  偌大的房間裏,寬大的大chuang上,安裝上呼吸器的女子呼吸困難,尹澤在衝進病房時看到了她胸口的傷口在湧著血,他臉色一白,跟進來的尹源果斷地吩咐旁邊的助理,“馬上進行止血治療,小心她窒息!”


  尹源說完快步走到chuang邊,檢查她的傷勢。


  那一顆子彈穿過了她的左肺,離心髒很近,在手術中被迫切掉了左肺葉,而她現在明顯是意識開始清醒,但是卻因為帶著必死的決心抗拒著治療,引發的症狀讓他們措手不及。


  “尹澤,試著叫醒她!”


  如果有人一心求死,那麽他們再多的努力也是徒然。


  尹澤深吸一口氣,看著儀器上的指征越來越不妙,臉色一白,蹲下身抓住了她的手。


  “sunny,你醒醒,你要活著,你不能死!”


  “尹澤!”尹源皺了一下眉頭,看了一下儀器上的數據顯示,很明顯,這話不能刺/激她!

  尹澤蹲在chuang邊,突然咬著唇瓣,臉上露出了五味雜陳的表情,終於拉緊她的手靠在她耳邊清晰地喊著。


  “sunny,你不能死,你已經懷孕了,難道你忍心帶著他的孩子去死?”


  ————————華麗麗分割線——————————————


  倫敦的冬天是很冷的,室外零下十度,室內卻暖氣融融。


  二樓,空曠的樓道上有零碎的腳步在響起,室內有暖氣,加上所有地板上都鋪上了絨毯,雖然空曠卻不顯得清冷,暖意蜚然。


  菲傭的英文名叫‘妮娜’,英文不是很標準,漢語說得也不是很正宗,還帶著東南亞的本地口音,偶爾還會有港音,是普通話和港台音以及還混著英文的組合,不過人卻是非常的細心體貼,年紀雖然不大,卻事事考慮周全。


  此時,妮娜端著一杯溫好的牛奶敲響了門,“sunny!”


  她站在門口親切地喊著這個名字,偏臉看著房間裏亮著的燈光,細心的她又聽到了書頁被翻動的聲音,有些急,慌裏慌張地感覺。


  妮娜蹙了一下眉頭,朝著書桌那邊看過去,果然看到了坐在那邊的身影,她嘟了嘟嘴,走進去時邊走邊說著,“我要去告訴MR澤,因為你又不聽話了!”說完她已經走到了書桌旁邊,把牛奶取下來放好,看了對方一眼,“讓他好好治治你!”


  坐在書桌前的女子麵容微怔,把手裏合好的那個黑色封麵的筆記本抱在了懷裏,好像是怕有人要搶了她的東西一樣。


  她這樣的舉動把妮娜看得心裏微疼,因為妮娜從她那清澈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慌亂,那慌亂的眼神讓人心疼,妮娜趕緊放柔了聲音,“不會啦。我不會告訴MR澤的,我隻是擔心你的手,你的手還舒服嗎?我給你揉揉!”


  妮娜說著靠近她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把抱在懷裏的筆記本放下來。


  坐著的女子直搖頭,她不願意!

  妮娜也不敢強求,隻是看著她的手腕,麵露憂色地目光一轉,看到旁邊小書架子上擺放著的很多本同樣顏色封麵的筆記本,一個月一本,她每天都寫,MR澤擔心她的手,因為她的右手手腕有拉傷,曾經因為折斷過手腕,所以很擔心她書寫太久了會難受。


  有那麽幾天,為了不讓她拿筆,MR澤把她的筆記本放在了其他的地方,那天她把城堡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翻遍了,最後找不到還哭了。


  他們不能阻止她寫寫畫畫,最後不得不放棄,而她也這麽堅持了下來,右手疼了就用左手,左手執筆畢竟不習慣,寫出來的字也形同小兒塗鴉,但她樂此彼伏,哪怕是寫不好,她也堅持著。


  因為,她自醒來之後,就不會說話了!


  而且心智也不太正常了!


  MR澤說,人在發生重大變故超過了她本身的承受能力之後,心性會大變,有的會選擇性地遺忘,有的卻記憶出現混亂,嚴重的會出現智力倒退。


  妮娜心裏微微一苦,不過又很快浮起笑容來,把牛奶端在她麵前,“sunny,你把牛奶喝了吧,寶寶需要營養,你胃口越好,他的身體就會越棒!”


  妮娜說著便將目光落在她那凸起來的小腹上,五個月了吧,雖然大病初愈的她骨瘦如柴,但BB卻奇跡般地發育卻很好,整個城堡所有的人都在心裏祈禱著,他們安好!

  妮娜安置好她休息,下樓便見到大廳的門被打開了,進來的男人一身風雪,解下大衣掛在門口的衣架子上,步伐很輕,看到妮娜便伸手指了指樓上,妮娜微笑,坐了一個睡覺的手勢。


  “她今天怎麽樣?”尹澤將手裏的公文包遞給了妮娜,妮娜說一切正常,很配合。


  尹澤微微鬆了一口氣,上樓輕步走到那件臥室旁,伸手輕輕推開了門,臥室裏燈光很暗,僅有一盞chuang頭燈亮著,大chuang上有隆起的地方,看得出來她是已經睡下了。


  尹澤繞過chuang邊蹲下身見到了她熟睡的容顏,她睡得很安穩,消瘦的臉龐安詳而靜謐,他感覺她胸口有些怪,便拉開了她的被子,看見她懷裏還抱著一本筆記本,難怪他覺得她呼吸有些不暢,她這兩天有些感冒,加上之前切掉了半個肺葉,呼吸有些異常,如此再用東西壓著胸口,哪會睡得好?

  尹澤小心翼翼得把她懷裏抱著的筆記本取出來,她抱得太緊,他又不能太用力,清醒過來的甄暖陽有著很強的自我保護意識,不僅是對她自己的身體,還包括對她認定的物體,任何人在未經她同意之前挪動她的東西尤其是從她手裏搶東西,那麽她的情緒都會失控。


  好不容易,尹澤才從她懷裏取出了那隻筆記本。


  筆記本不薄,那邊書架子上還有三本,尹澤之前想要看她到底是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著什麽,但是都沒有得到她的允許,她不願意。


  此時她安靜睡著,尹澤突然想翻開看一眼,她是他的病人吧,治療有著心理疾病的病人,他確實應該看看她的真實一麵,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盡管這理由說起來有些牽強。


  筆記本被翻開了,暗色的燈光下,映入眼簾的是有些簡潔的線條,尹澤站在小書架旁邊,他從第一本第一頁翻起,最初的線條很不規則,甚至說起來有些亂七八糟,就像小孩子不會書寫畫畫,任意塗鴉著,這樣的畫麵持續了好幾頁,紙頁上麵除了線條什麽都沒有,一直往後,終於在一頁紙上看到了一行字。


  不,那不是一行字。


  隻有五個字,還有一副簡筆畫。


  那簡筆畫有多簡單?簡筆到一個人隻用了一個圓圈和幾根線條拚湊。


  四把椅子,四個人坐著,其中有一個坐在最中央,對他的畫工也精致了些,比其他人多加了兩根線條,頭頂上麵還畫了一顆星星。


  那五個字更是彎彎曲曲,歪歪斜斜的,似乎寫得很吃力,但卻很用心地一筆一劃地寫完了。


  她寫著。


  ——我看到他了!


  尹澤怔怔地看著那副畫,目光久久地停滯住。


  我看到他了,是她第一次在郎氏見到朗潤的時候,她說,我喜歡你,是真的!

  紙頁往後翻著,簡筆畫不多,很多紙頁上隻是一些簡單的線條,應該是她不知道該怎麽畫,但每一頁的下麵都寫著這麽一行字——我看到他了!


  他很好!

  他的手指很長!


  他的眼睛很美!


  他今天不開心!


  他發脾氣了!

  他皺眉頭了!

  他不喜歡笑!

  他哭了!

  ……


  厚厚的四本筆記本,每一頁上都有她寫的字,有很多簡筆畫,她的用語很簡單,都是他在她身體康複之後教她的詞匯。


  比如,不開心,難受,哭,笑……


  她就像牙牙學語的稚童,卻用自己腦海裏僅有的詞句來記憶著心裏的那個人。


  她忘掉了一切,卻唯獨沒有忘了他!


  尹澤合上最後一本筆記本,眼睛慢慢地濕潤了!

  原來——————


  有的情,早已深入骨血!


  ——————————華麗麗分割線————————————————


  冬末,融雪飄落,小區裏有人在冒雪清掃路上的積雪,竹製的掃帚刷著地板一陣吱吱的響,有人拖著行李箱碾過鋪滿白雪的道路,走進了那棟公寓大樓。


  門鎖被擰開時發出一聲響動,進屋的人來不及脫/下身上的大衣,在關上門的那一刻蹲在地上拉開了行李箱,從箱子裏麵取出一大疊的飛機票車窗票。


  他進門都來不及歇一歇,便將那些票據都一一擺出來,並鋪開自己隨身攜帶的一副地圖,用彩色的筆在地圖上麵畫著一些X,對應著那一疊票據,每畫一個X心裏就會沉上一分。


  這是他這大半年來走過的地方。


  空氣裏傳來他一陣輕輕地歎息聲,他把地圖和票據都收好了,坐在沙發上按下了座機留言鍵,他一走就是大半年,沒有告訴身邊任何一個人。


  電話錄音在響著,有張晨初半夜打過來的,大概是夜深人靜突然想找他聊天,找不到人便不停地往他公寓的座機上留言,當然,留的話全是些沒有營養的話,大多數都是些你今天吃了什麽穿什麽顏色的衣服有沒有遇上什麽美女之類的自言自語。


  也有顧默白千篇一律的歎息聲。


  還有司嵐咬牙切齒的低咒,詛咒他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回來了!

  他走的這段時間裏,司嵐的那對雙胞胎降生了,一兒一女,百日宴上很熱鬧,唯獨缺了他!

  客廳裏沒有開燈,而坐在沙發上聽著電話留言的朗潤目光沉靜在了暗色裏,直到他聽到了有人按門鈴的聲音。


  他起身去開門,並不認為是張晨初他們知道他回來了趕著過來要截住他,因為他肯定他們現在還不知道。


  他打開門,果然,按門鈴的人是門口的保安。


  “郎先生,這是您的包裹,六個月前就寄過來的,您一直不在家,所以一直擱在門衛部!”六個月前,也就是朗潤剛離開D市的那段時間。


  朗潤道了謝,看了看郵寄地點,英國?


  他看著這個國際郵戳,突然心裏莫名緊張起來,轉身進屋要拆開包裹的手卻開始發起了抖。


  或許——


  他看著擺在桌子上的包裹,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半年裏已經有了太多的失望,他已經心智麻木到不知道疼,不知道難過了,隻是靠著內心的本能在執著繼續地找著。


  他也不知道他要找到什麽時候,或許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了。


  他一輩子會有多長?


  他也不知道!

  隻是想著,自己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找她,來銘記她,直到自己再也走不動了,再也沒辦法再找了!

  這樣,也是很好的!


  然而此時,在他打開包裹翻出裏麵疊放得整整齊齊的黑色筆記本時,他的渾身都抖動地厲害。


  他開始急切地翻開,一本本地翻著,看到那些簡筆畫,看到那些字,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有著特殊地質的紙片從筆記本的內頁裏飄落下來,背麵寫著一個具體的地質,而翻過來的那一麵——


  那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他一身白衣,背景是實驗室的辦公室,身上的衣服還是工作服。


  他的表情有些不樂意,眉頭處有些微微的褶皺,看得出來照這照片的時候非他本意。


  然而照片上的他雖然是表情不樂意,但在快門按下的那一刻。


  他低頭凝著了懷裏的人,眼神竟是那麽的專注而有神——


  而他的懷裏——


  那張擺了個正臉,用自己的臉頰硬貼上他的唇的女子。


  笑容明豔,綴著璀璨星光的雙眸,動人心魄!

  像————


  一輪暖陽!

  ————————————這其實相當於一個小番外——————————


  當湖水裏映下初夏的第一抹陽光的時候,綴著星子的湖水被初夏的風吹得碎星點點,層層漣漪被湖裏的鴛鴦劃開。


  郎家寶兒從花叢堆裏探出自己圓圓的小臉蛋,眼睛咕嚕嚕地轉悠了幾圈,發現四周沒人了月牙兒似眯起了眼睛,小臉頰一陣紅撲撲的,鼓氣的時候小嘴嘟起,被晨起的陽光曬著懶洋洋地。


  他沒有從花叢裏出來,而是懶洋洋地趴在青草地上,又懶洋洋地翻過來,用小手在肚皮上摸摸。


  親近啊,大自然啊——


  當他覺察到頭頂溫暖的太陽光被一團陰影遮住了,那陰影的輪廓讓他熟悉地眯了眯眼睛,他撅起了小嘴,閉眼之後再次睜開眼睛,見到伸手過來的人時,小臉上立馬露出了憨憨的笑容,揮舞著小手要來人抱,並口齒不清地喊著。


  “粑粑,粑粑——抱抱——”


  那一雙大手從花叢裏伸過來,將他小小的身子從草地上抱起來往半空中輕輕一拋,逗得他隨即咯咯直笑。


  笑聲清脆歡快,使人感覺此時的陽光都瞬間明豔了幾分。


  寶兒最喜歡粑粑的抱抱了,依靠在粑粑的懷裏,他用小手撓撓粑粑的臉,又摸摸他的脖子,還用小臉親昵地蹭蹭他的臉頰。


  擺明了一副討好的模樣!


  啊,粑粑的臉摸起來好舒服啊!麽麽,麽麽——


  “怎麽又跑出來了?媽媽知道嗎?”


  清潤的嗓音像一道柔光慢慢地鋪散開,郎家寶兒聽著這迷人的聲音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不過又很快地瞪圓了眼睛珠子!


  嗷嗚——


  郎家寶兒眨眨亮閃閃的大眼睛,嘟起了小嘴,嘛嘛不知道,粑粑是又要打我的屁屁了嗎?


  果然,花園那邊傳來了一陣咆哮聲,“郎家寶兒,你給我出來!”


  一個穿著睡衣就跑出來的女子在花園裏到處跑,低著頭到處找著,邊找邊學貓咪叫,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找到逃跑的郎家寶兒,但很明顯,她這招已經過時了,這要是在寶兒兩個月前還不知道貓為何物的時候聽到這喵嗚喵嗚的聲音他還覺得有點吸引力,但是這喵嗚聲都聽膩了,所以當此時的寶兒再次聽到這聲音時,隨即耷拉著眼皮子,把小臉往粑粑肩膀上一靠,我好想睡覺——


  穿著睡衣出來的女子在花叢裏找不到,轉眼便見到這邊的人時,隨即臉色沉鬱,好呀,又找救兵去了!

  郎寶兒每次不見人了第一個找到他的人不是嘛嘛,而是粑粑,這讓郎寶兒一致認為他跟粑粑才是最有磁場的。


  寶兒愛粑粑,寶兒要永遠跟粑粑在一起!

  被媽媽怒瞪的眼睛看著,郎家寶兒委屈地嘴巴一癟,兩隻小手摟著粑粑的胳膊拚命的搖著,“粑粑,粑粑,噗(不)要,噗(不)要——”


  郎二少看著掉金豆子的兒子,用手給他擦了擦,看著急匆匆跑過來的甄暖陽,“怎麽了?”一大早的就哭成這樣了!

  其實他才剛走出門,還沒有上車,就看到有個小身影從那邊搖搖晃晃地跑出來,他本來以為是寶兒要追過來,結果他在車上等了半天也不見寶兒的身影,下車走過來才發現這小家夥躲進了草叢裏。


  甄暖陽手裏晃動著剃頭器,指了指兒子又長長了的頭發,“要剃頭,我剛在洗手間準備來著,他自己就翻出了推車,跑了!”


  郎家寶兒聽著嘛嘛的投訴無聲地眨巴著眼淚,在注意看粑粑的表情,表情控訴,人家不喜歡剃頭嘛,就是不喜歡嘛!


  朗潤看著兒子掉金豆子有些心疼,但看著甄暖陽一臉氣鼓鼓的模樣也頗為心疼,安慰著看著甄暖陽,“你歇一歇,我待會就帶他進來剃頭!”


  甄暖陽撇嘴,“才不信你們兩父子,昨天就說剃頭的,這小子抱著你哭一場就推到了今天,今天好不容易聽說你要去公司開會,我總算是逮住他了,現在他一泡眼淚又來了!”


  朗潤看著郎家寶兒,果然,一串眼淚水十分配合得滾了出來,看得他是心疼極了。


  “其實頭發長一點也沒什麽的!”朗潤說著,摸摸兒子的頭發,“張晨初小時候都留過小辮子的!”


  粑粑很溫柔,寶兒很享受,像乖巧的貓兒,大大的腦袋在他的掌心裏麵滾落滾。


  看吧!甄暖陽翻了個白眼,你又心軟!不惜把張晨初給搬出來,她得找機會問問楚寧嫣,看看她家的張晨初是不是小時候留過長辮子!


  這樣長此以往,郎家寶兒一遇上不想做的事情就找他粑粑,沒出息地哭上一場,掉幾串眼淚珠子,什麽事情都解決了!

  甄暖陽氣鼓鼓地轉身朝那邊走,覺得她家小子越來越娘炮,這個現象還真不好!

  而這邊被粑粑抱著的郎家寶兒看著嘛嘛走了,正要歡天喜地,結果卻聽見抱著自己的粑粑低聲說著,“寶兒,咱們去剃頭發好不好?寶兒答應剃頭發,嘛嘛就會開心,咱們要讓嘛嘛開心,好不好?”


  啊?

  不要,不要!

  寶兒這次的眼淚水是真的凶/猛了,可是粑粑說得對啊,他們要讓嘛嘛開心,剛才嘛嘛已經不開心了,嗷嗚,都是寶兒的錯!


  ——————


  郎家寶兒兩歲時最喜歡的就是郎家的那個大書房,因為他隨便躲在哪個角落,嘛嘛都找不到他!

  這一天陽光明媚,午睡後的寶兒邁著小腿趁傭人不注意又跑進了書房,平日裏傭人們看他看得緊,不過寶兒是何須人也?轉個身子就不見了人。


  此時他順著那旋轉木梯往上爬,因為昨天晚上他發現親愛的粑粑將幾本書籍悄悄地放置在了高閣之上,最上層。


  恩,粑粑那麽寶貴的東西一定是好東西!

  郎家寶兒擦了擦鼻涕,小胳膊腿努力得爬呀爬,他不怕高,甚至都不知道害怕是什麽,他是心裏想要做什麽就會想盡辦法去做的小人兒。


  恩,粑粑還誇他的呢,說這個習慣很好,男子漢大丈夫,想要什麽就要去拿!

  哦,雖然他很想要個弟弟妹妹的,但是,他不知道從哪兒去拿!

  郎家寶兒爬得很快,不過木梯太高了,他才爬到一半就氣喘籲籲地,坐在梯子上麵喘口氣,晃動著小腿看著滿架子的書籍,好多好多書啊——


  最近粑粑在看一些書,好像是最上排的,恩,就是那一排,心理學研究,寶兒雖然年紀小但是識字卻不少,這都歸功於承嘉哥哥和美洋洋姐姐。


  郎家寶兒很喜歡美洋洋姐姐,覺得姐姐的笑容好甜好甜,就像蜜糖似的,他最喜歡纏著她抱他了,她身上好香好香,像順滑的奶酪,嗷嗚,好想啃一口。


  不過每次姐姐抱他,承嘉哥哥都會冷著臉直接把他拎起來放在椅子上叫他乖乖坐好,他不知道為什麽,承嘉哥哥看他的眼神很不好,所以他每次都想著要討好承嘉哥哥,親近美洋洋姐姐!


  書閣之上,郎家寶兒已經爬到了最頂端,伸手有些費力地取出了一本書來,剛拿在手裏,就聽見下麵有人在著急地喊了,氣息不穩著像是要暈倒,“哎呀,我的小少爺啊——”


  郎家寶兒最煩這樣的人了,他知道分寸,粑粑都是在看書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的打擾,閑太吵,他也覺得,這聲音可真吵!


  很快,有腳步聲在下麵響起了,郎家寶兒低頭看著旋轉木梯之下,直覺不是嘛嘛來了,嘛嘛今天晚上跟姐妹淘幾個出去聚會了,聚會就聚會吧,還嫌棄他是個拖油瓶,不帶他去,真討厭,不過想著承嘉哥哥和美洋洋姐姐還有那三個蘿卜頭也被視為了拖油瓶,郎家寶兒的心態總算是平衡了。


  一串兒的拖油瓶!!

  恩,粑粑說,女人應該有自己的世界,男人呢,不該攙和的就睜隻眼閉隻眼,雖然今天粑粑在得知嘛嘛要出去聚會時並不是配合著睜隻眼閉隻眼,好像還有些不樂意,他這是想摻合又無可奈何吧!

  恩,男人都這樣的,嘴上說一套,心裏想一套!

  “寶兒!”旋轉木梯下麵響起了粑粑的聲音。


  郎家寶兒不樂意了,揮動著小手示意他安靜,下麵傳來了郎家二少唏噓聲,他才耽擱了不到半個小時,這小家夥就跑掉了,郎家這麽大,一不見他的人影,全家傭人都在找,找不到他傭人們都著急了,他卻躲在了這裏。


  昨天,他是躲在花園裏。


  前天,是三樓的健身房。


  之前,是爺爺的臥室!

  ……


  朗潤爬上了樓梯,走上去跟他並排坐在一起,見寶兒拿書的樣子有模有樣,也便沒有打擾他,倒是看到他手裏翻著的那本筆記本頓時目光緊了緊,但又不能直接從兒子手裏搶過來,所以隻好用商量的語氣輕聲說著,“粑粑給你講故事!”


  郎家寶兒搖頭,“不要!”


  粑粑的故事很冷,不是密碼學就是生物解剖,要麽就是繞著太陽的做圓周運動的星球怎麽滴怎麽滴!

  星星多美啊,粑粑卻說那些是石頭,很多星球上麵草木不生,滿目瘡痍,一點也不美!


  嗷,毀掉了寶兒心裏最完美的形象!

  寶兒開始翻開了筆記本,學著粑粑的模樣,恩,昨天晚上粑粑看的就是這一本,他記得很清楚,粑粑看得很認真很認真。


  認真的寶兒也認真地睜著大眼睛看著,咦,怎麽就是一些簡筆畫呀,唉,很多紙頁上就那麽一行字,每一頁一行字,寫得字也是歪歪曲曲的,哪裏有粑粑的字漂亮啊?


  寶兒抬起頭,想跟粑粑說一點都不好看,但是卻發現粑粑的目光專注,目光定定得落在書頁上,很認真。


  寶兒想了想,粑粑以往翻這些筆記本的時候也會失神,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粑粑的眼神,很專注,眼眸裏就像透著一股清鴻,裝了太多沉甸甸的東西。


  郎家寶兒突然覺得想親親粑粑,所以他把自己軟軟的身體塞進粑粑的懷裏,愛昵著蹭蹭他的胸口。


  朗潤看著懷裏的小東西,很乖地依戀著他,他低頭微微一笑,想起了那一年的風雪之夜,他連夜趕到英國的那座城堡,就是因為接到了一封包裹,包裹裏是那四本筆記本。


  在那個時候,他隻有一個念想。


  拋棄所有一切都要飛奔到她的身邊!


  他找到了,他在上樓的時候才走到了二樓,就看到一個白乎乎的小東西像小狗似地在紅色的地毯上爬呀爬,身後還跟著一個緊追著小東西不放的白衣女子,邊跑邊氣喘籲籲地說著,“別跑,別跑呀——”


  他被這道聲音生生愣在了原地,看到了鋪著地毯的走廊上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


  她追,小東西爬得更快,在一聲驚呼聲中,小家夥一個不穩從樓梯上滾下來——


  被他伸出的手一把接住


  ——抱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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