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沈家案一審以司培生的認罪而告一段落,這個結果讓D市的人都很震驚,也有一些人在紛紛揣測,會這麽巧?莫不是老子為了兒子,頂罪來著?但所有權威報刊都從未有過正麵的發布有關司嵐就是此件大案的主謀的消息,隻是協助調查,所以也有人猜測,兒子頂不住了,把老子供出來了!
不過不管外界如何評論,不管是非到底是怎麽回事,隻要他平安無事就好!
屬於司家的那輛黑色的保時捷越野車漸漸融入進車流裏,坐在寶馬車裏的人目光依然一動不動地朝著那個方向,那顆一直懸著的心髒終於塵埃落定,他沒事了,沒事了!
有人上車,把車門一關,車身微微一震,上車的甄暖陽看著表情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的林雪靜,開口,“他是沒事了,他老子的事情就大了!”
從剛才的審判現場來看,司培生的認罪態度很積極,不過再積極恐怕也難逃法律的製裁。
身側坐著的林雪靜呼吸依然有些急促,轉過臉來看著甄暖陽,但在靜默中平複了情緒之後緩緩地舒出一口氣來,“他沒事就好了,其他的,我既然管不了幫不了想多了也是多餘的!”
林雪靜說完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轉開臉時看向車窗外的天空,被破雲而出的陽光刺得忙用手遮了一下眼睛,數日來的心口擠壓著的陰霾,終於,要雨過天晴了!
司嵐,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甄暖陽看著神情總算是輕鬆起來,人也變得釋然了的林雪靜,淺笑著發動了車,“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當然,不然你忍心讓我這個孕婦去擠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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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家,一樓客廳的空間很大,傭人在端來一大盤多種水果的果盤之後還輕聲詢問著還需要什麽,張晨初正拿著遙控器胡亂地翻著電視台,其實他壓根心思就不在電視上,時不時地抬頭去看那樓梯,見遲遲沒有動靜,又煩躁地摁下一個台。
幾十個台十秒鍾換一個,舒言雖然跟他一樣心裏焦急,但現在這種狀態,她也隻好坐著閉目養神,不然她覺得她的眼睛會被那高頻率的換台屏幕而變得眼花繚亂的。
此時的二樓書房,司家的書房規模很大,相當於一個主臥的空間,裏麵有三麵貼牆的書櫃,書櫃上密密麻麻地擺滿了各種書籍,一張紫檀香木的簾子後麵是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檀香煙氣嫋嫋,顧默白推門進去的時候,司嵐已經坐在那邊等他了。
空氣裏涓涓溪流般的水聲,小巧精致的茶壺懸在半空,倒出來的茶水猶如一條銀線,汩汩入杯,司嵐的茶藝是從小時候就會的,隻不過很少有機會能喝到他親手泡製的茶。
顧默白緩緩入座,看著好友靜坐在對麵專心致誌地泡茶,他也沒有打斷他,靜靜地看著。
中國茶藝博大精深,一杯茶從洗茶葉洗杯開始再到反複泡製最終才能泡出一杯滿意的茶水需要的是時間,也是精力。
一杯淺黃清亮的茶水被推送到顧默白的麵前,倒茶的人緩緩出聲,“這一杯是我代他向你道歉!”司嵐說完這一句話,將手裏的小茶壺輕輕放下來,臉色疲倦的他抬眸認真地看向了坐在對麵的顧默白,認真地開口,“默白,對不起!”
顧默白神色微微一頓,伸出手去端那杯茶,卻被司嵐伸手擋了一下,“你難道真的不想跟我好好談談嗎?”
顧默白要端茶的手被司嵐擋住了,他微歎一聲,抬臉,“都過去了,有些事再提起來已經沒有必要了!”
司嵐的臉色微變,擋住顧默白的手依然沒有收回來,眼睛裏是他慣有的堅持,“但我覺得有必要!”
有兩個心結一直糾結在心裏,不說清楚他心裏難受!
“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又何必——”顧默白的話語一頓,司嵐已經握住了他的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好友,“但他是我父親!”
兩人對視一眼,顧默白輕輕一歎,司嵐已經繼續開口了,“我很抱歉他做了那些傷害了你家人的事情,我知道一聲簡單的‘對不起’在此時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這一句‘對不起’換不回顧爺爺的命,更無法減輕D大公寓那一場大火給你帶來的心理陰影,我,我不知道——”
司嵐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到現在為止他依然無法接受這些事情是出自他父親之手,顧佐銘胸口那致命的一刀,還有D大公寓那一場看似煤氣爆/炸實則是父親有預謀的計劃,那一場大火險些害死了舒言,而父親明知道舒言跟顧默白的關係還這麽一意孤行地做了,他是要舒言的命啊,盡管他給的理由是,沈南潯留下的線索裏舒言就是唯一的解碼,隻要把一切皆有可能的線索都掐斷就沒人知道沈南潯留下的那些證據在哪裏,那一場大火沒有要了舒言的命卻間接得害死了三個那一棟樓的居民。
兩個都是顧默白的至親,如今他當著顧默白的麵,都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
書房裏的氣氛很沉鬱,顧默白終究是端起了那杯司嵐親自斟的茶水放在唇邊抿了一口,“司嵐,我很慶幸那天晚上言言沒事,不然,說實話,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將他繩之於法,哪怕他是你的父親!”
那一場大火最終給出的結論是六樓的煤氣爆炸引起的,對外公布都是這個原因,但他知道那絕對不是個意外,沈南潯伏法之後的那段時間就有人對昏迷的沈南池不利,他更換了四批醫護人員,表麵上一切如常,但暗地裏卻加強了防備,那隻背後的無形之手他最開始懷疑的是蘇沫,甚至是連那場大火,還有之後的舒言的克魯茲在4S店被砸成廢鐵的事件,他都把疑點落在蘇沫的身上,但是當時的蘇沫沒那麽大的能耐,他暗地調查也隻調查到砸車事件是蘇沫找人幹的,那場大火,蘇沫沒膽子做!
他真正開始懷疑是司培生的時候也是司嵐的提醒。
為什麽?
恐怕司嵐比他更早一步懷疑上了他的父親,不然他也不會再三暗示顧默白,沈南池不能留!
以至於在他通過張晨初之口告訴顧默白,要斬草除根時,顧默白就覺察出來了,他為什麽這麽急切地想將沈南池解決掉?還不是為了他父親,不然就站在他的位置,何必那麽著急?這壓根就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至於我爺爺的死——”顧默白看見司嵐的目光直直地朝自己看過來,眼睛裏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乞求,這個男人跟他有了差不多二十五年的交情,但是在這二十五年裏從來沒有用過這樣的眼神來看過他,這是乞求的眼神,飽含無奈又慌亂。
顧默白移開了目光,輕聲開口,“我就此事征詢過幾位專家醫生,得出的結論是他翻下懸崖即便是還有一口氣在,他也未必有機會活下來,因為他的後腦重傷,盡管那胸口一刀加速了他的死亡,但解剖屍體過後得出的結果是,腦部重傷還是致命的,所以司嵐,此事你不要再提了,至於那一場大火,我也想說個明白,我之所以沒動手也是因為,他是你司嵐的父親!”
他顧默白也不是個善良的人,甚至可以說在某些時候有些變態的殘忍,對於那些想要傷害他至親的人,他有一萬種的殘酷手段來反擊,但是這個人是他好兄弟的父親,他們做兄弟做了二十幾年,他可以對司培生恨,但是司嵐,他終究是不忍舍棄這一份兄弟情的!
沈南池找他的目的有兩個,第一,不想他摻和進去打亂了他的計劃,第二,卻也希望著能跟他達成共識統一戰線,其實兩個對沈南池都有利,前者,隻要顧默白不摻和,他們的阻力就會大大降低,後者如果顧默白摻和了就對他更有幫助了,至少司培生又會背負上一條人命。
顧默白選擇了前者,他保持了沉默,因為他知道如果他站出來指出顧佐銘的死亡跟司培生有關,那麽他跟司嵐的兄弟情分之間勢必就會有了隔閡。
何必呢?死了的人難道還沒有活著的人重要?
顧默白帶著舒言離開司家的時候,舒言從車窗往外看,瞥見司家別墅的二樓的一處陽台上,司嵐站在那邊目送著他們離開,舒言沒有問他們在樓上談了些什麽,但是從顧默白臉上的情緒和剛才正要收回目光時不經意就瞥見司嵐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她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有些情分無論多大的波折都割舍不了,這就是所謂的真性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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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培生最終難逃法律的製裁,他因為認罪態度誠懇,法院最終判了死緩,緩期兩年執行,而在這段期間,司家沒有任何的動作,那些蜂擁而來的外界譴責也間接地影響到了司家企業的經營,被推在浪尖上的司家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司培生被判刑的那天,司家已經有兩家分公司麵臨倒閉,這還僅僅是連鎖效應的第一/波!
辦公室裏翻開著最新信息的顧默白眉頭微微一蹙,司嵐謝絕了他們的援助,連張晨初都連續往他這邊跑了好幾天了,讓他想想辦法,顧默白也沒有辦法,因為司嵐說想要自己撐起來,也對,這是一個很好的實踐機會,一帆風順的日子過得太久,都不知道自己的戰鬥力有多強悍了!
“默白,要是司家給搞沒了,司嵐以後喝西北風啊?”張晨初吹胡子瞪眼睛,覺得自己居然比司嵐還要著急,他早上去過司嵐的辦公室,結果人家在聽到兩家公司即將倒閉還淡定自若跟沒事似的,他這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太監?啊呸呸呸,誰是太監了?
見顧默白不說話,張晨初想了想,恍然大悟,趴在顧默白的辦公桌上低聲說著,“司嵐那人是要逼急了才會有動作的,我們是不是做得不夠絕,讓他沒有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依我看——”
顧默白抬眸看了張晨初一眼,“我想,他巴不得你現在就跟他斷絕一切關係,從此以後不相往來!”
因為司嵐才打過電話來,痛斥張晨初的那張管不住的嘴巴,並揚言張晨初明天再敢出現在他麵前就直接剁了他!
“啊——”張晨初鬱悶得抽嘴角,嘀咕出聲,“我這不是想著他才經曆了那事兒,怕他想不開,所以才——”
“他又不是三歲孩子!”顧默白白了張晨初一眼,真以為個個都像你,一點事兒就急得要跳樓!
張晨初摸著鼻子表情訕訕,可是隨即又狡黠地一眨眼睛,“我是不像你,我哪有你這麽坐得住呢,顧太太現在正坐在咖啡廳裏跟那位長得跟前任男友有八分相似的男人一起喝咖啡呢,我就覺得啊,沈家那兩兄弟果然是一個媽生出來的,長得是越來越像,好幾次我看到都恍然覺得是那個好死不死的沈南潯回來了,被那雙神似的眼睛靜幽幽地一掃,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張晨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在意料之中感覺到了顧默白的眼神有了些異常,但卻沒見他又其他異常的動作,比如,起身拿著車鑰匙直奔那家咖啡廳,或是馬上拿起電話給舒言打過去詢問她在什麽地方做什麽,這些都沒做。
張晨初很詫異,覺得有了老婆的男人心思就是讓人看不透,更何況顧默白在沒結婚之前就沒讓他看透過,看不到自己想看的結果,張晨初悻悻而回,再說下去估計會被顧默白一個眼神秒殺死。
辦公室裏就剩下顧默白一人,桌案上還擺放著今天早上一大早關陽送過來的城際快遞,發件人的名字一欄,是沈南池!
快遞裏裝著的是一些文件資料,不多,但是這些文件卻是從瑞士保險櫃裏取出來的,顧默白一一認真看完,之後便是忍不住地心驚,沈南池之前說得沒錯,這些證據雖然不至於讓他進監獄,但是一經曝/光,顧佐銘對沈家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勢必會將他牽扯進去,進而波及到顧鋼,司家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如果沈南池要打擊報複,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沈南池現在將這些證據都寄給了他。
在最後一頁的資料裏,顧默白居然翻到一副素描圖,風和日麗的秋日,秋風爽朗,漫天飄飛的銀杏葉下,一輛自行車如同在畫間前行,那坐在後車座上的女孩,笑容,明朗。
僅僅是一幅畫,但是對方的心思,顧默白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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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廳,這個時間段來咖啡廳的人,不多。
舒言身體最近越發疲倦慵懶,連坐在這裏都感覺到累,然而在麵對著對麵坐著的人時,她也不好把這疲倦的一麵展現出來,隻好撿起盤子裏的勺子將麵前的一杯青檸水輕輕攪了攪,就在離她不遠處,舒童婭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舒言也知道自從上次她被沈南池推了一下差點流產,舒童婭就對沈南池沒有什麽好感,今天若不是她堅持要出來,舒童婭都不會讓她出來見沈南池。
沈南池看著就坐在那邊時不時朝這邊看的舒童婭,心裏一陣苦笑,婭姨將他列為了洪水猛獸。
“身體沒事了嗎?”沈南池輕輕開口,將目光轉向了舒言,問。
兩人還是在經曆了那件事情之後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
“沒事了!”舒言回答,沈家案終於告破,司培生被判了死緩,真相大白天下,沈南池的父親畏罪自殺的言論也不攻自破,還了他一個清白,舒言從沈南池的眼睛深處看到了一絲明朗的清靈,不同於之前的沉鬱幽暗,那個明朗的少年又回來了嗎?
沈南池淡淡一笑,好半響才轉開了話題,“明天我要出國了!”
“你——”舒言愣了一下,還沒有回過神來,他今天來是來跟她告別的?
“你上次轉到我賬戶上麵的錢我已經收到了,就如你所說的,那一筆錢夠我繼續完成我的學業和進修了,至於蘇黎世那一套新房和新車我暫時還沒動,也不打算處理掉,以後總是有時間過去的,留著也好有個去處!”
沈南池說著,目光深深地凝著窗外,轉臉過來便是輕輕勾唇,“舒言,我們還算是朋友嗎?”
因為世界這麽大,我就隻剩下你一個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了!
這一句話在他心裏無聲地淌過,卻又在自嘲地苦笑,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險些害得她失去了孩子,她——
“是,我們還是朋友!”舒言輕輕一笑,這一笑好似之前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那些曾經不開心的過往都如雲煙般散去,原諒是不容易,但是在經曆了這麽多的事情之後深刻地體會到對方的不容易,恨是件痛苦的事情,為什麽不能選擇原諒呢?
沈南池的臉色微微一怔,然後便展顏一笑,這一次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釋懷了,終於釋懷了!
他終究不是個灑脫的人,在傷害了別人之後內心的愧疚越來越沉重,舒言對他來說,是兒時的玩伴,是恩人,也是——
沈南池將凝在舒言身上的目光移開,起身,瀟灑地離開,室外,陽光明媚,他走在陽光下,抬頭看著天空那一道道絢麗的光暈,低頭時瞥見那街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停過來的奔馳轎車,裏麵的男人正在耐心地等待著,
沈南池淡淡一笑,轉身讓自己融入進人群裏。
曾經有個男人在他昏迷時告訴他,哥哥欠她一場幸福,如果此生無緣,請他代為補償!
終其一生,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