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G市,入夜。


  文物局接待處的小秘書把舒言送到了指定的下榻酒店,臨走之前跟舒言約定了明天早上安排的時間,舒言點來點頭,跟對方互留下了電話號碼方便聯係。


  這邊交代完畢,那邊梁培寧已經大包小包地搬著東西進來了,一進來就招手,“waiter,please!”


  舒言挑眉,走過去用手接過他手裏的拉杆箱,這家夥熱情的呼聲把大廳裏的女服務生都逗樂了,也有人過來幫忙,不過是比他還要柔弱幾倍的前台女服務員,舒言見狀瞪了梁培寧一眼,真當這裏是五星級酒店?這裏不過是個相當於兩星級的地方,哪有那麽好的服務?

  本來她的差旅費用是可以報銷的,她也可以選擇住好一點的酒店,隻是現在時間這麽晚了,她也疲憊得不想換地方,再加上明天約定好了時間一起走,路線都定下來了,她也不想給別人增加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人家也是個打工的,而且明天就要到縣城,今天晚上隻是在這裏住一晚上而已,湊合著住一晚就好了!


  舒言對出差的住宿要求並不高,隻要環境幹淨就可以了,總比在外麵露宿的好。


  舒言在前麵走,後麵跟著梁培寧,梁培寧帶的行李箱比她的箱子大一倍,都不知道他一個大男人帶什麽東西,居然比她這個女人的還要多。


  進來電梯,舒言把小秘書遞給她的房卡拿給他一張,梁培寧兩手不空,見舒言遞過來,又舍不得放下包,便弓著腰低頭用嘴接了過去,銜在嘴裏,舒言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因為他一低頭人就靠她比較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另有所圖!

  舒言身體微微往邊上側了一下,眯著眼看著他接過卡之後便站直了身體,等電梯一到,舒言便快他一步走出了電梯,在尋找房間的時候聽見身後的人不停嘀咕,“哇,幾十年的的裝修風格啊,啊,我的天,我怎麽好像覺得到我姥姥家去了似的,那燈光也是這樣鬼亮鬼亮的,這牆紙的顏色也太土了,哎呀,舒老師,咱們換個地方吧,這地方怎麽能住人呢?”


  身後緊跟著的尾巴不停地抱怨,舒言走到前麵一忍再忍,她在心裏告誡自己這一路上自己都忍過來了,聽他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當他什麽都沒說一樣得了,可是這出電梯不到幾分鍾的路程,他已經將整個酒店的風格從地板到天花板,從牆紙到門的顏色甚至是地毯的軟度都梳理了一個遍,貶低得一無是處,舒言覺得耳朵邊就像有隻蒼蠅似地嗡嗡嗡嗡地飛啊,她真想一個巴掌拍下去給直接煽死掉。


  “三年前我第一次野外考古,住的是野外帳篷,那一片區域濕度大,蚊蟲特別多,尤其是到了晚上,因為濕度大,帳篷裏睡袋裏麵是暖的外麵是濕的,睡著別提有多不舒服,不僅身上癢周邊還有嗡嗡嗡飛個不停的蚊子,更別說是風吹日曬雨淋,我不知道你跟來的目的是幹什麽,如果你連這點苦都吃不了,現在就走!”舒言站在自己的房門口臉色沉了沉,她已經控製好了自己的情緒,是在強壓著心煩的心緒給他說這麽多,她說完轉身用房卡打開了門,進門時聽見身後的人‘哎’了一聲,她一轉身瞪大了眼睛,聲音變得冰涼,“警告你別再來煩我!”


  門‘砰’的一聲關上,力道之大把張著嘴巴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的梁同學怔得張了張嘴巴,好半響才動了動眼睛珠子,媽呀,好大的脾氣啊啊啊啊啊!

  舒言進了門,把房卡直接插/到門口的電源處,室內的燈光一亮,她拖著箱子進了房間,朝四周看了看,清潔衛生還行,都自帶了毛巾和洗漱用品,連睡袋枕頭都自己帶著的,不存在什麽問題。


  居室是比較簡單的套間,相當於一室一廳一衛的格局,鬆開箱子的手柄,舒言往沙發上一座,感覺頭有些暈暈的,或許是剛才那一吼震得她自己腦袋都犯了暈,她躺下去閉上了眼睛稍微休息一會兒。


  奇怪,本來自己還能忍得住的,剛才卻對著一個算不上朋友的人發了一通脾氣!現在安靜下來想想覺得有些不應該。


  她本來是想靜一靜,太多的事情充斥著她的腦海,隻是這一路因為他的多言使得自己的思緒都不曾放鬆過安靜過,所以才會感覺到異常的煩躁,腦子都快炸/掉了一樣。


  此時舒言把自己整個人都拋在了沙發上,鞋子也沒脫,直直地往沙發上一趟,蜷住了雙腿,雙手按住自己發脹的太陽穴,耳膜好像還在嗡嗡嗡嗡嗡的作響,梁培寧那聒噪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響著,緊繃的神經短時間內依然得不到舒緩,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好一會兒才環過神來,然而腦子剛安靜,腦海裏卻又想著太多太多的事情。


  她想起了在離開D市之前她讓麥律師把離婚協議郵寄到他手裏,她現在居然是那麽的想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簽字,畢竟,她已經簽字了!


  她又想起了好多好多,沈南潯,沈南池,崔阿姨,但是最後這些記憶在腦子裏就像卷起的樹葉,刷刷刷地在大風中被吹散,可是最終還留下了,卻留下了那麽的一幕。


  夕陽西下的草地上,她用手遮擋著陽光,隙開手指,層層疊疊的樹影下,手指縫間他的那張臉被分割成幾塊,含笑的眸,上揚的唇,嘴邊那深陷下去的酒窩,空氣裏有他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著,他說,言言,我愛你!


  我愛你,無數個相擁而眠的夜,或是激/情澎湃或是纏綿繾倦,他的體溫和心跳好似還在她的心口,溫柔地耳語蕩在了耳畔。


  言言,我愛你!


  舒言倏然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空空蕩蕩陌生的房間,而她就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睜開的眼睛卻直直地定住了一般。


  我愛你!

  這句話就像一個咒語一樣,讓舒言整個人都像被抽了魂,半響回了神的她才苦笑一聲,連回憶都要捉弄她了嗎?她怎麽就忘不掉這些東西呢?

  一下午的忙碌讓她無暇去想其他,但是在夜晚,安靜的時候,她卻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真是個瘋子!

  舒言心裏低咒,拉過頸脖上的紗巾就要蓋在自己的臉上,卻聽見旁邊哢嚓哢嚓啃吃東西的聲音,還含糊著說著,“你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你是不是病了?”


  舒言駭然!


  騰的一聲直接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瞪大了眼睛朝著聲音發出來的方向,看著那靠在窗邊啃蘋果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的梁培寧,站起來指著他,厲聲說道:“你怎麽進來的?出去!”


  天,她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麽的,怎麽一個大活人進來了她都不知道?


  舒言警惕地瞪著不請自來的梁培寧,梁培寧看樣子是洗了澡換了衣服,手裏拿著蘋果啃了一半,看著舒言步步緊逼怔得咬蘋果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咽了一口口水,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袋子,“那個,我把你的洗簌和護膚品給送過來,你自己沒關門,我敲了門的,見你睡著了就沒叫醒你!”


  他都進來好半個小時了,前十幾分鍾她都在哭,後來又在笑,捂著臉蜷縮在沙發上,又哭又笑的樣子還真把他嚇了一跳,進來被嚇住的不該是她,應該是他才對,至少這短短半個小時就讓他體會到了那句女人變臉如變天的經典傳言,看,前一秒在哭,哭得楚楚可憐,哭得肝腸寸斷,後一秒卻突然笑,笑得莫名其妙,笑得也讓人心酸,結果緊接著站起來麵露凶相,盡管她現在臉上還掛著淚痕,加上頭發淩亂,眼睛紅得像隻兔子,實在是想不明白,一個明明看起來可憐得像隻兔子的女人凶起來真可怕!

  哢嚓——


  梁培寧又啃了一口蘋果,為了證實自己確實是敲了門進來送她的洗漱用品的,他把旁邊放著的袋子提起來給她看,正是舒言裝毛巾和洗漱用品的袋子,被放在他那邊去了,不洗漱怎麽休息?他是好心送過來的。


  舒言狐疑,看了看他提在手裏的包,那確實是她的,剛才她摔門進來,自己另外的一個包還留在了他那邊。


  難道自己真的睡著了?

  梁培寧看舒言還在疑惑,但剛才那犀利的眼神已經變得稍微柔和了些,這才放心地啃起了蘋果,見舒言把包拿過去,下了逐客令,“你可以走了!”


  梁培寧低歎一聲,這好人還真是做不得。


  他見舒言胡亂地抹了一下頭發,從包裏取出手提電腦,打開了像是要忙什麽,便站在一邊煞有介事地看表,“舒老師,快晚上十二點了,你難道不睡個美容覺?”


  舒言抬臉,頭發有些亂的她很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管我?


  梁培寧伸手抹汗,嘀咕,“女人熬夜很容易老的,翻過二十五歲不注意保養老得更快,別不相信!”


  舒言在暗自吸氣,在隱忍,他大半夜地過來她沒趕他出門已經是給他麵子了,還廢話!


  見舒言不理他,做自己的,梁培寧便湊了過來,他蘋果已經吃到快見核了,蹲在矮桌邊對著電腦屏幕前的舒言咧嘴一笑,“舒老師,默白是誰啊?你剛才做夢的時候喊著他的名字耶?”


  敲打鍵盤的聲音突然消失了,舒言放在鍵盤上的手僵住了,目光凝著電腦屏幕,她剛才喊他的名字了?不可能!

  她繼續敲打著字,決定忽視梁培寧帶來的幹擾信息,結果卻被麵前晃過的手機屏幕閃得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是這個男人嗎?他是你老公是不是?他們都說你嫁人了,是不是他啊?你這麽年輕就嫁人,你家人同意了嗎?”手機屏幕在舒言眼前晃過去晃過來,舒言伸手一把抓過來,屏幕上是她作為屏保的圖片,圖片是林雪靜在婚禮那天,顧默白抱著她下車時的一瞬間,林雪靜說她抓拍得太有才了,那一瞬間,她低頭靠在他的心口,他也正低頭含笑著看著她,把林雪靜看成是最唯美最有愛的一瞬間的定格,那張照片是她從林雪靜那邊拷過來,恐怕連顧默白都不知道她有這張照片。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舒言一把搶過了手機,握在自己的手裏,氣息有些不穩,感覺像是被人偷窺了隱私一樣,既氣氛又局促。


  “我就看看而已!”梁培寧摸了摸鼻子,被舒言這突然冒火的舉動怔得轉了轉眼睛珠子,結果在他正想對那照片發點評論的時候就感覺自己的衣襟被人給一把提了起來,人也被推著往門那邊走。


  “唉唉哎,舒老師——你很愛你老公啊,唉唉哎,舒老師你別推啊,要撞上了撞上了!啊——”


  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門外還傳來了梁培寧的淒厲的叫聲,舒言那推出去順帶狠狠踹出的那一腳把梁培寧直接給踹得遠遠的,梁培寧被猝不及防地踢到牆上趴著,捂著屁股一陣哀嚎,不帶這樣的,好殘忍啊!


  房間裏的舒言背靠著門背,手裏那握緊著自己的手機,翻開屏幕看見上麵的照片,暗嘲笑了笑,她這是在緊張什麽呢?別人不過是看了一下照片而已,她的反應卻像是別人動了她的私有品一樣!

  而那邊捂著屁股進房間的梁培寧往床上一躺,“你要我當苦力也就算了,要我睡這麽差環境的酒店也算了,現在還被她拳打腳踢踹出了門,你自己說這賬怎麽算?不如這樣吧,你不是要我時刻看著她嘛,萬一她晚上出個什麽事兒我不好跟你交代,不如我過去跟她一起睡吧,幫你更好的看住她!”


  本以為他是在自言自語,前幾句說出口靜默無聲可是最後一句出口時,一道冷冷的聲音從電話那邊竄了出來。


  “梁培寧,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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