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夢境裏的燈光有些搖晃,然後走廊上的燈光莫名其妙地黯淡了,有東西被打翻落地發出來的聲音,鐵質的,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到底是燈在搖晃還是整棟樓都在動?夢境裏,他好像聽見有人掙紮的‘嗚嗚’聲,他站在病房門口看見了三個人,穿著醫務人員的服飾,有兩個摁住了她的手腳,一人手裏拿著一支針藥,一隻手已經撩開了她的衣服。


  不要!


  他瞳孔突然變大,一雙手就要用力地推開那扇門,他們要做什麽?

  但他的腳步卻硬生生地定住,直覺是可怕的,直覺是她會受到傷害的,但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沒有出手相救?


  “不要,不要傷害她,不要——”


  床上的沈南潯就這麽大叫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在夢裏驚呼不已的他已經掙紮地滿身都是汗,坐起來時也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傷,臉上的汗水是大顆大顆地掉,汗水浸著他被清理掉血汙的傷口,應該是很疼的,但是他卻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整個人從噩夢中醒來時,人就像傻掉了一樣。


  “南潯!”在客廳那邊整理東西的佟媛媛聽見叫聲跑了進來,他的聲音叫得有多大聲把客廳裏的佟媛媛都驚住了,一開始他隻是迷迷糊糊地喊著‘不要’,夢裏的他就像在經曆著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一樣,可怕到連這個平時都沉穩不變的男人驚得一身的冷汗。


  “你怎麽了?”佟媛媛站在床邊,臉色緊張而擔憂,坐在床上的沈南潯卻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來,佟媛媛走近了想要去觸摸他的額頭,從昨晚上開始到今天,他就這麽迷迷糊糊地躺了一天,他不去醫院,所以佟媛媛也隻好在他昏昏沉沉的時候用藥水給他清理了臉上的傷口,經過了一晚,那些青紫雖然還在,但有些傷疤已經結巴了。


  “別碰我!”


  佟媛媛一靠近,伸出的手就被沈南潯給一手推開,他臉上的冷汗都沒擦,臉色也很不好,但他在推開佟媛媛之後直接赤著腳就從床上下來,目光在床邊周圍看了一眼,還伸手把枕頭掀開,沒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便低喝一聲,“我的手機呢?把手機給我!”


  佟媛媛早已被沈南潯的舉動嚇得目瞪口呆,雖然是習慣了他的大呼小叫,但今天醒來的沈南潯有些異常,她急忙指著臥室的一角,那邊他的手機正在充電。


  沈南潯大步走過去拿起手機,劃開屏幕的他似乎很著急,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電話號碼,他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便撥了過去。


  “Sugar,離開顧默白,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


  沈南潯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身影顯得頹廢極了,而站在臥室裏的佟媛媛低著頭臉色一陣微變,他這麽著急,這麽害怕,甚至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就是因為,舒言嗎?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他吧,醫院裏都看不到他那麽的緊張,卻在夢醒時分突然爬起來說這樣的話,就像活在兩個麵具下的他,而剝開了那偽裝的一層,現在的他看起來是這麽的真實!

  在他的心裏,舒言的地位依然不可撼動!

  “出去!”雙手撐在櫃子上麵的沈南潯突然冷聲說著,佟媛媛收拾好了心酸不已的情緒,快步地走出了臥室,而在沈南潯聽見關上門的那一刻,他緩緩地蹲下身去,手裏拿著的手機有些無力地落在了地上,電話是留言信箱,他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


  她流產了,孩子沒有了!


  她現在好嗎?

  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不但沒有推開門製止,而是轉身藏在了牆壁之後,他自私地想著,孩子沒有了就好,孩子沒有了她就不會再跟顧默白牽扯不清了,孩子沒有了她就有可能會回到自己的身邊了!


  隻是,為什麽在夢裏,他的心卻是那麽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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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騰!


  這兩天的氛圍都不太好,伺候這群爺的侍者都是小心翼翼,因為就在昨天,朗公子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原本是握在手裏的酒杯一個拋物線就扔了出去,砸在地上一陣落地開花,所以大家做事都提心吊膽了,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對這個姓柳的調查了一下,他是婦產科的醫生,而且跟沈南潯交情不錯,他在嚴刑逼供之後也說了,沈南潯確實有問過他如果要打胎,什麽辦法最好!最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張晨初朝一直都戰戰兢兢的侍者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先出去。


  “那他到底做過了什麽?”司嵐表情很嚴肅,一向隻認為官場才會有這樣不折手段的人,但很顯然,這樣的人太多了!

  張晨初低籲出聲,“出事那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沈南潯去他辦公室問的就是這些問題,不過因為當時這個姓柳不敢動手,因為他不太清楚對方的來曆,雖然沈南潯他是知道的,但誰都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所以他說,他給過沈南潯一盒藥!米非司酮!他到底用沒有用,這個姓柳的就不知道了!”


  司嵐臉色暗了暗,而朗潤的臉色也不見好,不過在聽完張晨初的話之後,朗潤坐直了身體,沉聲說著:“米非司酮隻是一般的打胎藥,如果真如那個人說的一樣,他隻給了一盒,如果沈南潯真的用了,那麽速度不可能會這麽快,也不會有那麽的血,而且從檢查的報告上看,那打胎藥是直接從腹部注/射/進去的,從這些細節來看,沈南潯顯然是不具備這些條件!”


  “光是動了這個心思就已經是其心可誅了!”司嵐沉眉,張晨初也頗為讚同,但一想著如果不是沈南潯,那麽就還有人隱藏得更深,到底是誰這麽狠毒?要這麽對待一個孕婦!這該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促使對方做出這樣的舉動來?


  “舒言的身體情況不太樂觀,今天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默白的聲音有些不太對勁!”


  “默白都快瘋掉了!”張晨初說著眉頭皺了皺,想起了昨天在醫院裏的顧默白,微微歎息著。


  對於一個很早就進入角色的男人,想要做一個好丈夫,做一個好父親,這一切都是他所期待的,他們也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張晨初從座椅上坐起來,表情嚴肅地看著朗潤,“你這一天都在翻開昨天那醫院附近所有路口的監控錄像,你有發現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


  朗潤這一天都在對醫院周邊出現過的車以及車主開始一對一的排查,雖然隻是那短短的兩個小時,但是工作量之大一天兩天怎麽可能會有結果?而且就如司嵐所說,如果對方根本就不是開著車離開的,而是一出醫院直接走開的,那麽多的人,怎麽可能做到一一排查?


  朗潤搖頭,張晨初鬱悶地歎息一聲,他們連顧家的商業對手普華都想過了,雖然顧默白在之前的商業競爭中確實是用了些手段,但是也不至於會讓對方這麽心狠地用上這一招啊,這簡直是要讓顧默白絕後啊!


  沉默中司嵐幽幽出聲,“這又讓我想到了五年前!”


  張晨初敏感地看了司嵐一眼,“蘇茉的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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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言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耳邊還有翻動書頁的聲音,似乎是被頭頂的燈光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她又閉上眼睛,耳朵卻敏感地捕捉著身邊的動靜。


  “醒了嗎?”身邊翻書的聲音停了下來,舒言覺得耳朵被那熱氣噴得有些癢,她不自在地要別開臉,但那張臉也隨著她臉的轉動,從鼻音裏輕輕地溢出來,“言言?”


  都說醒來有起床氣的人脾氣都很不好,而舒言似乎在此時也有了這樣的小情緒,而且是在聽到是他在說話的時候,白天那堵心的事情就像一塊烙鐵一直還落在她的心口,堵得她難受,連睡覺睡著睡著做夢都在想著那件事,快崩潰了!

  “別碰我!”舒言直接翻了個身,因為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幅度,翻過去小腹就有種隱隱的痛,她閉著眼睛的臉上隨即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這是在幹什麽啊?用別人來懲罰她自己嗎?那她這痛得該多不值得!


  舒言心裏是這麽想著,所以在痛的時候心裏更是對這樣的自己有了些厭惡的情緒,更是因為有了這種厭惡的情緒所以才對自己有了些自暴自棄。


  痛嗎?痛死她算了!


  舒言睜開眼睛就要床上爬起來,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被逼瘋了,她想爬起來離他遠遠的,她雙手撐起來艱難地爬起,顧不上疼痛就要往床下翻,被看出了端倪的顧默白急忙伸出手臂將她給撈了過來,情急之下還要注意著不能太用力,就怕傷到她的肚子,好在舒言體質虛弱著,他長臂一撈就將她給撈了回來,心裏是一陣狂跳,摟著她的手臂慢慢地收緊,有些繳械投降的意味,不斷地低聲說著,“別動了別動了,乖乖的好嗎?你想做什麽直接跟我說,可以嗎?”


  被他這麽抱著,臉色蒼白的舒言氣虛得又沒辦法掙開,耳邊他一遍遍地低聲說著,就像在求饒一樣,話裏也滿是討好的語氣。


  舒言也不再掙紮,她現在掙紮苦的可是她自己,她肚子也因為剛才那麽賭氣著使力隱隱作痛著,痛得她身體都發軟了沒有力氣再掙紮了。


  見她不說話,也沒再動,顧默白心裏低低籲出了一口氣來,有些緊張的他覺得手心上都有汗了,這兩天他一驚一乍的,睡覺都不安穩,哪怕是就睡在她身邊,就抱著她,但心裏那種害怕還是會時不時地侵襲過來。


  “餓了嗎?你今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我下去給你拿點吃的上來好不好?”顧默白低聲問著,摟著她伸手為她整理著臉頰邊的頭發,看著她時不時會微微蹙著的眉頭,擔心地鬆開她將她慢慢地平躺下來。


  舒言看著熟悉的臥室,顧默白擔心她在醫院住不好,所以要求將她接回家,家裏一切都方便,家庭醫生就住在一樓,隨時都可以上來。


  躺下來的舒言一身都疲憊不堪,她的精力似乎耗得特別的快,有時候是一個翻身的動作都會讓她覺得筋疲力盡的,躺在被墊高了的枕頭上,瞥見穿著睡衣的顧默白下床,動作麻利地往臥室門口走,直到那腳步聲很快地消失在臥室門口,她的目光才慢慢地收了回來。


  這一天他都不曾離開她半步,從醫院回來,他把她裹得嚴嚴實實的一路抱著上車,之後便一直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爺爺和奶奶,舒童婭,還有冉啟東都來過了,她在清醒的時候見到了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像商量好了一樣都帶著溫和的笑臉,而她也鼓足了勇氣偽裝自己的笑臉,但是她知道,出了臥室的門,他們一定很難受,就像她一樣,明明是在笑著,可心裏就像在滴血一樣。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想著希望微笑能淡化掉一切的痛苦,這是他們所給予的精神力量,但是不是所有的力量都能化作抵抗住痛苦的盾牌,看著他們那麽難受,她心裏隻會更加的難過!


  舒言的目光慢慢地從門口轉開,恍然間停在了不遠處的那個創意小書架上,上麵擺放著幾本書,其中有一本便是當日他們在母嬰培訓室得到的教學課程,也不過才幾天而已,現在卻覺得恍若隔世。


  奶奶說,默白已經三十二了,你懷著他的孩子就該小心些了,別太大意!

  舒童婭說,他應該是個合格的父親,你看,他真的很期待著。


  ……


  但是,她卻失去了這個孩子!

  如果當天她不任性地一個人出去走走,如果她不冒雨走那麽遠的路,如果她能在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如果,如果……


  那她的孩子還會在的。


  她是不是太任性?這個孩子就成了她任性的犧牲品!

  舒言隻要一想到孩子的離去就忍不住地心疼,她閉著眼睛把自己蜷縮著抱成一團,在顧默白進來的時候,聽見床上響起的低泣聲,他大步走過來,放下手裏的碗,蹲在床邊伸手拉開遮著她小臉的被子,被子一拉開,落入他眼簾的便是那張滿是淚痕的臉,他心疼地眼睛一紅,而就在下一刻,那雙手就伸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頸脖,用顫抖不已的哭音不停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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