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
六月的川地,夏夜還帶著沉悶的熱氣。殘月的黯光下,喝得微醉的張達和陳浩,走在靜謐的小道上。
暗黑中,只有兩人沉悶的腳步聲。這一次到酒吧原本是為了放鬆的,但到最後卻被杜聽濤的搞得不歡而散。張達在離開酒吧后,閉著嘴唇擰著眉頭顯得情緒低落。
張達家正廳旁邊的一個小房間,昏暗的燈光下發散出三個世紀前八十年代氣息,小床上,張小花蓋著被子,氣息調和早就睡著了。
張達坐在床邊,凝視著張小花恬靜的睡容,眼裡現出柔和的光芒。良久,他伸出磨出了粗礪老繭的手,把丫頭踢開的被子蓋到了她的胸口處。
他站起來,看著站在破裂開裂縫的門的旁邊的陳浩,笑了一聲示意陳浩不要出聲。
院子內,張達與陳浩兩人坐在破舊的椅子上,兩個人的手上都拿著一瓶高濃度的白酒。
「你平時在家裡很少喝酒?」陳浩手掌感受到酒瓶上厚重的灰塵,出聲問道。
繁星和殘月下的柔光中,張達的眼眸里也染上了一絲柔意:「家裡有個小丫頭,我怕我喝多了難看,在丫頭面前失態或者說一些不該說的話。陳浩,你沒有孩子,你不知道在孩子眼中,父親都是無所不能的。」
父愛如山,沒有父親會在孩子面前顯現自已的脆弱。
陳浩呵呵笑了一聲,舉起酒瓶,和張達碰了一下。
把瓶嘴對著口仰起頭,張達咕嚕咕嚕地就喝下半瓶酒,喝完酒後,張達突然出聲問:「陳浩,你是不是覺得我是一個龍奸?」
陳浩愣了愣,他知道,張達顯然沒有把酒吧發生的那一幕放下。
陳浩道:「你在街上看到一個很好看的女人,然後,你想對她採取強制性措施滿足自已的生理要求,但是你沒有採取行動,你覺得你犯罪了嗎?」
張達看著陳浩,笑罵道:「陳浩,我還真的沒看也你是這樣的人。」
陳浩聳肩,道:「我不是賤人,又何必矯情?難道你在路上看到一個好看的女人不會多看兩眼?」
張達沉心懷微開,笑道:「不算。」
「陳浩,如果讓你站到我的位置上,讓你重新選擇的話,你會怎麼選?」張達突然出聲道。
陳浩苦笑一聲,想到了張小花臉上若有若無的病容。
這個還真的是一個艱難的決定的啊!
生活就像歲月一般,將人的稜角給磨滅,曾經熱情衝動的人,到最後都可能為生活所屈服。
每一個生活的這個時代的人,都會在年少的時候有這樣一個決擇:進不進入大和人開辦的初階武學院!
武學院的招生標準,主要看兩個方面,修鍊天賦和個人態度。
一些修鍊天賦略差的人,如果在測試的政審中表現出對大和地王的無限熱愛和全球共榮圈的灼熱擁護,招生員也會酌情讓他進入武學院的。
據從和張達的交談中等出的信息,陳浩知道,武學院的學員,就是大和人培養的狗腿子,也就是老大等人口中的背叛了他們祖國龍國的龍奸。
大和人雖然統治了這片土地二百幾十年,但是這片土地的人卻從來沒有在心裡認同過大和人。每一年,初等武學院的招生,都被這片的大多數人所抵制,那怕是年輕一輩被強制集中進行測試,他們在測試中也會消極應對。當年,張達就是最後的測試中消極應對而沒有進入武學院。
剛才的酒吧時,當杜聽濤說自已後悔當初選擇的時候,每一個礦工的臉上,都是一片的的憤怒,而對張達的選擇,每一個卻都選擇了沉默。
張達家的情況,確實是特殊。
陳浩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問道:「我們龍國的防區,好像是在當年的北米美洲是吧?」
每一個從初階或中階武學院出來的合格打手,大和人都不會讓他們回到他們原來的故,反而會進行相互調換。例如,非洲的武學院強者,會派送到原來的南美洲。澳洲的學院強者會與南亞的互換。
陳浩由不得佩服大和人的這種手段,這種調換關係,二百年來已經在世界上造成了好幾個區域的民族仇視:非洲與南美,澳洲與南亞,已經形成如世仇般的關係。
張達點了點頭:「是。」
陳浩嘆氣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應該沒有心理負擔才對。張達,你知道嗎?在大災難前,米國人欠了我們龍國一萬四千億的美刀沒有還,你那時如果真的上了武學院,到那邊去禍害米國人,也是合情合理的。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欠錢的就是大爺。」
張達哈哈一笑,只覺得心情好多了,他看著陳浩,道:「陳浩,謝了。」
萬籟俱寂,殘月隱入厚重的雲層中。
陳浩把喝得醉酒的張達安頓好了,回到了張達指給他的客房。
他盤膝坐在床上,內視腦域。
意念水球隱隱於重重的意念雲層之中,發出淡淡的藍色華光。
陳浩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心神凝動開始吸汲意念雲層中的意念微粒!
時間漸漸地流逝。
「成了!」陳浩睜開眼睛,眼裡閃出一絲喜悅之色!
昨天晚上在宴會上吸引的那些源能,一直充斥在陳浩的腦域之內,這些高濃度的源能被吸收后,讓陳浩腦域內的意念水球,擴大到了了直徑半米左右!
腦域內,原本厚重的意念雲層變得稀薄起來。陳浩有一種預感,當他把腦域內的意念雲層全部吸納完后,他的實力,應該可能到達一個新的高度!
差不多一夜的修鍊后,陳浩的意念之域,雖然像是一次那一樣只是輕微擴大到達大約二千四百米,但陳浩有一種感覺,他在意念之域內的敏覺,已經大大提高了!
如果在以前,陳浩的意念之域,只是可以感受到物體的外表,如風吹草動、枝葉搖曳。而在這一次修鍊后,他似乎可感到一些物體,內部的的細微變化。
就好像現在,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周邊數十米的草叢葉子內部液體的流動!
他細心地感受著周邊的一切,很快地,眼裡現出一絲疑惑的光。
離著張達家一公裡外的一個小村莊,陳浩隱隱地感受了一股莫名的源力。
「那個人,有古怪。」陳浩挑起眉頭心道。
一直以來,陳浩的意念之力域雖然可以感受到意念之域每個細微的變動,但是,除了主動查探敵人外,陳浩對周邊普通人的生活,卻沒有一絲絲窺探的慾望。
他仔細地觀察著那個人,嘴角微微一笑,道:「有意思。」
第二天,日到中天。
陳浩穿過田間的小道,通過一陣幽靜的竹林,來到了他感應的地方。
一座紅磚的小樓房,樸素而不破舊。陳浩的神識,靜靜地注視著裡面的變化。
一道門,相隔著兩個人。
陳浩知道,主人已經知道他的到來了。
他微微一笑,向前幾步敲了敲門。
「門沒有關,你直接進來就可以了。」裡面傳出的聲音,帶著十足的中氣。
推開門來后,陳浩看到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的人。
一身白麻織成的像是唐裝般的衣服,身形微胖卻帶著一絲儒雅的氣息,他戴著一副黑色的眼睛,年紀雖到中年雙目卻依然顯得煜煜閃出精光。
看到陳浩的剎那,他的臉上,還是一臉的漫不經心。但當他第二眼看著陳浩的時候,他倏然是站了起來,「咦」了一聲,仔細觀察陳浩的臉容,臉上帶上凝重之色。
陳浩的心神,也是微微的一緊。
這個人的實力,絕對在自已之上。一股淡淡的壓抑,讓陳浩忍不住起了警惕之心!
「坐。」中年男人,指著一個椅子,眼裡還帶著好奇探究之意。
陳浩坐了下來,眼睛環視著庭院里的一切。
二十幾個花盤,裁著各種各樣的花,顯得萬紫千紅。一些花的枝頭,得到了很好的剪裁。
「老先生平時過得很休閑啊。」陳浩微微笑道。
中年男子扶了一下眼鏡,嘆道:「只有心裡沒有追求的人,才有空閑。客人到來,不煮一口茶喝不是待客之道,稍等一下,我給客人泡一杯茶。」
十分鐘后。
煙氣瀰漫,茶香四溢。陳浩沉著性子,陪同中年人喝了好幾杯茶。
他凝視了陳浩一陣,臉上現出極為複雜的神色,然後,嘆一口氣,道:「你怎麼到我這裡來了?」
陳浩心中疑惑,他們以前見過面嗎?
聽他的語氣,好像對他很熟悉的樣子?
「一個熟悉的朋友,和我說這一帶有一個有趣的人,所以,我就過來看一看了。」陳浩出聲道。
那人的眉頭凝了起來,神情變得更加複雜了。
「只是這個原因嗎?」男子問道。
除了這個原因還能有什麼原因?陳浩心中如此想道。
意念之域感受到這個人存在的時候,陳浩的心中,還真的起了一陣的驚濤駭浪!自已在諸多機緣之下,實力才提高到匯神六階,而這個很明顯是長著龍國生理特徵的人,他的實力,竟然還在自已之上。
要怎麼可能?
要知道,在地球殖民星內,是禁止心海開拓的。而這一個人,很明顯的就是一個體修者。這樣的人,這樣的實力,就像是漆黑中的螢火蟲那樣,讓不引起人的注意都難!
一些實力比自已低的人,沒有覺察到這個人存在並不奇怪,但是,張達口中所說的大和修鍊強者,怎麼可能不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你是一個神修者。」那人自顧自語,道:「神修者,在地球上還真的少見,陳浩,以你現在的神修階別的實力,已經可以斬殺一些從五大高等武學院畢業的天才生了。不過可惜了,你的體修太差了,以後的修鍊階別,怕是難進一分了。」
陳浩的眉頭,微微挑了一下,眼裡閃出一絲疑惑之色。
而看到陳浩臉上神情微微的變化后,那人反而鬆了一口氣。
面前的這個人,竟然真的就是那個傳說中的禁忌!
「前輩,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陳浩突然出聲道。
中年人白色鏡片的黑眸,微微眯了一下,道:「不要叫我前輩,是我應該叫你前輩才對。陳浩前輩,不止我一個人知道你的名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聽到第一句話后,陳浩的臉容反而平靜了下來。
這個人,還真的是知道自已的過往……
「前輩,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林海就可以了。」中年人出聲道。
聽著一個年紀比自已大二三十歲的人稱自已作前輩,陳浩總是有一種不自在的感覺。
「不要叫我前輩,林海,你也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陳浩嘆了一口氣,道。
中年人直視著陳浩,眼裡帶著平和之色:「好,陳浩您看起來好像沒有老過,不知道您這些年,是在哪裡過的呢?」
陳浩呵呵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看著陳浩微微警惕的神態,林海淡淡一笑,道:「我還保留著前輩的一張畫像,前輩要不要看一看呢?」
畫像?自已留下過什麼畫像嗎?
「陳浩前輩,請跟我來吧。」林海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
一分鐘后。
陳浩呆愣愣地看著掛在牆邊的一幅極為逼真的油畫。
白雪皚皚的雪山上,紛紛飛揚的大雪下,年輕人張開雙手,閉著眼睛昂著頭顱神情決然地對著山上如萬馬奔騰的雪崩。
「這一張是複製品。」林海看著陳浩,神情複雜道:「這幅畫的原作,已經被大和人毀滅了。一百多年前,這一幅畫曾經很流行。在第二次抵抗運動中,很多抵抗軍的成員都家裡都偷藏著這一幅畫。當年,大和軍在南部非洲圍剿行動中,軍隊直接進室搜查,藏有這一幅畫的家庭,全家成員無理由直接就地處決,南部非洲抵抗軍首領被大和軍包圍后,通地地道逃跑時手裡拿著唯一的東西就是這幅畫。後來,他被大和軍隊發現后擊斃,血花濺到了這一幅畫上。他臨死前最後的一個動作,就是伸手用袖口把濺到畫上的血污抹去。」
陳浩呆住了,他神情恍惚很久也沒有說話。
林海也沉默不語,他就那樣看著陳浩,看著自已兒時的崇拜偶像和英雄。
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察到父親有時神神秘秘、躲躲閃閃地看這一幅掛在地下密室的畫,他一下子就對畫中的那個人來了興趣。然後,稍大的時候,父親就神情極為凝重地指著這一幅上面的那人,告訴他這個人是人類的英雄,他為了反抗邪惡的大和人流盡了身上的最後一滴血。那個人的名字,是父親和他的朋友暗中交談卻極小在公開場合談論的秘密。
那個人的名字,就是一種禁忌。
這個人,就以這樣的一種獨特方式陪隨著自已的成長,直到自已長大后,才從各方面中得到的碎亂信息才組合還原出這個人真實經歷。
他是大災難過後,地球上最後一名的抵抗者。他的經歷,實際上很普通,毫無準備就糊裡糊塗地就加入當時地球最有威脅的抵抗軍組織。他在轉戰全國與大和人數次的交鋒中,以極速的拔槍速度殺死了十個以上的大和人,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擊落了一個黃級飛行器,最後在大和人的圍剿中,埋沒於雪山之下。
而就在他「犧牲」后。一名不知名的青年畫家,根據當時部分恢復的互聯網中視頻資料,畫出了這一幅名叫《風雪》的油畫,而他的名字,則通過當時直播的新聞被全球民眾所知。
以現在的人眼光來看,他的實力過於弱小了,他的一生雖然殺死了十數個大和人,也算不上功勛巨著。他實際就是一個普通人,但他的名字連同那一幅名叫《風雪》的油畫,卻代代留存。他成了第一次抵抗運協的標誌人物,他的名字、事迹連同他的面容,成為一種精神象徵。
不自由,毋寧死的不屈抗爭精神的象徵。
「能告訴我這二百四十年來,發生了什麼事嗎?」陳浩聲音帶著低沉,道。
林海點了點頭,道:「要說這二百四十年間發生的事,還真的要說很久……陳浩,我們出外面聊吧。」
桌面上的茶漸漸變涼,陳浩心中的疑問得到解答后,他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也就是說,我現在不能用陳浩這個名字了?」
林海道聲帶肅然,道:「你最好不要用,陳浩,你的面貌在《風雪》中畫得很清晰,而且,這個世界上還保留著你的被雪崩埋沒的視頻,我能確定你的身份,就是因為你在《風雪》中的面容,還有保留到現在的視頻資料。一些普通的人看到了你面貌,可能只會覺你跟陳浩長得一模一樣罷了,但是一些高階的修鍊者如果看過視頻的話,以他們敏感的洞察力,很容易就認出你!」
陳浩對此表示認同。
楚薇手下那個叫維拉的管家,也就是通過這樣的方法,查探出自已的身份吧?
他的心裡頭鬆了一口氣,還好,那兩個維納人,沒有看過自已的畫像和那一段視頻,不然的話他們絕不會放任自已活到現在了。
他想到楚薇一行人,在這個地點附近將自已扔下來的意義。楚娜說他會遇到一個「有趣的人。」也就是說,楚薇等人選擇這個地點讓他降落,就已經估算到以他的實力,很容易就能找到實力比他更強大的林海。
陳浩看著林海,心中疑惑。
楚薇這樣做,有什麼深層次的意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