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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黑痣

  一個冷血不可怕,冷血的理所當然才可怕。


  婉君在一旁憋著一股子氣,眼睛都憋得通紅,就差發泄在杜醫師的身上。


  我想要勸她兩句,可我又何嚐不是滿肚子的氣憤。


  就在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婉君輕戳我一下,然後說:“到外麵談。”


  也許是婉君想到了什麽,杜醫師被困在椅子上,也折騰不出什麽花樣,留在他一個人在這裏也安心。


  我起身跟著婉君直接來到隔壁。從隔壁的房間可以透過單麵反射鏡直接看到審訊室裏的杜醫師。


  人在放鬆警惕的情況下,總會有下意識展現自己內心情緒的動作。


  但是我不認為還能從杜醫師的身上觀察什麽,他剛才表現出的理所當然,如果那樣也是演技,他怕不應該是個醫師,而應該做專業演員了。


  再者說,他麵對我們的提問,並沒有拐彎抹角的編造謊言,而是直接承認是自己殺的人。如果真要揣測他有什麽圖謀,那隻能說是他殺人之後想以自己患有精神病的說法脫罪,終身關在監獄裏和終身關在精神病院,真的有區別嗎?


  “他說的那些話都是真話吧。”婉君很不肯定的說:“就算是我審過的連環殺人犯,也沒有那個個跟他一樣。”


  連環殺手被捕後大多十分鎮定,他們的鎮定來自於知道自己的結。而他們殺人可以殺的那樣輕而易舉,全因為在殺死第一個人後,原本道德觀念隨之崩塌,當他們開始變得不再害怕殺人時,殺人就自然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然而連環殺手的理所當然與杜醫師的理所當然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層麵。


  我透過玻璃看著杜醫師的臉,他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一個帶著人皮麵具的魔鬼。


  “他有沒有可能是被附體之類的?”婉君問說。


  “我用我的方法已經檢查過一遍,如果他是被附體之類,我不可能看不出來。”


  話雖如此說,我還是覺得有幾分蹊蹺。


  杜醫師的資料現就在我手邊,隨便翻看幾頁,杜醫師所獲得榮譽比我聽過的都多,周圍同事和朋友對他的評價,也是謙和待人。


  單看他的資料,他應該是個典型的高知人士,不僅具有極高的學曆,本人的專業素養也是頂尖的。


  這樣一個被同事愛戴,工作能力又出眾的人,怎麽看都跟現在關在審訊室裏的不是一個人。


  如果我們現在看到的是他的本性,那他以前在生活裏是一直在家人和朋友麵前演戲嗎?


  那就不得不提另一個問題,為什麽現在杜醫師要恢複本性?他都掩蓋自己的本性幾十年了,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展露自己的本性?

  於情於理不和,我也無法就此事下定論。


  門聲又響,眼看有人推開門縫,戳進來一根拐杖,隨後跟著是腿腳尚不能站穩的曾警官。


  “隊長,你來這裏坐。”婉君急忙給曾警官搬來一把椅子:“醫生不是說你最近一段時間隻能坐輪椅嗎?”


  “那玩意坐不慣,上下樓梯都不能自理,好像我真殘廢了一樣。你看我這樣三條腿走路,不也挺穩當。”


  曾警官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他的身體狀況恢複的還不錯。


  話鋒一轉,他看向單麵反射鏡另一邊杜醫師:“這就是報告裏的那個醫生?”


  婉君點頭,將資料遞給曾警官:“現在隻有粗略整理的一份案卷,不過他剛才已經對自己殺人的事情供認不諱,之後隻要找他詳細的問過殺人經過,我想這案子應該就可以釘板。”


  曾警官翻看著杜醫師的資料,掀看有個七八頁之後,轉而問我:“你有什麽意見?這要擱在以前,你肯定又說他是什麽鬼魂附體,或者被什麽東西寄生才會這樣。”


  曾警官也是典型的唯物主義者,他雖說親眼見過鬼魂,但是更願意以唯物的角度觀察鬼魂。比如說在我看來鬼魂是人死後魂魄離體凝聚而成,而曾警官經過研究後認為鬼魂是人死後體內電離子在能量守恒的作用下沒有消失,反倒是融入空氣之中,聚合空氣中某種離子形成一種無形的能量團。


  總之我和曾警官屬於典型的求同存異的朋友關係,誰也不會刻意為誰洗腦,讓對方一定要認可自己的主張和理論。


  既然曾警官問道這裏,我也不得不如實回答:“醫院給他做過核磁共振,他的大腦沒有任何異常。我也用自己的辦法檢查過他的身體,老實說我明知道他身上一定有某種問題,可就是找不出根源在哪。”


  “這樣……”曾警官看著手裏的檔案,陷入沉思之中。


  “不然你在這裏看著,我和婉君再進去找他聊聊。”


  “也隻能這樣。”曾警官點點頭說:“你們離得近些,也再仔細觀察觀察他。”


  大致商量過後,我和婉君再次來到審訊室內。


  老實說,這一次進審訊室,我還真是有些忐忑。忐忑的原因並不是緊張,也不是害怕,而是擔心。


  再無法從杜醫師的身上找出破綻,最後也就隻能認定杜醫師真是精神上的問題,那麽他的案子會直接轉交給東城分局審理,最後再走檢法路線,恐怕後半生都會在精神病院裏度過。


  如果杜醫師真的是有精神疾病,這樣的結局也算罪有應得。可萬一杜醫師真的是中了某種邪術之後才會變得如此,那這一切對他而言本就是個悲劇,最後要還得逼迫他自吞惡果,論誰都會於心不忍。


  坐回椅子上,對麵的杜醫師麵帶微笑,雙目卻是飄飄忽忽,眼下的淤黑比剛才又嚴重了幾分。


  “你們可回來了,我一個人這麽坐著,怪無聊的。”杜醫師覺得自己鼻子發癢,手沒辦法抬起摳自己,隻好彎腰用鼻子碰手。


  我打量著杜醫師,不知道從何開口,一旁的婉君出聲道:“說說你殺害自己家人的經過吧,你和你妻子結婚也有……十二年了,為什麽現在才動手?”


  “嗯,嗯……”杜醫師的少有的露出疑惑的表情,眉頭低垂著:“為什麽呢?以前沒覺得她煩人,就是那天,那天我實在是沒辦法忍受她們兩個人在我麵前叨叨個不停。”


  若說之前是理所當然,現在這份理所當然就打了幾分折扣。


  沒想到婉君這一問,竟然會讓杜醫師猶豫和困惑,我覺得要弄清楚杜醫師身上的問題,突破口就在這裏。


  當下緊接杜醫師的話追問說:“你知道人死代表著什麽嗎?”


  聽我問完,旁邊的婉君輕輕戳我:“你這是做什麽?幹嘛問這種問題?”


  排除個例,大多數孩子在十五歲之前都會經曆兩到三次親人的離世,比起看電影,大多數人對死亡這一概念的真正理解還是親人的離世更為直接。


  杜醫師是遊走在生與死之間的外科醫生,我相信他從業以來見過的死亡人數,遠比普通人幾十年來聽到的人數要多的多,他這樣的人對死亡的認知應該比從事其他行業的人更為深刻。


  可是這一次詢問當中,杜醫師一再的表現出對生命的漠視,我很懷疑他是否能分清生與死的區別。


  杜醫師頭略略一歪:“死不就是說不了話,也不會哭,也不會……鬧?反正等我死了以後,還能見得到,這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


  我長歎一口氣:“總算,我總算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了。”


  婉君和我對視一眼,我們兩人此刻也是心照不宣。


  杜醫師的確有精神問題的,或者說是認知障礙更為準確。在某種未知的原因想,他對死亡的認知產生了巨大的偏差,在他看來死亡並不代表著永遠的分隔,死亡被轉化成暫時性的“沉默”,所以他殺人才會那樣的理所當然,因為他壓根沒覺得自己有奪走他人的生命,隻是短暫的讓對方說不出話。


  他身上的問題已經找到,可是讓他產生認知障礙的根源又在哪裏?


  很顯然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有認知障礙的,而且我也不認為他也不是大腦受損而產生的精神問題。


  忽聽有人竅門,我示意婉君坐著,我自己開門。


  將審訊室的門打開,門外站著手拄拐棍的曾警官。


  “怎麽?”


  曾警官應該是在隔壁的房間等我們,他會主動來找我,要麽是有其他急事要走,要麽就是已經發覺問題所在。


  曾警官側身看一眼杜醫師,然後將杜醫師的資料遞給我。


  “仔細看他的照片和本人。”


  “嗯?你要說照片和本人有略微區別,我覺得不是問題。”我不是本明白曾警官的意思。


  杜醫師的確有些脫相,和照片上很有精神的醫生形象,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但這是可以解釋的,先不說殺人後杜醫師幾日來一直沒有規律的補給,所以他的身體肌肉看起來鬆鬆垮垮。其次他剛剛經曆過大出血,麵容憔悴和疲憊,這也讓他的樣貌與照片上的人產生差距。


  “重點是這裏。”曾警官手指著照片上杜醫師的左耳位置。


  “這有什麽?”我看看杜醫師再看看手裏的照片,突然明白過來:“這原來是沒有的!”


  資料上杜醫師的照片是一個月前拍攝的,算是杜醫師的近照。按理說脫像的人跟照片上有任何相貌上的差異都很正常,可唯獨他左耳上的痣不應該出現。


  照片裏杜醫師的左耳死沒有痣的,而現在他的左耳卻能清晰的看到一個黑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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