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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閉嘴

  我沒想到我會連續兩天都要問醫生同一個問題。


  “這張病床上的人呢?”


  醫生擺頭說道:“不知道。”


  竟又是相同的答案,一個大活人,說的就好像從沒進過醫院,從未置於醫生的治療之中似的。


  我幾步到醫生跟前,目光直視著他。


  毋庸置疑,我肯定不是精神出問題,幻想過度才會連續兩天產生相同的幻覺。劉海和梅芊無故消失的原因,醫生必定知情。


  想要盡量不理會我的醫生,在背我盯看七八分鍾之後,實在是無法無視我,這才又說:“我說你,明明都是債徒了,怎麽還總習慣這些和你沒關係的事情?”


  “.……”


  醫生站起身:“像你這樣債徒我見得多了,身上背著的債比別人少,又是初來乍到,總覺得全世界都得圍著你轉。我看,你還是先想辦法還清自己身上的債再說。”


  一邊說著,醫生打眼掃在我工服胸口的一塊破布上。這塊破布下麵,本應該是一顯示著債務的牌子。


  也是好奇,醫生隨手將我胸口遮住胸牌的破布拿走,看見牌子上的位數時,麵色猛然發冷,急忙又拿破布將牌子重新遮住。


  “怎,怎麽可能?”醫生滿麵的驚訝,忙又壓低聲音問我:“你明明是個新來的,怎麽可能欠這麽多?”


  借債都有一個止損額度。甭管是從哪裏借錢,一旦借到一定的數值而無法歸還,就會被停止借貸。簡而言之,隻要不是用欺詐的手段,一個人通過正常的渠道借債,是絕不可能借出我胸牌上這一串駭人的數字。


  醫生的臉上的驚訝,轉眼間變成幾分驚慌,隨聲又說:“我看你以後也不用來我這醫務室,最好躲我這裏遠遠的。”


  聽這句話,明顯是善意的警告,我忙追問:“這麽說劉海和梅芊為什麽失蹤,你是知道,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醫生連連搖頭,再不多說一句,而是伸手按下自己口袋裏裝著的某種發信器一類的東西。


  沒有多長時間,醫務室外麵進來兩名全副武裝的黑衣人,上前各自拉住我一條胳膊,如同拖拽一名犯人一樣,將我拖出醫務室,然後交給負責監看我的監工。


  拖拽我的兩名黑衣人,地位似乎是要比監工高一層的,所以監工見他們畢恭畢敬。


  目視兩名黑衣人離開後,監工這才鬆一口氣,接著對我生氣道:“我說你小子,怎麽又跑這裏來了?還給我惹這麽大亂子?”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要是用凜然的口氣跟這位監工說話,那就甭想從他口中套出一丁點的東西。


  所以我心念一轉,賤說:“這您可冤枉我了。”


  “我會冤枉你?”


  “不是您今早同意讓我到醫務室照顧前天出事的那個叫梅芊的嗎?”


  裝作自己跟梅芊完全不熟,照顧他也純屬不情願,這位監工也難懷疑我的真實目的。


  “哦,對,好像是有這麽件事來著,不過.……”


  “不過什麽?”


  “那家夥現在也用不著你照顧,自然有人照顧他。你以後別再去醫務室了。”監工如是說道:“明早還要開工,你趕緊回房,明天要是敢偷懶,我就廢了你的午飯。”


  地下工程的監工雖然也都配有膠皮警棍一類的護身武器,但是他們處罰偷懶的債徒並不屑於使用暴力,最常用的兩個手段,足以讓所有的債徒乖乖聽話。


  其一是他剛才所說的廢午飯。不管在地下工程裏從事挖掘還是搬運,都是會累積疲勞的體力活。如果沒有中午那一頓飯的能量補充,和短暫的休息時間,任何人都不可能盯下來一整天的勞作。


  比不讓吃飯更狠的就是不蓋章,每個在地下工程工作的債徒,都會配發一張月卡。月卡的背麵是三十一個空白的格子,對應全月的天數。每天勞作結束,在回寢室之前,債徒都必須讓監工在月卡的背麵蓋上當日的章子,這樣才算一天的勞動抵消當日的債務。


  所以監工的地位在整個地下工程的各級當中,算是地位很低的一層,對所有債徒而言卻是頂頭上司,最惹不起的人。


  帶我回到寢室前,監工刷卡打開房門。


  等待房門通電的鐵欄收起時,監工又說道:“你雖然是新來的,但是這幾天的表現不錯。你能繼續保持下去,我這監工的位置,指不定就是你的。”


  不等我再多說幾句,監工又成一副凶煞的模樣,在我背後推一把。再回頭時,門已經重新關上,人自然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雖說債徒普遍睡的早,此時卻都還沒有入睡,見我被送回來,劉旺等人先是安安靜靜一語不發。


  有個四五分鍾,聽不見外麵的動靜,劉旺這才對我招手:“這邊,這邊來。”


  我正要靠過去,剛還躺在床上的另外兩人也一並跳下床聚集在劉旺身邊。


  這一看就是要開會的,三人聚在一塊,留出的空位也就是讓我也摻一腳。


  我在劉旺身旁坐下,就見他們幾個頭碰著頭一副麵色凝重。


  “你見到梅芊了嗎?”劉旺問我說。


  我搖搖頭:“今天一道醫務室,就沒見到他人,我問過醫生,醫生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不說。”


  聽我玩說,三個人的臉色更加難看。


  “看來也就隻有一個辦法還能用。”劉旺環視我們幾個:“我們跟梅芊一個寢室住著,也有三年多了吧?我也不是強求大家,願意分擔點的,就來幫個忙。”


  “分擔?梅芊人都不知道在哪,你們要分擔什麽?”我這又問道:“我也在這住了幾天,總感覺你們幾個像是防賊一樣防著我,怎麽有話就不能跟我也說說?”


  “跟你說有什麽用?”


  寢室內除卻劉旺和尤仲之外,另一個塊頭稍大的名叫朱旭,也不知道我那句話刺激到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領,雙目通紅冒光。


  尤仲急忙攔阻道:“大家都是自己人,別自己鬥自己,趕緊放手,放手!”


  朱旭被拉開,氣鼓鼓往床邊一座:“劉哥,我看你還是跟這小子說清楚好了,瞧他混世的模樣,我就來氣。”


  朱旭說話有幾分口音,似乎是河北廊坊一帶的,不知道是背井離鄉困到這裏,還是早就移居在本地具住,又落魄至此。


  劉旺看看朱旭,這又看看我,無奈說:“本來以為你今天回不了寢室。我們三個才打算開個小會。這樣也好,不避著你,我們幾個說話也不用含含糊糊的,姑且說個清楚好了。”


  “真要告訴他嗎?”尤仲看看我,又望向劉旺。


  劉旺點頭又問:“你知道梅芊背著多少債嗎?”


  “算上醫藥費,應該是兩百多萬的樣子。”


  梅芊身上那件工服上雖說有胸牌,但是胸牌上的數字是沒有更新過醫藥費用的,所以我隻知道個大概債務數字。


  聽我說著,劉旺從自己枕頭下麵拿出一張單據,遞到我的手上。


  我打開一看,就見單據正上方寫著“分擔債務同意書”,下方則是寢室裏幾個人的編號,和編號旁邊的空白區域。


  “這是什麽東西?”


  “就跟你看到的意思一樣。我們這裏的債徒,都指望不上親戚朋友,或者說親戚朋友已經當我們是死人一個。所以最後的希望也就是同寢室的室友。有誰的債務超過底線,監工就會給送過來這樣一個表格單據。”劉旺說著拿起筆準備在單據上自己的一列寫字:“同寢室的每個人分擔一些室友債務超過底線的部分,他就能度過這次難關。”


  劉旺這話,看起來像是在跟我解釋單據的意義,實際上更是在全說尤仲和朱旭兩個人。


  看那兩個人的臉色何止是猶豫不決,而是十分的不情願。


  其實這事擱在誰身上,誰也會如此的猶豫,不願意也是正常。


  寢室內的一個人身上都背著巨額債務,憑什麽要承擔一個自己並不熟悉,隻是一起住過三年的所謂“室友”的債?

  尤仲和朱旭沒有說出口,但他們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就算是有心幫梅芊一把的劉旺,手裏那支筆也一直沒有寫出一個字。


  梅芊身上多出來的債務,如果讓劉旺一個人承擔,那他的債額也會逼近底線,所以他不停的看著尤仲和朱旭兩人,隻要這兩人中有一個人願意再承擔一部分,劉旺便敢下筆。


  可是三個人互相對看,一直僵持近十分鍾,既不說話,也不移動,感覺像是凍住一般。


  我歎口氣道:“你看這樣好不好,反正我身上也背著債,不如梅芊的這筆債就全歸在我身上。多一萬也是多,多十萬也是多。”


  實際上我身上的債務,完全是被莫名嫁禍來的,所以別說多給我添十萬或二十萬,哪怕再多一千萬,對我而言也沒什麽實質性的區別。


  然而我說完後,朱旭卻唾棄笑道:“省省吧,你還不如想想,你身上這一筆,能夠瞞多久。”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允許分擔債務的,隻有背債沒過底線的。像你這樣背著那麽多零的,準備被.……”


  劉旺突然站起身將朱旭推到牆根,惡目瞪著他:“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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