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二章:至此方停
結陣師的東西應該已經劃歸特殊部門名下。
阿雪肯定是在資料室裏看完資料之後,順手就將東西“拿”了出來。
我心裏打定主意,這事無論如何不能告訴曾警官,否則挨他數落是小,要是給扣個什麽罪名,我可不想認。
曾警官讓人搬運那些瓶瓶罐罐的時候,多半也沒讓人計數,他發現不了最好,如果發現少了兩個小瓶,我就將責任全推給搬運東西的警察身上。
“發什麽愣?”阿雪推我一下:“該前進了。”
說話間推門入內,施工一半就停工的殯儀館內血腥氣味衝天。
前一次在這裏圍殺鐵僵屍,地上灌了大量豬血,雖說已經幹透滲入地下,但是血腥味道卻散盡,依舊令人難受。
阿雪捂住口鼻,直徑走到被奇怪簾子封閉的門內:“你說的陣法,應該就在這後麵吧。”
“小心點,門上的簾子邪乎的很。”
我曾無意間落入過陣中,按理說我打不過,逃總逃的掉。可偏偏這門上的簾子能阻門不說,而且刀槍不入。
就見阿雪打開其中一個瓶子將裏麵的銀色流體盡數潑在擋簾之上。
那銀色流體好像活物,在解除擋簾的瞬間,迅速散開布滿擋簾全身,擋簾眨眼之間變成了銀色。
我還從沒見過這樣詭異的東西,便問:“這銀色的液體是什麽?”
“是鎂。”阿雪說道:“此物非道法也不是邪術,而是煉金術製的產物,我在古卷看到過它的記載,因為那一頁被特地標注,所以我才提前找到破解它的物瓶,帶在身上。沒想到還真用到了。”
原來是阿雪未雨綢繆,要是阿雪沒有帶這瓶鎂來,我們這一趟等於又是百跑。
“讓開一點。”阿雪說罷,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張道符。
見那道符已經燃起火點,飛射貼在被鎂灌溉的擋簾之上。
鎂的燃點隻有四十度左右,道符借助擋簾的瞬間,火焰便如同一隻張開了大口的獅子,將擋簾吞入口中,包裹其內。
被鎂覆蓋的擋簾經火燃燒,暴起炫目白光,將整個殯儀館照的恍如白晝。
我趕忙遮住眼睛,剛才若晚上一秒,我的眼睛費得晃瞎不可。
按理說一向關心我的阿雪肯定會提前提醒我,可她現在的態度脾氣,讓她根本不在乎我是否會受傷,直到火焰熄滅之前,她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
“這一層已破。”阿雪說道。
我放下阻擋眼睛的手臂,隻見擋簾和門都被剛才火焰融化,連門框也燒的焦黑。
隔著一空門,裏麵的數十具棺材,在尚未完全熄滅的白光火焰之下,幽幽暗暗,好似這門後就是冥界一樣。
我準備入內,阿雪伸手將我攔住:“還有一道陣法未結,不要妄動。”
就見阿雪閉目凝神,應該是在回憶先前所看的陣法結構,當想到緊要地發給,阿雪雙手合實交錯,暗念幾句道訣。
“裏麵的陣法看似以水生木,以木養屍,以屍成陣,實際上真好相反。”
我對陣法一直半解,在我看來,這裏麵的屍體凝聚的屍氣,便是為另一個陣法所需的能源。
可阿雪前後一說,我這才明白,原來整個陣法是完全相反的。
博物館周遭的陣法才是根本,怪不得我體內道力會在博物館被抽走,那陣法吸收活人生氣,連帶著我的道力一並吸走,反而是個這裏的陣法提供能源。
說話間阿雪又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根熒光棒,對折之後,紅光乍現。
“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東西?”
“我一直都有隨身帶著,不過很少用而已。”阿雪說道。
認識阿雪這麽久,我竟然不知道阿雪會隨身帶著熒光棒,我不由的多看眼前的阿雪兩眼,或許我對她的認識,遠不如自己以為的那麽了解。
熒光棒提供的光線雖然不強,卻足以讓我們在黑暗中視物。
隻見門內數十口棺材看似獨立,下部卻好像被膠管一類的東西相互連接,最重膠管全都通向了最後方的某一口棺材。
結合阿雪剛才所說話,這陣法所見,一切都是相反的。
那便是屍養棺木,棺木內生屍水,屍水全數灌入最後的棺材。
原來如此麻煩的陣法,竟然全是為了最後麵的那一口棺材服務。
“要破裏麵的屍陣,隻能大開殺戒,你準備好了嗎?”阿雪說話間,伸縮道劍已經出手。
我也抽出以道符化成利刃做好準備“這裏麵用道術太過危險,隻能靠斬了吧。”
“自己小心。”並未回答我的話,阿雪仗劍先行入內。
生人氣息出現在門內瞬間,隻聽數十口棺材的棺蓋,齊刷刷劃開,下一秒群屍從棺中坐起,帶出四濺的屍水。
屍水乃是屍體肌肉分解所化,是排雜屍身怨氣和鬼氣的獨立產物,《本草綱目》曾記載,以屍化水,是至陰之物。遇上陽烈高熱的病人,一記屍水,立解高熱。
但是根據科學論證,屍水並未有藥用功效,自古以屍水入藥者,大多死於腐毒。但此物畢竟是《本草綱目》中的陰寶,所以即便到了現代,也時不時的聽聞有人盜屍煉水,賣價還頗高。
屋內棺材內的屍水,絕非是給人入藥用的,而是純粹積其至陰,灌養後麵那具棺材中屍身。
我和阿雪分靠兩邊,從棺材內坐起的屍體大多肌裏已經腐爛,行動比想象中的還要緩慢。
但是他們身上帶著的屍水卻極有毒性,即便是皮膚稍稍沾染,也會入毒進肺。
若是我和阿雪聚在一塊,這些屍體的目標便是同一的,那我和阿雪縱然身法再好,也難以躲避毫無規律的飛濺屍水,隻能各自為戰,盡量幫對方減少壓力。
因為無法動用符咒焚屍,我當下隻能以手裏的道符利刃見靠近的屍體,便先切雙腿,再斬頭顱。
道符利刃是以道力為支撐的一種道門兵刃符術,利刃強度全由使用者的道力來支撐,自然比不上被黃蓮聖母奪走的黑刀。
那把黑色短刀我用著還算順手,可惜黃蓮聖母魂魄第一次被消滅時,連帶著黑刀也不見了蹤影,以至於我現在隻能用道符利刃湊數。
本以為是一場惡戰,然而群屍屍身肌裏溶解,連舞動爪牙都沒有力氣,動作更是緩慢的好像在我眼前演幻燈片。
我左右輕鬆躲閃,道符利刃依次斬腿削首,沒花多少時間,屍體已經盡數到底不動,真真正正成了死屍。
“沒受傷吧?”我關心阿雪問說。
阿雪去沒有理我,而是跨過腳下屍體,來到屍陣最後。
每一口棺材連通的膠管最後匯聚在了一口棺材上,以至於最後的一口棺材,看起來好像科幻電影中插滿管子的培養容器。
光看棺材外表,纂刻花紋是老君送喪和龍鳳坐乘,這都是民間棺材上最常見的花色,所以光是棺材本身,並沒有什麽奇特的,真正令人在意的唯有棺材裏的人。
阿雪看看我,我又看看阿雪。
“要打開嗎?”我問道。
“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管裏麵是誰,該打開也得打開。”阿雪運力在劍上。
說話之間,見阿雪橫刺一劍,正中棺材側板,敲開釘住棺材的楔釘,棺蓋翻騰而起,隨即重重落地。
隻見棺材內溢滿灰色的屍水,除了腐臭屍味,看不見裏麵主人的樣子。
見此狀況,阿雪再次揮劍,一斬斬斷棺材壁上的幾根軟管,屍水便從斷掉的軟管中逐漸流出。
屍水逐漸下降,開始隱約看見棺材主人的身姿。
隨著露出棺中屍體的五官,我驚愕的倒吸冷氣一口。
“怎麽會是他!”我的牙齒甚至開始顫抖,不僅是恐懼,更多的是憤怒。
棺材中的人我再熟悉不過,他脖子上的傷口還是我留下的,就是我奪走了他的性命。
“是阿泰。”阿雪確認說:“你當時把他的屍體怎麽處理了?”
我此時腦袋已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來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唯一循環在腦海中的,唯有阿泰死時的眼神,那眼神到底是憎恨,還是埋怨,或者是不知所然?
突然,屍棺中的阿泰屍身眼皮睜開,露出白瓤眼珠。
“啊!”我嚇得後退兩步,被軟管絆倒,摔做在地上。
唯見阿雪出劍想要斬殺阿泰屍身,卻聽轟然爆炸,整口棺材憑空爆開,阿雪被彈到了一側牆上。
棺材爆炸的積散屍水四濺,我趕忙打滾躲過,跑向阿雪的位置。
卻聽阿雪道:“阻止他!他身上有鉚人釘。”
我腳下一頓,再看阿泰的屍身,他的脖子兩側被一根鉚釘貫穿,那必然是十三鉚人釘中的一顆。
“去啊!阻止他!不能讓他離開!”阿雪衝我吼道。
然而我的腳就像粘在了地上一樣,一步也無法向阿泰的屍身靠近。
他徑直衝門外走去,看都沒有看我和阿雪一眼,仿佛我們兩人不存在一樣。
啪!一聲清脆耳光。
我愣愣的看向阿雪,心到肺腑的顫抖,被這一耳光打停。
心中迸發的愧疚,愧疚引發的驚恐,驚恐帶來的不知所然,至此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