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隨風飄散
我的注意力不敢有一刻放鬆,不論阿泰有沒有自我意識,他這個人的專注力都讓我覺得害怕。
隻要成為了他的目標,不論躲到那裏,或者如何躲藏,他都會找上門來。就像是糾纏不清的債主,達不到目標決不罷休。
公交車的所有車窗都已經被安全帶形成的黑團擋住,唯一能看到外界的隻有駕駛座前的擋風玻璃。
我的注意力也大多聚焦於此,按照我的猜想,阿泰最有可能從這個方位突入。
司機開的很慢,一方麵無法看到左右兩側道路,一方麵他的手腳發抖不聽使喚,我也沒理由央求更多,司機已經算是相當配合了。
我耳聽著車後似乎有什麽動靜,剛要過去查看,忽然聽到.……
啪嗒!
轉過頭,就見車窗上染上了一灘紅血肉泥,我忙問道:“發生什麽了!”
“鳥……”司機扭頭對我道:“有隻鳥撞到玻璃上死了.……”
許是夜黑,鳥的視線也不好,這才不小心在高速飛行的狀態下撞上了車窗玻璃。聽說過飛機起飛要趕走附近的鳥群,還沒聽說過公交車害怕鳥的。
我隻當作是意外,並沒有在意,而是繼續往車後走去。
腳步剛邁,我的耳朵似乎聽到發動機轟鳴聲之外有另一種聲音密密麻麻。
現在市裏的普通公交都已經改成了電驅動的,開車時根本不會有這麽大的噪音,這輛鬼公交在這方麵頗為老舊,印象我的聽覺判斷。
我順著聲音移動身子,逐漸看到擋風玻璃,不等我反應,下一秒!
下一秒鍾,就見車燈能夠照射的位置,黑壓壓一群飛鳥如同一隻隻火箭一樣衝著車窗玻璃飛撞而來,綻放成“血色”的煙火混著肉醬。
司機驚訝中趕緊踩下刹車,群鳥的撞擊卻沒有要停止的意思。
總是擋風玻璃再如何堅硬,這樣連續的撞擊也將擋風玻璃撞出裂縫,隻有窗上的薄膜勉強支撐著玻璃的一體性,沒有讓它完全碎裂。
一片血紅浸染一片血紅,在車內燈光的照射下,擋風玻璃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什麽也看不到了。
“.……”
我身旁被堵住的窗外傳來熟悉呼吸節奏,我急忙將錘子砸向窗子。阿泰雙腳飛踹進來,我猝不及防被踹到在地,阿泰壓在我的身上,一把奪過破窗錘砸向我的腦袋。
我將頭偏側躲過這一錘,錘子撞擊的聲音震得我一陣耳鳴,眼前都要泛火花了。
再是一錘落下,我手裏握著半條安全帶纏繞上阿泰的胳膊,迅速繞過他的脖子,起身對著他的肚子便是一腳。
阿泰被我踹飛向駕駛座的方向,並沒有受到什麽重創,再次爬了起來。
“甭管看不看得見!快開車!”我想借助車輛啟動的力量讓阿泰失去平衡,可是司機卻不見動靜。
我還在想是什麽原因,卻見司機身子一倒滾落再地,眼見他的口腔被一隻飛鳥貫穿,很有可能擊穿了他的脛骨,他渾身肌肉不受控製,隻能倒在地上嗚嗚作聲。
他倒下的位置,正在阿泰的腳前,原本注意力在我身上的阿泰轉而看向司機。
阿泰輕鬆拎起司機,抽出他口中的死鳥,嘴巴一張一吸。就見司機殘軀內的怨魂被阿泰一口吞入,成了他的晚餐口糧。
被吸走了怨魂的肉身,迅速腐化萎縮,如同嬰兒一樣蜷縮,看起來像極了木乃伊。
堵住窗戶的安全帶迅速脫落,散落一地。
公交車的喇嘛忽然一鳴,這聲音略有婉轉,像極了是在為司機哀嚎一樣。
“再我殺你之前,能告訴我是誰讓你變成這樣嗎?”我不抱希望的問阿泰道。
他麵色冷峻,雙手慘白之處膨脹的青筋告訴我,阿泰絕不是在依自己的意誌行事。
“你還有自己一點思想嗎?哪怕就隻有一點!”我再次質問阿泰。
回答我的卻是被阿泰扔過來的破窗錘,破窗錘雖小,飛竄而來也帶著呼嘯之聲。
我先是躲過破窗錘,緊接著身後抓住錘尾,手臂差點被錘子的力道帶脫臼。
“看來.……”我忍不住嘴角一笑,笑得卻異常苦澀:“是時候完成我對你的約定了。”
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答應阿泰的事情都沒有做到。我是一個很喜歡爽約的人,不遵守約定幾乎是我的代名詞。
派阿泰來殺我的人,目的我十分清楚。阿泰兩次攻擊我都是衝著我的要害而來的,自然是為取我的性命,但看阿泰左手上符印,我知道他的目的並不那麽單純。
阿泰的符印是以刀刻下的,雖已結痂,但還能看到隱隱有血液順著血痂往他的手肘流。前一次我注意到阿泰手中有符印,這一次我看清了符印構成。
道以乾向坤畫位,也就是日晷上太陽東升西落的順時針方位。然而阿泰受傷的符印卻是逆向坤向乾位,這便是乾坤逆轉,屬於收勢。
派阿泰來的人,是要阿泰在將我誅殺之時,以逆轉乾坤的方式,將我體內儲藏九女獻壽圖和上古圖騰的力量轉移到阿泰體內,現在的阿泰除了是無自知的殺手之外,還是一個人肉容器。
明白了對方的目的,我能做的事情也就有限了。
從昨天到今天,我其實自己已經想明白,也許世間真的有能幫助阿泰恢複的方法,但是時間上來不及了。
就算是阿泰恢複了,他也有一身的罪孽要背負,是時候了解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了。
心中默念之間,阿泰衝刺向我,袖口中抽出一把匕首直刺我的額頭。
轉瞬之際,眨眼之間,匕首落地。我人已經到了阿泰身後,反擰阿泰的胳膊,單踹他的膝窩一腳讓他跪下。
“如果你還是原來的阿泰,我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但你不是。”我無奈道。
論道術,阿泰勝我不止一成。論體術,我和阿泰則在伯仲之間。
如果是過去,我和阿泰交手,可以說我的敗率應該有九成。不僅是我技不如他,人也沒他聰明。
可是隻靠本能殺人的阿泰,全然沒有了以前的厲害,在我看來他雖然精於出其不意,但也就隻於此了。
當我和他麵對麵時,任何小動作都沒有意義,隻有絕對實力的差距。
阿泰狂叫一聲,如是他不服輸的一聲怒吼,竟然自己擰動手臂,將自己的左肩擰的脫臼,騰出一隻手撿起匕首再次刺我。
我往後跳開,腳下正好踩到被阿泰扔掉的破窗錘。
撿起破窗錘,我輕咬下唇讓自己更加警覺一些,慢慢逼近阿泰。
短兵相鬥,是我和阿泰都不熟悉的領域。幾聲交錯,金屬碰撞摩擦,各有損傷。
我的手臂上被劃破了一個小口,阿泰也一樣被我砸中本就已經脫臼的左肩。
已經決意要了解阿泰性命的我,內心其實還在猶豫。最可恨的是,我自己明知道自己猶豫了,還無法強迫自己下狠手。
阿泰的肉身不知道因什麽原因喪失了理智,但他還是活生生的人。隻要雜碎他的腦袋,他必死無疑。
再次逼近,狹窄的公交車過道內,破窗錘和匕首重新接觸,再次迸發火花,飆血首創,兩人再次各自後退。
我擦了擦受傷的汗,意外掃了阿泰的臉頰一眼,我卻發現阿泰竟然在笑。
沒錯,他的左臂脫臼,胸口也被破窗錘上的尖角劃開了血淋林一道,但他確實在笑。
笑得不陰險,不畏縮,不可怕,而是一種開心。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好像我也在笑。是啊,這種熱血沸騰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我的嘴角為了這股熱血不自覺地上翹,阿泰也是一樣。
再次交鋒,一人一擊,隨即後退,身上傷口又各添了一道。
“我收回剛才的話。”我笑道:“你果然是我認識的阿泰,所以我得遵守承諾一次,就讓我殺了你吧。”
我側拿破窗錘,錘子與匕首再次交錯,當即借助錘子特有的造型優勢夾住匕首刃片一轉,匕首落地。
阿泰忙想要去撿匕首,我的破窗錘已經鉤在了他脖子上。
“對不起。”說罷一句,我毫不留情的拉開破窗錘,尖細的錘頭從阿泰的脖子上狠狠劃過,斷開了他的器官。
阿泰捂住脖子倒在地上,噴濺的鮮血根本不是雙手可以阻擋的,他無法呼吸的長了長嘴,連“啊啊”的聲音都叫的不那麽清晰。
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做怎樣的反應,隻覺得一股莫名的情緒湧上眼眶,伴隨著某種液體想要流出來。
忽然,我的丹田不受控製的發熱,陰陽氣調轉,身前虛空乍開,在我驚訝之際九道人影,一口棺材從中而出。
明明我不在危難之際,為什麽九女獻壽圖會出來?
我疑惑著看九女輕扶捂著脖子還未斷氣的阿泰落入棺中。花紋遍布的石棺材猛然變成透明的玻璃一樣,棺材左右一分,硬生生將阿泰的魂魄和肉身分割開來,兩者竟然成了獨立的個體。
聽公交車外一聲刹車,再聽後門被人拍響,我的眼睛卻還緊緊盯著阿泰肉身與他的魂魄。
九女獻壽圖隨風消散,去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