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黑色懶人鞋
我仿佛看這雙黑色懶漢鞋,上麵縫圖案的手法並不算精細,很多地方還開了線,恐怕縫出這雙鞋的人,並不善於手工,可這個人對我身上的上古圖騰卻頗為了解。兩隻小小的鞋背就將圖騰整個縫了上去,幾乎無錯。
“阿姨,這雙鞋您是從哪得來的?”
“前,前幾天集市上買的噢,就是一雙鞋啦,怎麽緊張兮兮的。”大娘伸手要從我手中將鞋拿過,卻被我攔下。
“您別騙我。”我說道:“這雙擺明了是男人的鞋,可我一進家門就聞見了香味,您丈夫很早就過世了吧?”
其實不僅僅是聞見了香味我才如此判斷。入門前看到大娘桌子上擺著兩盤紅點包,在滬浙一帶,這種壽包是供奉牌位的。擺上一天後,為了不浪費糧食,隔天自家人都會將壽包分食了,還有說法吃這個能得家人護佑。
再者從進門開始,大娘就沒有提過她丈夫一句,不是不談,是人既然死了,又有什麽可談的。
大娘一歎氣道:“這雙鞋噢,是我撿的。我家那口子活著的時候哦,就喜歡穿這種鞋,連大小都一樣。我就沒忍住貪心,撿回來了。”
“撿的?在哪?”
“就在小區門口的花壇裏。”大娘推開窗戶一指,在這邊還能隱約看見花壇的一角。
我看大娘表情,不像是說假話,姑且信了她。
這雙鞋故意仍在小區路口是幾個意思?它既然繡著上古圖騰,終究不會是穿著不合適就隨手扔了吧?砸壞了花花草草也不好。
樂樂檢查了一下另外屋子後,伸手將鞋奪了過去:“讓我看看。”
這種懶漢鞋在年輕人眼裏醜的可以,根本不會有人去撿,想來想去也就能引起我們幾個人的注意,這麽想來,莫非這雙鞋是用來投石問路的?
就見樂樂從大娘廚房拿來一個塑料袋,將一雙鞋緊緊的裹住,隨即道:“阿姨,這雙鞋是大邪之物,您家遭邪就是因為這個。這回我們拿去處理了,您可不能再隨便撿東西回來了。”
大娘聽完連連點頭,表示再也不貪小便宜。樂樂拉上我便走,離開了大娘的家。
“你慢點行嗎?我可是傷病號。”手臂差點被樂樂拽脫臼了,我知道她是有話要在外麵對我說,沒想到卻這麽著急。
樂樂將我手放開,隨手將那雙鞋扔到我懷裏:“趕明天找個十字路口把它燒了。”
“怎麽?這是魅邪之物啊?”我一聽十字路口,有些好奇。
靈異魅邪之物總會纏著它盯上的人,無論到哪也不會分開。克製之法隻有在十字路口將魅邪寄宿之物燒掉,魅邪之物便會在路口失去方向,再也無法纏上宿主。
“那倒不是。這雙鞋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被人挾持了定位之法,就跟個GPS似的。”樂樂說道:“咱們家裏蹦出去的那具活屍明明沒有自己的意識,卻還會找上阿姨,就是因為這雙鞋。”
我思索了一下:“難不成這雙鞋原本應該被我們找到,然後帶回家裏?那我就糊塗了,活屍是從咱家裏複活的,幹嘛還要將它引回去?”
樂樂搖搖頭道:“我倒覺得這雙鞋是在給你提醒,更像是幫我什麽。”
“會是誰呢?”
樂樂一聳肩:“別問我,我懶的想,也想不到。”
我看樂樂肯定是心中有答案的,也許她的答案和我一樣。
回到別墅後,我把經過與王月說了一番,一邊與王月說,我一邊覺得這幾件看似毫不相關,完全是巧合的事情,莫名的有一條線隱約能將它們穿在一起,但是這個線頭我還沒有找到在哪。
王月倒覺得這事多少和江原有些關係,說道:“仔細想想,我們來省城的契機,除了伯父生病外,還有追蹤江原。會不會是江原壓根沒有瘋,又在給我們設圈套?”
一旁嗑薯片的樂樂連忙搖頭道:“這不可能,江原是一定瘋了,我看過他中毒的現場,避無可避。”
我也同意樂樂的看法,江原瘋後,我曾與他交手過一次,他的表現沒有任何理智可言,隻能用瘋了來解釋。
不過王月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如果排除江原瘋掉的這個矛盾,似乎有能解釋清楚很多。
“你們說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我思索道:“江原原本就打算將我們引到省城的,他事前計劃好了一切,但是沒想到中了瘋子的全套,自己也搞成了瘋子。”
“你說的再明白點,我沒聽懂。”樂樂湊過來道。
“你看,江原收鬼胎時讓阿泰受了傷。其實仔細想想,江原肯定有別的辦法能更加簡單的講鬼胎收服,為什麽要讓阿泰受傷呢?”
“哦!”樂樂恍然大悟道:“你是說他故意將阿泰傷的半死,可傷阿泰的是鬼胎,一個控製不好,就算是千年麒麟竭也沒辦法讓阿泰複原,這可怎麽辦?”
“所以江原才在一旁看著啊?”我解釋道:“我記得當時他就在一旁冷眼旁觀,現在想想他應該是在觀察鬼胎傷害阿泰的程度,達到他想要的效果後,立刻就將鬼胎收去了。”
“我就說怎麽生死之間走一趟,阿泰就轉性了。原來他根本就還是被江原掌控著,後來不過都是裝的。”
我對樂樂道:“如果當時我們沒辦法救阿泰,最終去求江原,他也不會拒絕。他的目的隻是想借阿泰的口,告訴我們省城這裏有他的親眷。”
一旁王月不解道:“他當時在村裏已經布下積屍地風水,又把咱們耍的團團轉,完全立於不敗之地,他為什麽還要借阿泰的口告訴我們這些?”
“這點也是我想不明白的,瘋子被殺也是在江原瘋掉之後,而殺掉瘋子又是阿泰。到底這個江原腦子裏在想什麽?我真是越來越不清楚了。”我敲敲腦袋,隻要一想到江原,我就覺得腦瓜生疼。
馬老滑,人老奸。這個江原就是老奸巨猾的寫照,他那腦子裏想的東西,根本不留任何頭緒給別人,完全無法揣測。
“我不行了,再想下去腦袋就要報炸了。”我揉著太陽穴上樓道:“大家都快去休息吧,有什麽事情咱們明天再說,一晚上天塌不下來。”
原本是和王月溫存的一夜,結果又變成了自己一人。
我閉著眼睛,眼前不斷的回閃過去發生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仿佛天命有引,萬事都有因果一樣。
我也算是容易驕傲的人,但在江原麵前,我一定點值得驕傲的資本都沒有,是我太小看他了。
一個格局小的人,永遠沒有辦法與格局大的人,看見相同的事物。
江原當初在我們的村子裏改風水造積屍地,真的是為煉丹藥嗎?這個我曾經深信不疑的判斷,如今也顯得不那麽靠譜了。
“噓。”耳邊突聞一聲:“別睜眼睛。”
我剛想睜開眼睛,便被一手捂住,她輕輕抬起我的後腦,放在軟綿之上。
“千萬別出聲,要不讓隔壁的聽見了。”這聲音輕柔,明明是樂樂,卻說著不像樂樂的話。
“你睡不著吧。”她問道。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也睡不著。但是我睡不著的原因,肯定和你不一樣。”樂樂對著我的耳朵輕輕吐氣,若似蘭香飄過,醉人心扉。
“你為什麽睡不著。”我忍不住輕聲開口。
“你是不是腦子裏一直想著江原和阿泰?”樂樂反問我道。
我再次點點頭。
“我的腦子裏一直想著你。”樂樂話語間略有羞澀:“再過不久我就要輪回了,我隻想再問你一次,那個問題。”
我沉默不語,隻是靜靜的聽樂樂說話。
“你真的會再找我嗎?在我忘記你們,忘記一切之後。”樂樂問道。
我輕輕點頭。
“騙人。”我仿佛聽見了樂樂在哭,眼睛看不見淚花,卻能聽到話語間那一絲不甘:“你這樣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你在騙我。”
我從沒想過樂樂會哭,她在我眼中是那樣強大。她不老不死,不死不滅,就像是神一樣。
然而這樣的樂樂,卻必須每三百年消除一次記憶,重換一次人生。
也許她還不如我,就算是死了,魂魄也會記得活著時候的每一個片段,認識的每一個人。
“我……”還未開口,唇便被輕輕堵住。
有些纏綿,又有些濕潤,直到漸漸無法呼吸,腦子變成空白。
“有些.……我願意給,你卻不願意要。”樂樂幽道:“這個吻,你沒得拒絕,算是我給你留的念想。”
話音落,捂住我眼睛的手已經不見了,人也不見了,空空的房間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我的臆想,隻有我臉頰上晃晃悠悠不肯滑落的淚滴在訴說它主人的存在。
“我就是騙你了。”我對著空空的房間道:“我連自己都騙了,為什麽不能騙你?”
這一刹那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理解了江原,他是不是和我有著一樣的心情,他那副慈安外表之下,騙了他的徒弟,騙了村民,騙了我們所有人,他大概連自己也騙了。
他這樣,是為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