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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起床氣很嚴重

  月黑風高殺人夜,有人走鏢,就有人劫鏢,這是每一位職業鏢師都應該具備的心理預期。

  所以當山海鏢局四人組看到前路上突然出現的那幾道影子時,雖然被驚嚇到,卻並不意外。

  「在家日月宮,在外併肩子,吃的是一家的飯,穿的是合家的衣,合吾的朋友,不如留下果子豆兒,別崩了盤子,連本帶利賠了進去!」

  黑影當中一人跳出來,很有職業操守地認認真真說了一段黑話,直把新入職的運紅塵聽得懵逼,扭頭去看鳳梧:「他們在說啥,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鳳梧很耐心地給新人科普:「這說的是我們鏢局行當的唇點,又稱春典,也就是所謂的行話,外人是聽不懂的。我給你解釋解釋哈……這『日月宮』是父母的意思,『併肩子』是朋友的意思,所以第一句話可以這樣翻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我們都是吃的一家飯,穿的都是一家衣。」

  運紅塵不懂就問:「可是他們不是來劫鏢的土匪么?怎麼說我們是吃一家飯穿一家衣啊?」

  鳳梧:「哎,這就是江湖人的講究啦!只要人在江湖,都可以說是一家人,彼此都要給對方留三分顏面,咱們走鏢的,和他們劫鏢的,雖然立場不同,歸根結底,吃的還是同一碗飯嘛。」

  運紅塵似懂非懂,「那後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呀?」

  鳳梧:「這『合吾的朋友』就是客氣的說法,意思是合得來的朋友,豆兒指小姑娘,果子是女人的意思,崩了盤子說的是關係鬧僵了大家臉上不好看,『本』指的是師父,『利』是徒弟的意思,翻譯過來就是:識相點,把你們當中那個女人和小姑娘留下來,否則別弄到大家臉上不好看,把你們師徒一鍋端了。」

  運紅塵:「……」

  蒼鶴同學看著一臉慈眉善目充當講解員的鏢局老闆,有點不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心理素質,才能用如此平和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

  還有,留下女人和小姑娘,說的不就是她和總鏢頭么??

  「喂!你倆聊完沒!」土匪們終於失去了耐性,也不再費腦瓜子搞什麼唇點了,直接上大白話。

  鳳梧伸出一根食指,示意土匪:「等一下哈,還有最後一句話!」

  土匪們:「……」

  這伙鏢師……只怕是腦子有病吧?

  鳳梧又轉過頭來看運紅塵,鼓勵道:「沒關係,你剛入行,這些聽不懂也算是正常。等回到鏢局后你找一搖,讓她給你弄一本《江湖春典》,背熟就好了。」

  土匪們:「我說……你們他媽的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們這正在劫鏢呢!」

  「好的好的,已經說完了。」鳳梧說完這句,終於像是剛看到劫匪一樣,驚恐地大叫一聲,跳上馬車對大徒弟說:「哇!南渡,不好了!有人劫鏢!」

  江南渡:「……」

  土匪們:「……」

  因為這幾個鏢師看起來太不正常,土匪小弟不禁湊到大哥耳邊小聲嘀咕:「老大,看他們如此淡定,小心留了後手。」

  土匪老大啐了一口,「咱們十幾號人,要是連這四人都拿不下,以後就不要混了!不要跟他們廢話,直接上!」

  土匪頭子一聲令下,正式展開劫鏢工作,並下達了詳細方案,「我看那話多的男人似乎有恃無恐,不太好對付,先放一放,把那個趕馬的小白臉做了!」

  「是,兄弟們上!」

  「沖!!!!」

  「沖鴨!!!!!」

  於是一眾土匪手持大刀,一邊大吼著一邊向著江南渡衝過來。

  聽到土匪們吵吵嚷嚷的聲音,江南渡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終於流露出一絲不悅,卻沒有拿兵器,而是直接一甩手中的馬鞭,同時把十幾個正在哇哇大叫的土匪的嘴巴給抽了。

  江南渡回頭看了范一搖一眼,見她翻了個身,似乎沒有醒,微蹙的眉頭這才舒展幾分,冷冷瞧了那些土匪一眼,「打就打,叫什麼叫?」

  土匪們:「……」

  幾番交手下來,土匪們發現江南渡竟然放著身邊的刀劍不用,而是一直用馬鞭子,而且手法詭異,自始至終與他們周旋都沒弄出一點聲響。

  土匪中最慘的一個直接被抽掉了兩顆門牙,說話都在漏風,憤恨道:「老大,媽的這小子有兩下子!咱們得小心了!」

  土匪老大吐了一口血沫子,不免後悔自己輕敵,陰惻惻的目光移向運紅塵,「那女人是新手,先把她拿了!有人質在手,不怕他們不從!」

  「是!」

  土匪們隨機應變,發現江南渡是塊難啃的骨頭,便迅速更換了圍攻對象。

  運紅塵身法靈活,但是攻擊力卻沒有江南渡那般彪悍,土匪們全都眼前一亮,自以為摸清楚了這個團隊的軟肋,甚至有意避開江南渡和鳳梧,只把運紅塵圍困住。

  結果其中一個土匪在想要抓運紅塵的時候,沒注意到走位,直接撞在了馬車上,拉車的馬兒受驚,忽然人立而起,直接將棺材甩下了馬車,連同上面趴著睡覺的范一搖也給摔了下去。

  這土匪哎呦哎呦地爬起來,摸著自己快要撞折的老腰,罵了一句「操」,結果一回頭,就對上了兩道冰冰涼的視線。

  這殺人般的目光,並不是來自剛才那個趕車的小白臉的,而是來自他們這次的主要目標——那個長得超可愛的小女娃。

  鳳梧見自家小徒弟被吵醒,還是以這種殘暴的方式被吵醒,忽然心裡咯噔一下,捂住眼睛有點不敢往下看了。

  江南渡也是嘆息一聲,看向那幾個土匪的目光,或多或少帶上了一點同情。

  「師父,現在幾點了?」短暫的寂靜中,少女空靈的聲音輕飄飄地響起。

  鳳梧掏出自己的老懷錶看了看,「凌晨四點半啦!」

  凌晨四點半……

  范一搖輕輕「哦」了一聲,從地上爬起來,拍乾淨身上沾的泥屑和枯草,自言自語般地說:「還沒到我的上班時間呢。」

  沒到上班時間,卻要強行讓人加班,還是從睡夢中被吵醒,這感覺……嗯,就真的很炸裂!

  「請問剛才是你撞的我么?」范一搖看著還在揉腰的土匪,很認真地問,因為認真,那雙沒睡醒的眼睛,此時睜得稍微圓了一點,更顯出幾分天真單純。

  土匪下意識點點頭。

  畢竟這小姑娘真的很可愛,聲音軟軟萌萌的,而且人家也很有禮貌,都用「請」字了呢。

  「哦。」范一搖深吸一口氣,然後走到土匪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土匪愣了一秒,緊接著就嚎叫起來,因為他竟然被面前這小女娃,整個人直接提著手腕掄了起來!

  這名土匪的其他同伴,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被范一搖在空中掄了三圈以後像鉛球一樣飛了出去……

  慘叫聲一路隨著土匪本人的飛遠而劃破長空,最後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土匪們:「……」

  聽這聲音大致判斷了一下,這至少是給飛出去了三四百米遠啊……

  土匪們下意識地挪動腳步,往一堆兒聚了聚,此時內心只有一個想法,就是一定要緊緊抱在一起,以防哪個落單再被掄飛出去。

  然而范一搖似乎對飛其他人沒什麼興趣,幹掉了那個擾她清夢的罪魁禍首,茫然四顧,看中了拉車的那匹馬,默默爬上了馬背,然後倒頭一趴,繼續補眠。

  土匪們:「……」

  范一搖此舉,幾乎讓這些土匪嚇破了膽。

  運紅塵嘴巴張大,合不上下巴。

  然而山海鏢局的兩位同僚,卻對此習以為常,趕車的趕車,揣懷錶的揣懷錶,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甚至連那些土匪都懶得理會,準備繼續趕路了。

  「喂,等一下,我這棺材還沒裝上呢!」運紅塵叫了一聲,她的力氣也很大,但畢竟比不上范一搖,一個人搞不定一口棺材。

  鳳梧和江南渡便下來幫忙。

  「喂,你們要不要過來幫忙啊?」鳳梧回頭沖土匪頭子露出溫和的笑容。

  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無害的笑容,落在土匪頭子眼裡,竟充滿了威脅性,於是他們互相對視一眼,只好硬著頭皮上來幫忙。

  「謝謝,謝謝大家哈!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用力!」運紅塵毫不吝嗇自己的感激之情,還主動喊起了口號。

  不料就在準備將棺材抬起來的時候,其中負責棺材一角的土匪手滑了一下,直接導致棺材傾斜。

  於是,尚未來得及釘死的棺材蓋就這樣輕輕滑開,露出了裡面五姨太慘白慘白的臉。

  土匪頭子剛好在五姨太頭部的位置,因此最先看到五姨太。他過的向來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然是不怕死人的,因此也只是訓斥了那手滑的小弟一句,並沒有什麼別的反應。

  只是一瞥之間,總覺得這棺材里的五姨太看著有點眼熟……於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碰巧這時運紅塵道:「哎呀大家小心一點哈!這棺材我之前從裡面出來的時候把釘子起開了,現在還沒來得及重新釘上,一滑就開。」

  土匪頭子將目光移到身邊的運紅塵身上,然後就毛了。

  看看這張臉,再看看這身衣服……他媽的怎麼跟棺材里的這位一模一樣啊!!!!

  操了操了,真的操了!

  這時其他土匪小弟也注意到這個槽點,大家先是雙眼發直地盯了運紅塵一會兒,再面露驚恐地盯了一會兒棺材里的五姨太,然後繼續是極度有默契地「哇」了一聲,丟了棺材,連滾帶爬地跑了。

  甚至一地的刀槍棍棒都沒來得及撿。

  差點被棺材砸到手手的運紅塵:「……」

  怎麼了?為什麼大家突然都走了?

  晨曦微露,天邊亮起一抹魚肚白。

  鳳梧看著散落一地的刀具很興奮,一把一把地撿裝備,一邊撿一邊盤算這些能賣多少錢。

  江南渡則是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輕輕蓋在范一搖的身上,對周圍一切充耳不聞。

  運紅塵想到剛才總鏢頭的表現,聲音弱弱地問:「……那什麼,大掌柜,剛才總鏢頭好像……變得很兇哦……」

  江南渡淡淡地嗯了一聲,「范總鏢頭的起床氣很嚴重,所以在她睡著后,不要輕易吵醒她。」

  運紅塵點頭如搗蒜,「好的,那您和老闆也有什麼忌諱嘛?和我一起說了吧。」

  省得她日後踩雷。

  江南渡搖頭,「沒有。」

  運紅塵微微鬆了口氣,然而接下來又聽江南渡說——

  「但是有一點,很重要。」

  運紅塵:「啊?什麼?」

  江南渡:「不要輕易在范總鏢頭面前,提到狗。」

  運紅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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