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共情的夜
“——今天的嘉賓有，邱洋桑、乃木阪46的久保史緒裏桑……”
橋本奈奈未拘謹地坐在沙發一角，邱洋母親坐在她的身側，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別說搭話，連呼吸都有些小心翼翼。
看著她不苟言笑地盯著屏幕上的自家兒子、仿佛當自己不存在的樣子，橋本奈奈未心裏的那一種、從進門開始就有的違和感越來越強烈了。
……
“——我、我叫橋本奈奈未，是您兒子的女朋友。”
橋本奈奈未也用簡單的英文、介紹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局促地把邱母引進了門。
“請、請進來坐吧。”
一邊往室內走，橋本奈奈未忽然有了些奇怪的念頭。
——哪有母親登門拜訪，被自家兒子關在門外的道理？要不是自己碰巧走上了門，她在這幹等著、得等到什麽時候？而且看邱洋的訊息，他明顯對自己母親的到訪也毫不知情。
邱洋從來沒提及過自己的家庭，有些特殊經曆的她，也禮貌地沒有多問。現在看來，或許確有隱情。
“這也太奇怪了吧……”
她一邊安置好、四下打量著自家兒子住宿環境的邱母，一邊自言自語著去倒茶水。
兩人語言不算相通，隻能用簡單的英日混雜交流——說是交流，也就是彼此間的一問一答。
“——阿姨，請用。”
“——多謝你。”
“……”
“——你、常來這裏嗎？”
“——還挺經常的，我住在隔壁。”
“……”
簡單的對話之後，她並肩坐在邱母身旁，兩人一時無言。
“——你，職業是什麽？”
語言的不相通、省略掉了繁縟的敬語，使得來自邱母的每一句問話，都是讓橋本奈奈未膽戰心驚的直球。
而且，這番問話是第一次，她直視著自己的雙眼的提問，壓迫力不言而喻。
“現在、在廣告公司上班。”
不知怎的，她好像忽然察覺到、邱母聽了她的回答，表情一下子緩和了不少，不像剛進門那時候那麽嚴肅了。
趁著氣氛不錯，橋本奈奈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努力扯出一個微笑提議著。
“——電視、看嗎？有您兒子的節目。”
聽完這句話，邱母臉上剛才稍稍消融了些的疏離，好像又一下子寒冷了起來——不過，隻是一瞬間，很快就又變成了禮節性的微笑。一下子讓橋本奈奈未都懷疑，剛剛對方的表情變化，是不是她的錯覺。
“看看、也可以。”
看著她笑著點點頭，橋本奈奈未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寒意。
……
電視上的番組播放著，大概是因為看得半懂不懂的關係，明明是搞笑的番組，邱母卻麵若表情，給予了橋本奈奈未巨大的壓力，連笑都不敢笑。
她捏著衣角，尋思著要不要搭話或是翻譯一下——畢竟現在的節目，是邱洋與另一個女孩子並肩坐著，相比邱母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太過花心才會生氣？要不要給她解釋一下，這是藝能界的節目效果呢……
“——娜娜敏，我回來啦。”
正躊躇著，玄關傳來邱洋進門的聲音。
“……”
受限於身側的威壓，她張了張嘴，應門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誒，娜娜敏你怎麽不說……”
邱洋踏著一如既往的輕快步子，蹦蹦跳跳地進入了客廳。
和邱洋對上目光的時候，他還是一副寵溺的表情。
可是隨著邱洋目光的遊移，與他母親對上目光的一瞬，她眼睜睜看著他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
是一句聽不懂的中文，不過看邱洋這副、自己從未見過的可怖表情，橋本奈奈未心想，大抵不是什麽好話。
……
……
“——娜娜敏，我回來啦。”
邱洋推開自己家的門，盡管今天由於剛剛那頓心累的聚餐的緣故，甚至比前些日子還更疲憊，但他卻比以往都更元氣些。
——短信裏，娜娜敏說今晚會住在家裏誒！誒嘿嘿！
“……”
沒有意料之中的回應，他想著，娜娜敏不會是想給自己一個驚喜吧！
閃身進客廳，他很快就與橋本奈奈未對上了目光，不知怎麽的，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是因為在看自己的綜藝嗎？
——嗚啊，難道要延續剛剛烤肉店的尷尬氣氛嘛！自己好不容易才偷跑出來的！
“誒，娜娜敏你怎麽不說……”
話說到一半，與端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對上了眼，他立即明白過來了原因。
“——你、怎麽過來了？”
“我自己兒子的家，過來看看怎麽了？”
她笑盈盈地看著自己，話語卻是分寸不讓地針鋒相對。
“要不是這次來霓虹演出，我都不知道我的兒子都混成小明星了啊。”
這句話戳到了他的痛點，一時間讓他說不出話來——他的沉默，也讓她威風更甚。
“送你來這邊接受教育，是讓你來不務正業的？”
“正事，我可也沒耽誤。”
聽著麵前的女人一本正經地教育者自己，邱洋隻覺得好笑。
“你要是、不隻通過那些新聞來了解你兒子，或許就不會說出不務正業這樣的話了。”
“——別跟我扯這些。”
女人站起身，拍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
“我隻不過是聽說，你和那個混蛋一樣，喜歡上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女孩子，才過來給你上上課的。”
不等邱洋針對她的話語反駁，她瞟了一眼一旁一臉懵懂的橋本奈奈未，自顧自地說著。
“好在，看起來你找的這個女朋友不是那種人，一開始我還有誤會，不過是職員的話就好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忍受你這滿天飛的緋聞——她不嫌丟人，我還嫌呢。”
“——哪種人？我可不覺得，你一個話劇演員，能比她們高尚到哪裏去。”
被說了這樣的話，邱母也不惱，反而是嗤笑了一下。
“早知道你喜歡這個，小時候不如就把話劇學學好，不比你現在幹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正派多了？”
“是嗎？那可要為難您，多在這個家待一段時間，您忍受得了嗎”
橋本奈奈未在一旁，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多少也聽出了些劍拔弩張。
“——行了，我也不打擾你們的二人時光了，看到你沒有和什麽偶像廝混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她說著就往玄關走，回頭還衝橋本奈奈未笑了一下，橋本也忙報以笑意。
“不過，是不是配得上你，你還是得掂量掂量。”
看著她仗著語言的隔閡，正大光明地當麵diss著自己的女友，甚至還是掛著笑臉，邱洋愈發覺得這個女人令自己作嘔——即便她生養了自己。
“——不送。”
女人前腳踏出門，他立即就摔上了門，好像生怕她反悔多逗留片刻。
回過頭，橋本奈奈未正一臉無辜地看著自己，讓他更是說不出的內疚了。
走過去一把擁住，他俯在她的發梢和耳邊，輕聲地說著。
“——抱歉，我一會兒和你解釋。”
感到懷中人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一雙小手輕撫上了自己的後背。
“……那、先上床咯？”
……
……
“——所以，那真的是你的親生母親？太年輕了吧！”
“嗯，不過在我小學畢業的時候，我父母就離異了。”
兩人坐在床上，半身鑽在被窩裏閑談，橋本奈奈未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縮在了邱洋懷裏。
第一次聽他說起自己家庭的話題，感受到信任的同時，她又有些小小的拘謹——畢竟因為一些特別的原因，她也不是特別喜歡談論過往家庭的人。
“她是華夏一個挺有名的話劇演員，我父親是念書的時候追求的還在念藝校的她，兩人算是一見鍾情吧。”
邱洋有些疲憊地半眯起眼睛，她也就心疼地撫上他的脖頸，順著他後腦勺稍稍留長的發梢。
“年輕的時候是郎才女貌、如膠似漆，不過兩個人的工作性質，一個需要跑舞台、一個需要跑工地，總是聚少離多，矛盾也就漸漸積累起來了。”
“——後來，矛盾爆發了。”
邱洋忽然睜眼，低頭看了橋本奈奈未一眼。
“因為，或許是孤單、或許是情感宣泄、我父親飯上了那時候如日中天的akb48，而像我母親那樣的所謂文藝工作者，最看不起這樣的藝能界低水平從業者——當然，是她的個人觀點，不是冒犯你的意思。”
“——其實，話劇演員又和小偶像有什麽本質區別呢，除了社會地位高一些，說不定賺的還沒你們多，天天還端著個清高的架子……”
橋本奈奈未聽出了邱洋話語裏的怨懟，心疼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安撫著。
“說到底、我父親那樣的條件，想要出軌真的不是什麽難事，可是他卻寧可選擇了飯小偶像，結果最後還是莫名其妙地被離婚了——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再娶，那個女人我就不知道了。”
不難聽出，邱洋是站在他父親那邊的，而橋本奈奈未從小跟母親一起長大，對他的情感也有些難以言喻的共鳴。
“——那這樣，豈不是有些好笑？”
橋本奈奈未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咯咯地在邱洋懷裏笑作了一團。
“怎麽？”
麵對邱洋有些奇怪地目光，她指了指自己。
“你媽媽、還以為我是什麽職員呢，結果自己的兒子還不是淪陷在她最討厭的小偶像身上。”
“這樣一想，是不是好受多了？”
邱洋啞然失笑，知道懷中的女孩是想稍稍打破些沉重的氣氛，有些感動的稍稍擁緊了她。
萬籟俱寂的夜晚裏，是心與心之間炙熱地靠近——仿佛是相同傷痛的小獸抱團取暖一般，所有的怨懟與煩悶，都消融在了綿柔悠長的嚶嚀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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