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轉機
月朗星稀之夜，雙慶鎮的家家戶戶並不安靜，不時傳來一兩聲咳嗽，和叮囑喝藥、抱怨感冒遲遲不好的聲音，此起彼伏。
而在鎮外北方千米地之遙，則處於一片幽靜之中，連夏蟲的啼鳴都微不可聞。
一處別墅院落裏，仆人們做完活在室內候著，忽然有一道亮光劃破黑夜，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了院門前。
車上下來一個穿著灰色西裝的男人，身材頎長，正是丁瀾實際上的資助人，陳謨。
陳謨傍晚接到父親召喚，便急忙從市裏趕回，不過到達老爺子家門口，還是已經過了晚上九點。
好在父親從那個位子上退下來後，對這些事要求不再像以往那樣嚴格，便整理了下衣襟，快步朝書房走去。
敲門進了書房，陳謨看到老爺子站在窗前，目光望向窗外，窗口的視野正好可以把大院盡收眼底。
陳謨當然清楚對方知道自己來了，直接問道：“父親，您找我有什麽事？”
頭戴鴨舌帽的老頭在屋裏也不願揭，依舊望著窗外問道：“你信時空穿梭這種事嗎？”
陳謨愕然，以為父親在開玩笑，不過還是恭謹道：“自然是不信的。”
老頭轉過身來看著他，目光深幽，“起初我也不信，但十年前造成你小妹車禍的肇事者如果不是躲到另一個時空，怎麽會找遍全國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說罷，老頭子的精氣神仿佛一下子一泄千裏，頹然道：“不過知道了又有什麽用呢，我們根本沒有能力將對方抓來繩之以法。”
陳謨沉默。
小妹的死是整個家族最大的心結，以至於老爺子都在即將問鼎的時候選擇了隱退，就為了調查車禍的真相，可是這麽多年下來，毫無進展，線索一開始就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斷掉了。
他也看過當時的監控視頻，但他不信，因為解釋不通。
老頭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背對陳謨，“我叫你來就是打算讓你去做一件事。我這裏得到一個可靠消息，雙慶鎮爆發了一種新型病毒，傳染力極強，必須及時處理妥當，否則整個國家都會陷入危險當中。”
陳謨臉色一變，“您是怎麽得到的這個消息，真的可信嗎？”
據他所知，父親退休前管控的可不是這個領域。
老爺子說道：“丁瀾已經感染了，下午他就是來跟我說這件事。”
陳謨驚訝更甚，“他？他哪有能力斷定這種事？這件事如果是真的，影響力之大難以想象，可是開不得玩笑的呀。”
老爺子麵露猶豫之色，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將EC-99的事告訴陳謨，不過想到他一貫的性子，還是算了。
陳謨見老爺子不置可否，忍不住道：“父親，我知道因為丁瀾是那次車禍的幸存者，又與小妹年紀相仿，可您也不能把他當成小妹的替代品，如此寵溺過度。”
老爺子大怒，“胡言亂語！按我說的去做就是，老子我還沒老年癡呆！驗證病毒的事你去聯係一位醫學院士，小鎮感染了那麽多，隨便找個人去檢測一下就知道！還有不管結果如何，先去市官府那邊打個招呼！滾吧！”
“是。”
陳謨應完落荒而逃。
老爺子站在窗前，看著院子裏兒子狼狽的身影，微微搖頭。自己不過是稍稍提了一嘴收養丁瀾的想法，這小子就如此敏感起來。
至於寵溺？那隻不過是人人皆有的慈悲憐憫之心罷了。
——
麵館二樓，丁瀾輾轉反側。
如果老頭那邊到明天沒有進展，他也想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寫下來交到官府，信不信由他們自己決定。
然後挨家挨戶去通知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人，讓他們做好治療以及防範措施，至於會受到何種冷言冷語，他都無所謂了。人命關天。
不知到了深夜幾點，丁瀾終於疲憊的沉沉睡去，站到床尾去的EC-99與他同時閉上了。
天將明的時刻，EC-99忽然睜開了眼睛，一個聲音直接在她腦海響起。
“任務執行得怎樣？”
EC-99以“心聲”答道：“還在尋找。可能還要多花些時間。”
那聲音“嗯”了一聲，提醒道：“異種那邊似乎發現了你的消失，攻勢越發猛烈，所以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隻能在那邊待一個月，如果還沒找到，我們會將你強製召回，畢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個選擇上。”
“明白。”
切斷聯絡，EC-99看了眼睡夢中的丁瀾，再度合上了眼睛。
——
2377年，星落之戰後的新曆第98年，幸存者聯盟北方基地最高實驗室。
從地板到牆壁，到天花板，通體銀白的由合金打造的實驗室裏坐著一個高鼻深目的男人。
男人身穿白大褂，夾雜著幾絲銀白的卷發又雜又亂，鼻梁上夾著的黑框眼鏡也略顯土氣，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不過男人灰藍色的眼睛格外深邃，仿佛浩瀚無垠的星空，蘊含著探索不盡的智慧。
從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看得出來，男人年輕時其實相當英俊，現在也是個帥老小子。
他坐在同樣銀白的工作台前，麵前顯示著四塊虛擬屏幕，屏幕上播放的全是EC-99所見的畫麵，從穿越計劃開始，然後一片漆黑，斷了很長一段時間聯係，後來重新建立連接，第一幕就是暴雨傾盆的山地。
不過那個時代的雨水是如此清澈，包括山地裏的樹木、小草，都是讓人心生歡喜的綠色，而不是現在大片充滿腐爛，令人作嘔的紫色。
隨著播放，男人看到了EC-99和丁瀾的朝夕相處，並通過最高權限，查閱了EC-99穿越之後的所有記錄，從痛扁流氓那一夜開始。
後來看到她去幹寫真模特，綁架了一個偶像來給丁瀾慶生，男人不禁麵露笑意。
但是尋找救世主的計劃，EC-99並未按要求及時去尋找，從視頻看得出來她長時間停留在了一個地方，丁瀾的家。
尋找救世主並不是像她說的那樣通過網絡就可以，而是要去搜索掃描和檢測。
她說謊了，而且是對一個普通人說謊，不是異種！
她在拖延，她不想這麽快回來，她有了我無法窺見的想法！
也就是說，她有了機器人最不可能有的自我意識，這是他們現在的技術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
男人興奮地大笑起來，對於他這樣一個畢生致力於人工智能研究的科學家，沒有比創造出具有自我意識的機器人更具有突破性的成就了！
就在這時，這間連男人帶著共同完成過無數次試驗成功的助理們都不能進入的機密房間，忽然有人打開自動門走了進來。
來人穿著墨綠色軍裝，身材高大健壯，肩章上有四條金線和一個橢圓形宛如地球半麵的凸起，同樣是鍍金材質，這是新時代少將的軍銜標誌。
少將邊上前邊問道：“斯科特，什麽事情笑得這麽開心，該不是EC-99已經找到救世主了吧？”
斯科特博士回頭，看到自己這位多年摯友，自然而然露出了笑意，“勞倫斯，前線戰事吃緊，你怎麽會有空來看我？”
勞倫斯少將比斯科特看起來年輕英武不少，但其實兩人都才四十歲出頭，他半邊屁股坐在工作台上道：“我可不是以摯友的身份來看你，而是議員。議會想了解尋找救世主計劃到底進行得怎樣，畢竟前麵你剛剛宣布和EC-99重新建立連接，穿越成功，那些心急的人派的小通訊員都被你轟了出去，議會隻好找我來了。”
斯科特博士微微沉默，這是整個議會都關心的影響人類命運的大事，可EC-99產生了自我意識……
斯科特博士猶豫半晌，還是將事情的具體情況告訴了摯友，想聽聽他的想法。
勞倫斯少將聽完後麵色沉凝，隱隱散發著危險的味道，“我是軍人，老實說我並不相信什麽救世主，就算他是先知預言的，我隻相信我手裏的子彈。但是這件事我們付出了那麽多，不能有任何差池，就算帶回來的隻是個廢物，那也一定要有所交代！”
斯科特博士拳頭緊握又緩緩鬆開，沉吟半晌後低下了頭，“我明白了，我會盡快給議會一個交代。”
勞倫斯少將點點頭，徑直離開，相信他不會做出不明智的事。
隻剩斯科特博士一人的實驗室沉寂了許久，男人緩緩落座，望著四塊屏幕的畫麵，斯科特博士重複了一遍早就出現在自己心裏的答案。
“既然自我意識會影響任務進行，那就隻能……”
——
小鎮這邊又過去了三天，這三天丁瀾依然沒收到老爺子那邊的答複。
他有些心灰意冷，但還是按自己計劃的那樣給官府投了信，並且向鎮民們普及這個病毒的危害性。
為此他還用EC-99當模特賺的錢專門打印些傳單四處張貼，讓大家帶好口罩盡量不出門，在家隔離。
可惜收效甚微，好多人把他當成瘋子，有些被他找上門科普的實在煩得不行，甚至操起棍子攆他打他。
丁瀾一時成了過街老鼠，不過他還在堅持，正麵不行就側麵，麵對一些病情嚴重的鎮民，他直接買了對症的藥讓EC-99半夜送到人房裏……
這天下午，丁瀾被趕得不得不躲在了家裏，心裏充滿了失望，就在他忍不住要拜托EC-99使用強製手段的時候，忽然有電話打來，是老頭的兒子陳謨，讓他現在立刻去別墅詳談這件事。
丁瀾眉頭一下子舒展幾分，趕緊讓EC-99帶自己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