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忌日，生日
丁瀾看到老頭來了，收起了沮喪的情緒，說了聲請坐就不再吭聲。
老頭不以為意，笑道：“看來你小子不太相信我啊。說了隻要你考得好我就資助你上大學，現在這個成績明顯是很好了。”
丁瀾赧顏，不知該說什麽。
姨母上下打量了老頭一番，還是那身隨處可見的老年人打扮，鴨舌帽，灰襯衫，灰長褲，背還有點駝。
姨母搖頭道：“不是我說，你這模樣自己看著都夠嗆，還打算資助丁瀾上學，你哪來的錢呀？”
老頭嗬嗬笑著，“老頭子我是沒什麽錢，不過我兒子有錢啊，那兒子不都還得聽老子的？”
丁瀾補充了一句，“上次確實看到叔叔開了一輛很豪華的小車來接老頭子。”
老頭點了點頭。
姨母仍有些難以置信，這老頭最近兩年時常來麵館坐坐，從來都是一個人，花費也很平常，沒穿過什麽讓人一看就不便宜的衣裳，實在很難讓人把他跟有錢人聯想到一起。哪怕他兒子有錢，老子也不應該這麽寒磣吧？
老頭也不多解釋什麽，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總之不用為學費擔心。然後他又問了下丁瀾和姨母發生爭執的原因。
丁瀾說了下自己的大致想法。
老頭說道：“高考考好了，確實該放個假。這麵館又掙不了幾個錢，等以後丁瀾畢業來，還怕他掙不了錢養你嗎？”
然而麵對這個很可能會幫助丁瀾上大學的恩人，姨母卻是說道：“我不相信什麽未來，做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不然現在就餓死了還談什麽未來？”
老頭估計沒想到姨母能說出這麽踏實的理由，臉上竟難得露出一抹尷尬，隨後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多說什麽。丁瀾你自己爭口氣。”
丁瀾堅定地點了點頭。
……
又過了兩天，老頭果然帶著他兒子上門，來和丁瀾一家詳談資助上學的事。
老頭的兒子就是那天見過一麵的中年男人，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像的大老板，手上戴著一塊十分華美的機械表。
據後來丁瀾從EC-99處得知，男人戴的那塊表是鉑金鑲鑽的勞力士，價值百萬。
由此，丁瀾對於對於老頭資助上學的能力再沒有一絲懷疑，隻是對方為什麽願意幫助自己？因為善良嗎，好像隻能這樣解釋了。
畢竟有錢人的想法他無法想象，而且對自己來說天大的恩惠於他們而言可能就是舉手之勞。
丁瀾一家在多次感謝的時候，中年男人也確實是這樣說的。
確定了意向之後，丁瀾也填完了誌願。
像填誌願這種影響人生的大事，丁瀾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因為資助方，也就是中年男人自己經營著一家上市醫藥公司，丁瀾隻能選擇相關專業，畢業了就去男人的公司就職。
這也是資助方唯一的條件。
丁瀾自然沒有異議，因為這個行業連他都知道是相當賺錢的一個行業，還能濟世救人。
而且畢業了就有穩定的工作去向，不得不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送走了這對恩人父子，丁瀾不得不說去了很大一塊心病。
像他這樣出身的人，除了通過大學，很難有改變命運的方法，不說對社會做出多大貢獻，如果他不能上大學，真的就隻能靠麵館的生意糊口了，或者出去打工，總之幾乎不可能有出頭之日。
連去看偶像演唱會這種小小的願望，實現起來都寸步難行。
接下來的時間，雖然錯過了去發布會現場看偶像的機會，丁瀾也沒有特別難受，反正這麽多年一直在等待，他不介意在多等兩年。
……
隨著暑假臨近，小鎮的人流量越來越大。
因為小鎮西方有一片湖，夏天市裏三四十度的時候，小鎮卻隻有二十幾度，尤其到了夜裏，更是隻有十幾度，湖風拂麵，清涼宜人。
所以這個地方雖然偏僻，地處深山，卻是一處不折不扣的度假聖地。
市裏的人夏天經常來此納涼。
不過由於小鎮麵積到底隻有巴掌大，而且沒有著名景點，所以在外麵實際沒什麽名氣，來的遊客也幾乎都是本市的，偶爾看到兩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都是實足的稀罕事，可以充當本地人們吃飯下酒的談資好幾天。
這天上午，天空灰蒙蒙一片，雨將下未下的樣子，湖風吹在身上涼颼颼的，大街上廖無人煙。
到了早飯時間，“再來一碗”麵館卻大門緊閉，偶爾有常客路過看了眼店門，卻沒發出一句抱怨，顯然是知曉其中隱情。
今天是丁瀾父母的忌日。
丁瀾早早起來，披了件外套，就和比他更早起來準備好掃墓物品的姨母，一同去往後山。
在市裏發生車禍後，丁瀾在好心人幫助下，捧著火化後父母的骨灰回了小鎮，然後埋在了後山。
當時才八歲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撐過來的，當他意識清醒時父母的棺材已經入了土，在那之前的記憶卻是一片混沌，車禍的細節完全一片空白，甚至連八歲之前的所有記憶，丁瀾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就好像命運之神一刀切下，把他和之前的人生徹底斬斷，然後改變命運。
悲慘的命運。
丁瀾怨過命運嗎？他誰都怨過。
但是之後他就發現埋怨改變不了任何事情，隻有拚盡一切去努力，才能有機會。
活著，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所以成長過程中，丁瀾聽遍了周圍閑言碎語，依然可以笑著學習。就算這麽多年家長會沒有一個人來，他也無動於衷，因為他成績很好。
在父母合葬的墓前，丁瀾和姨母一起擺上酒食果品，紙錢，然後上香燒紙錢，叩拜，做完這一切，姨母就提著籃子準備回去了。
丁瀾對姨母說道：“您先走吧，我留下來清理一下雜草。”
姨母點了點頭，“隨你。”
在姨母離開後，EC-99才解除隱形狀態。丁瀾走到墓後拔草，EC-99也學著他一起做。
由於丁瀾每年都會除草，所以墳土上的草在經過一個春天滋潤後，也不算特別濃密，也不高。
將那些格外冒頭的雜草拔掉後，丁瀾就坐在墓前的石板上，也不管地麵有些濕潤。
“爸媽，我考上大學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期待我長成什麽樣子，不過周圍所有人都認為考個好大學是件好事，那我做的應該也不錯吧？而且與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一樣，就算有99%的人對你漠不關心甚至厭惡，但總有那麽一個好人，讓你遇到他的時候就願意原諒世界對自己的所有惡意。我在遇到姨母後，又遇到的一個好人，他願意資助我上大學……還有這位應該不算人的機器人朋友，也很不錯。”
丁瀾自言自語碎碎念著，說了很久很久，把自己覺得有意思的，還有自己這一年的成長情況，都告訴了父母。
EC-99在旁邊一直陪著丁瀾，等他停止了自言自語，才問道：“你說了他們又聽不到，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丁瀾笑了笑，“聽不聽得到沒關係，我願意這樣說就說了。”
EC-99還是滿臉不解。
雖然她掌握了基本常識，對於有些東西可能知道就能做到，比如模特經驗，但是處理人類複雜細膩的感情，似乎還沒那個能力。
她畢竟是機器人。
丁瀾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吧，回家。”
EC-99緊皺著眉頭，似乎還在糾結那件事。
丁瀾見此寬慰道：“不理解也沒關係，畢竟你沒有一顆人類真正的心。感情這東西人類都無法解釋清楚，又怎麽可能是程序可以完全計算模擬出的。”
EC-99抬頭看著他，“那你說感情是什麽？”
丁瀾認真地想了想，“我覺得就是一種衝動吧，遇到某人某事的時候想做什麽的衝動。就像剛才在墓前我明明知道父母聽不到，還是說了那些話。”
EC-99眼裏忽然閃過一道實質的亮光，“我現在就有一種衝動。”
“什麽？”
EC-99閃電般衝到丁瀾麵前，然後抱起他就直上雲霄，朝某個方向迅速飛去，速度快得一眨眼就在在天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
丁瀾敢保證，這絕對是他認識EC-99以來飛得最快的一次！
風大得根本睜不開眼睛，嘴巴一張也被灌進滿口水氣濃厚的空氣，說不出話來。
丁瀾拍著她的背掙紮著，好不容易讓她減緩了速度說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幹嘛？！先放我下去！”
EC-99依然飛著，隻是速度再放慢了點，“我想給你過生日。”
“生日？你怎麽知道我今天生日。”
“考生號。”
丁瀾恍然，就算她不知道考號的設定規則，應該也能迅速推理出來。
不過，丁瀾沉聲道：“趕緊放我下去，我不過生！”
EC-99猶豫了會，緩緩降落，最後兩人落在一棟大廈空無一人的天台上。
丁瀾看了眼四周的環境，稍稍驚訝，這片刻功夫EC-99就帶他飛到了另一個城市。
不過丁瀾也不擔心，隻是重複道：“我不過生日，送我回去吧，店裏估計該忙起來了。”
EC-99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說道：“因為今天是你父母的忌日就不過生。在我看來這是不符合邏輯的，這兩者之間沒有矛盾，你已經給他們掃了墓，之後的時間可以用來過生日。”
丁瀾仿佛被她冷靜的分析刺激到了，激動地吼道：“你是機器人，你根本不理解！”
EC-99還是那副表情，“你說了感情就是一種衝動，我理解，我也比你冷靜，所以我想帶你去過生。那樣你就不能因為我沒有真正的感情而瞧不起我了。”
EC-99步伐堅定地邁向丁瀾，渾身散發著不可阻擋的氣勢，仿佛女武神再現。
丁瀾心慌不已，“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