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夜語

  老僧慧行說完這句話後轉身便離開了,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了山道的拐角處。


  朱曉芸二話沒說,背起乞兒就走,她的目的地是七星峰——七星劍派的所在之地。


  話不多講,又過了四日。


  現時正是午夜,入了三更,天上無月,更沒有半點星辰,漆黑的晚上伸手不見五指。


  隻聽得在一處半山腰裏響起了清脆的鍾聲,“當,當,當……”


  鍾聲傳到了很遠處,回蕩在了山穀間,似乎驚動了正在息睡的鷓鴣,在鍾聲過去後,它也發出幾聲咕咕的鳴叫。


  仔細聽來,鍾聲是從大凡寺內傳出的,這時寺內的絕大多數僧人早已熟睡,那敲鍾的和尚在敲完更鍾之後也回到自己的寢室內睡覺了,偌大的寺院裏在鍾聲過去後便又沉浸在了寂靜裏。


  坐落在大凡寺中央的是宏偉的大雄寶殿,大殿的門是敞開著的,殿內數百根蠟燭一齊燃燒著,巨大的金身佛祖像穩穩地坐在大殿的中央,在這數百支燭光的映襯中更顯的莊重和威嚴。


  再向大佛座下看去,隻看到一個僧人披著一件絳紅袈裟安穩穩地盤坐在蒲團上麵。


  僧人圓臉白眉,形容滄桑,看上去已過了古稀之年,和麵前的這尊大佛一樣,動也未動地端坐著,燭光照耀在他的臉上,紅撲撲的,讓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安詳。


  此刻還在佛像前安然打坐的老僧不是別人,他正是大凡寺中的主持,慧明禪師。


  若是按照往日,他也和寺院裏的眾位僧人一樣,回到自己的禪房內,要麽打坐參禪,要麽躺在床鋪上睡覺休息。可是今天卻顯得很是例外,直到夜已經很深,還是沒有回去,在這燭光輝煌的大雄寶殿內從傍晚時分一直坐到了現在。


  他似乎在等待著某種事情的發生,抑或是在等待著某個人的到來。


  門外有冷冷的風吹了進來,把一隻隻燭光都吹的微微晃動,風不是很大,即沒有將它們吹倒,也沒有將它們吹滅。


  天已入冬,寒意侵體,但是穩坐在大佛前的老僧並沒受到影響,他雙目緊閉,兩道白眉緊緊簇擁在了一起,思緒絲毫未受到寒風的打擾。


  他到底在等待著什麽?

  時間在沙漏中一粒粒的滑過,一分,兩分,一刻,兩刻……等待看似漫長而且煎熬,直到大半個時辰過去,這裏除了原來就有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夜晚又深了,空氣又冷了一分。但是打坐在佛前的老僧還是一動未動,甚至連眼皮都未曾跳動過一下。


  “噠,噠,噠……”


  沒過多大會兒,終於有聲音將這裏的寂靜打破,這聲音剛一聽起來很小,是從遠處傳來的,而且節奏還很緩慢,隻不過沒多大功夫,聲音便逐漸地清晰起來。


  大殿外幽長的走廊間傳來的噠噠聲,就是人的腳步聲,在這深夜時分,除了在佛前穩坐的老僧外,還會有誰在這個時候來到這裏?


  腳步聲停止了,大殿的門外已經有人站在了那裏,但是他隻是站在門前,並沒有立刻踏步進來。


  端坐在佛前的老僧沒有起身,也沒有將眼睜開,隻見他張開了口道:“這些年來也真是辛苦你了,不知那人找到了沒有?”


  站在門前的那人回答道:“辜負了方丈師兄的期待,我並沒有找到那人。”他說完話後深深地歎了一口長氣,明顯是在自責。


  打坐在佛前的慧明也歎了一口氣,道:“我早就該料到了,他既然想逃,這世間能有幾個人能夠找的到.……況且即使我們找到了他,又能拿他如何?我們現在隻有懇求佛祖,讓那股邪惡的念想能夠緩一點侵蝕他的靈體而已。”


  他說完話後睜開了雙眼,緩緩起身後,雙手合十,弓下腰來,卻仰著麵,目光虔誠地看著麵前這尊金身大佛,恭敬誠懇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願我佛慈悲,能夠化去那人心中的惡念。”。


  寬敞的大殿裏一時沒有了聲音,燭光閃閃,照在了這位麵色滄桑的老僧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之意。


  一會兒的功夫過去,站在大門前的那人又開口道:“雖然那個人我沒有找到,但是我卻找到了一個孩子。”


  “孩子?”正在向佛祖恭謹祈禱的慧明驀地一回首,語氣有些吃驚地問道。


  轉眼向門口那人看去,站在門前的那人正是老僧慧行,一身灰布僧衣,長長的白眉,清臒的麵容在昏暗的燭光照耀下也是盡顯滄桑。隻是他此刻兩手空空合十在了胸口前,一柄青銅法杖和一口黑色缽盂卻不知被他放在了何處。


  “不知師兄是否還記得那把劍嗎?”慧行說道。。


  “劍?”絳紅袈裟的老僧驚訝的語氣絲毫未減,目光卻中突然泛起了光,精氣神好似一下子提了起來,他看著慧行再一次問道。


  隻問了一個字後,這老僧便又沉默了,佇立在佛前,看他的神情似是在凝神深思。


  半晌過後,慧行慢步向這邊走來

  慧行走到慧覺麵前,他二人相比,慧行的身材較為消瘦,個頭卻比他師兄要高出半個頭。


  走到了慧覺的身邊,慧行問道:“師兄,你可曾記得十六年前的那位姓林的青年人?”


  慧覺歎了一口氣,道:“他我怎會不記得,如果沒有他,恐怕現在的大凡寺早已成為一片廢墟了。”說完話後,深深地陷入了回憶。


  沉默了片刻,慧覺的眼中似乎泛有淚花,在燭光中閃動著。


  “我們大凡寺實在是欠他的太多了.……”這位大凡寺的主持大師竟然在說這句話時聲音有些哽咽。


  “他雖然已經死了,可是師兄是否知道,他還有一個兒子。”


  “什麽?!”慧覺瞪大了眼睛看著慧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還帶有一絲激動,接著他搖了搖頭,又說道:“不行,他已經死了,我怎忍心讓他的兒子再去送命,不,不行.……”


  慧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後來他又保持沉默了。


  看著師兄凝神深思的樣子,慧行並沒有馬上去打擾,而是過了一會兒,看到師兄的神情漸漸放鬆下來,才開口對他講道:“不用我說,我想師兄也應該知道,那孩子可是現世中唯一一個可將那把劍拔出的人。”


  “那可是一把魔劍,你知道它需要多大的靈力方能操控嗎?你難道忘記了孩子的父親是怎麽死的了?我絕不會讓一個孩子白白去送死!”慧覺的神情再一次激動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大,整個佛殿內都充滿了他的話語聲。


  聽到自己的聲音回蕩在寬敞的佛殿內,慧明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朝著麵前的佛祖虔誠地一拜,道:“佛祖原諒,弟子剛剛犯了嗔戒。”


  慧行也跟著拜了一拜佛祖,頭還未抬起,低聲說道:“阿彌陀佛,師兄可知那孩子的體內現在已經擁有了鳳凰的靈體。”


  他說出的話那般的輕鬆,隻是慧覺聽到後,不知怎地,竟然瞪大了雙眼,麵容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僧口大張,啞聲道:“你到底是怎麽……怎麽……怎麽做到的?”


  慧行小步走近,然後附在慧覺耳邊,小聲地講著話,也聽不見他說的什麽,隻見不大一會兒,慧明豁然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這十幾年來倒也難為你了,可是那麽機密的事情你是怎麽得知的?”


  慧行沒有說話,隻是在慧覺的手掌中用手指一筆一劃地寫出了一個字,一筆一筆地寫完後,最後構成的那個字竟然是一個“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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